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喜静,不是必须参加的宴会,她从来不参加。
平时更是只呆在珏王府,所以想见她一面是非常难的。
独孤玉盼除夕这个日子已经盼了很长时间了,却没想到,人竟然没来。
那股子失望的感觉不是亲身经历是无法形容的。
独孤珏脸上的鬼面具泛着冷寒的光。
“不劳二弟挂念,王妃近日身子乏累,便留在府中了。”
身子乏累?独孤玉不自觉的就想歪了。
依照独孤珏对时浅的在乎程度,不是迫不得已,他一定不会跟她分开。
难道说,时浅有孕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独孤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了。
他们是夫妻,他们应该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他却痴心妄想的认为,他们并没有圆房。
看着独孤玉难看的脸色,独孤珏心中冷笑,独孤玉,太子之位可以让给你。
但若是敢跟他抢浅浅,那他手里的剑就要饮血了。
很快,南国帝带着皇贵妃和意妃走上了大殿。
本来,慕容知意是因为苏贵妃的关系才被皇上宠幸。
苏贵妃出事后,慕容知意也受到了牵连。
念在慕容家几代的功勋,南国帝并没有直接将她打入冷宫,而是打算降为意嫔,然后让她在宫里自生自灭。
但就在圣旨要下的时候,慕容知意竟被查出怀孕了。
经过太医院反复多次确认,最后张院首给出了肯定的判断,慕容知意是真的怀孕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南国帝因为这件事,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所以,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南国帝也带着慕容知意来了。
慕容知意自从进了宫之后才知道,原来奢华的日子是那么舒服,这就更加坚定了她要成为后宫第一宠妃的决心。
苏贵妃已经完了,她的机会来了。
虽然她的头上还有皇贵妃在,但她正直青春貌美,皇贵妃虽然保养的好,跟她也是没法比的。
她有信心,她马上就会成为第二个贵妃娘娘。
“爱妃,小心点。”南国帝关心的对慕容知意道。
“谢陛下关心,妾没事,咳咳。”
说着没事,却咳嗽了几声。
南国帝当即有些紧张,“可是感染了风寒?”
“陛下不用担心,老毛病了,没有事的。”
“张院首。”
“臣在。”
一直在殿下后旨的张院首赶忙背着药箱过来。
“给意妃娘娘看看,万不可有一点的损失。”
“是,陛下。”张院首将一块帕子放在慕容知意的手腕上,便开始把脉。
半刻钟后,张院首收回了手。“回陛下,胎儿一切正常,不过……”
“不过什么?”老皇帝有些紧张,这个孩子来的很是时候,他必须要保住。
“陛下,意妃娘娘身体太弱,现在孩子还小,如果再长大一些,意妃娘娘的身体恐怕会受不住。”
“张大人,可有办法调理?”
慕容知意非常紧张,她还指着这个孩子母凭子贵呢,她一定要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她已经吃了解药,为独孤珏试的那些毒也已经解了,按理说身体应该没有问题了才是。
如今偶尔的咳嗽只是她装的,目的就是博得别人的同情。
张院首现在说她身体弱,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她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调理的办法是有的,只是在这期间,不能有,房事。”
张院首有些不自在的道。
慕容知意的小脸腾一下就红了,南国帝也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那是自然。”
“臣回去就跟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起拟一张药方出来,先给意娘娘调养着,如果效果不好,再换其他的方子。”
“好。”
对于张院首,南国帝还是放心的,毕竟,他的医术可是得到过时浅的肯定的。
所有人都落座,除夕晚宴正式开始。
皇贵妃是何等精明的人,见独孤珏今天是自己来的,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浅