谢如意被掳去的同时,她家院门口的老柳树下停着一辆深蓝色带暗花的马车,架车位置上有一个穿灰色短褐的中年男人。院内,张氏不时的朝门口张望着,脸上还带着一股压制不住的喜意。
一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和一个十七八岁的亮丽丫鬟看了撇了撇嘴,真是乡下村妇,没有一点儿体统,她生得女儿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夫人,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天色不早了,咱们吃过午饭还要赶路呢。”那嬷嬷催促道。
张氏朝她歉意的笑笑道:“以往这时辰也该回来了,还请钱嬷嬷再等等,许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那钱嬷嬷无法,只好面色不虞的继续等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儿的流逝,钱嬷嬷和那丫鬟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张氏脸上的喜意早没了,只剩下浓浓的担忧。意儿怎么还不回来,午饭时间都过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于妈从厨房走出来对张氏道:“夫人,饭菜热好了,要不你们先吃着,我去迎一迎姑娘?
“也好,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若无大事,让意儿快些回来。”
于妈应了声“是”,把饭菜摆上便出去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她便急慌慌的回来了。
“夫人!不好了!姑娘失踪了!”
张氏心中一跳,忙迎上去颤声问道:“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于嬷嬷和那丫鬟对视了一眼,也走了过去。
于妈喘了口气道:“我在前面那个胡同里看到地上有包点心就觉得不对劲,一直到药店都没碰到姑娘,便问了药店里的人,都说姑娘早已经回家了。我就忙往回赶,路过百味斋旁边的点心铺时,见许多人在排队买新式点心,就打听了一下,好几个人说姑娘在那儿买了包点心就回家了。我就知道坏了,姑娘肯定出事了,刚才我又在那掉了点心的地方细细看了一遍,果然发现了姑娘的脚印,而且那脚印有点儿乱。夫人,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张氏眼前一阵发黑,如今刚有了夫君的消息,女儿却又出事了,自己该怎么办?
于嬷嬷眼珠转了转,莫非是自家夫人的手段?想先下手除了这位庶不是庶,嫡不是嫡的小姐?可又不对呀,如果是自家夫人做的,自己没理由不知道啊?她和锁儿可是夫人的心腹。
她看向身边夫人的大丫鬟锁儿,见她也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便觉得应该不是自家夫人做的。
她舒了口气朝张氏道:“如今小姐出了事,夫人还是快随我们回谢府吧,咱们都是些女流之辈,还是快些通知老爷,让他派人寻找小姐为好。”
张氏虽然有些意动,可京城离此地相距好几百里,来回要好些天,她又怎么能放心得下呢?可不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夫人,要不咱们报官吧?”于妈小心的道。
张氏还没说什么,就被那于嬷嬷厉声打断了,“不行,堂堂谢府小姐无故失踪,怎么能喧扬得人人尽知呢?这不是给谢府抹黑吗?你们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张氏和于妈都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这时张氏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王家庄女儿救的一位贵人曾给了她一枚玉印,说有事可以去兴隆钱庄,只要出示了玉印,自有人会帮她们。
这三年也没出什么大事,就一直被压在箱底没动过,如今女儿生死不明,她不能被动的等着谢府的人去救人,那样时间太长了,怕女儿会等不起。
想到此,她忙进里屋,把衣柜打开,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放在床上,直到从柜子最底部拿出一个泛白的旧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枚莹润的玉印,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个庄字,反面是个极小的二字,字的周围是一圈复杂的花纹。
张氏也不管玉印上有什么,对着进来的于妈道:“我有事拜托你……”刚说了一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于妈探头看了一眼道:“是奚宁来了。”
因奚宁经常到家里找谢如意,因此于妈认识他。
张氏眼睛一亮,附到于妈耳旁说了自己的打算。于妈听了连连点头,接过那枚玉印便出去了。
最后张氏还是被那嬷嬷和丫鬟锁儿连哄带骗,硬是给带走了。于妈不放心她,也跟着去了。
却说奚宁拿着于妈给的玉印来到镇上的钱庄,把玉印出示给掌柜看了。那掌柜的曾在京城的钱庄做过伙计,有些见识,知道这二等玉印乃是对庄亲王府有大恩,才会被赐与。遂不敢怠慢,把奚宁所要求的事情写到一张纸上,卷成一个小筒装到一只信鸽的腿上,便放飞了。
另一边,谢如意被蒙了眼睛带到一处宫殿里,待解开了蒙眼的黑布,看到坐在高位上熟悉的年轻男子时,她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他还是那般冰冷淡漠,斜飞的剑眉带着一股凌厉之气,黝黑的眼眸仿若极北之地的寒潭般幽深冷冽,紧抿的薄唇淡漠无情。
一身金线勾边的玄衣,让他冷冽的气质带着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金线绣制的盘龙腰带和头上的紫金冠则使他多了份无与伦比的尊贵。
这个男人很不简单,而且很危险!
谢如意淡淡的扫了一眼所处的地方,像是一个大殿,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高大的盘龙柱,耀眼的金顶,墙壁上方是一溜儿明灿灿的夜明珠,下面则是一片片精美的浮雕,端的是大气、奢华。
男子待她打量完,才开口道:“本座请你来的原因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吧?”
谢如意面色不愉的道:“想找我治病可以光明正大的相请,我是名大夫,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病,我都会尽力的去医治,何须强行掳人呢?如今我家中的娘亲还不知道怎样着急呢!”
男子面上没有一点儿的波动,依旧冷冷淡淡的,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抱怨似的,“既然知道,那就随我来吧。”
谢如意抽了抽嘴角,还真是对牛弹琴。
随男子来到一间奢华的内室,让她有种进入古代贵族小姐闺房的错觉,一旁的侍从在主人的示意下,掀起重重帐幔,露出里面一位沉睡的白发男人,奇怪的是,他头发全白,脸上却没什么皱纹,而且谢如意竟看不出他的年龄!只能猜出在三十多到六十岁之间,这个范筹可有点儿大。
侍从们搬来凳子放到床边,又把白发男子的手拿出来盖上帕子。谢如意嘴角抽了抽,又添了一份怪异。
这整个过程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人会为她解惑。她只好伸出两指搭在那帕子盖着的脉膊上,凝神细细感受这人有何病症。
许久之后,她收回了手,叹了口气。怪不得感觉这人那么怪异,原来他不是真正的男人,而是一个太监!还是一个病得很重,又身中巨毒的太监!
谢如意暗叹,这人还真倒霉,本来他的病没什么,但他所中的毒却使病情恶化。病入膏肓加上巨毒加身,他能忍受到现在,还真是厉害。
手指勾了勾被角,一股浓重的药味夹杂着腐肉的味道传入鼻端,她忙侧过头去,这才把胃部那翻滚的一团压了下去,不至于把里面的东西吐出来。
“怎么样?可能治?”一个看起来不像侍女的红衣女子开口问道。
谢如意摇摇头,女子眼中闪过失望,她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迷糊,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玄衣男子看了谢如意一眼,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听到刚才的问话,只出神的想着什么。眼中有着疑惑,佩服、不赞同和不可思议,还有着跃跃欲试。
谢如意心中对研究出这毒药的人很是佩服,这种毒的奇异之处在于,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小创口,它都可以趁虚而入,而且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只要这毒不祛除,伤口会越来越大,就算把伤口的腐肉割掉也不行,直到整个人成为一堆腐肉,人却不会立刻死掉,而是再过二十四个时辰才会死。
中毒之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身体疼痛难忍,还要忍受精神上的折磨。
这毒的奇异之处吸引了谢如意,但又觉得它太过歹毒,有违天和,不过对她倒是一种挑战。
红衣女子忍不住又出声问道:“怎么样?你到底能不能治?”
“有点儿难,我尽力一试吧!”
“这么说你也没把握喽?”
谢如意摇了摇头,“除非下毒之人拿出解药,否则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玄衣男子冷声道:“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如果你们不愿冒险,就放我走。”
他想了想道:“都需要些什么,你列个清单出来。”顿了顿又开口道:“只要能治好师傅的身体,我亲自送你回去,而且我天渊门将欠你一个人情。”
谢如意怔了怔,这是同意了?还以为他不会同意呢。可他说他是天渊门的人,天渊门?!那个杀人从没失过手的杀手组织?!之前她还想为自己争取点儿好处呢,如今是不用指望了,到最后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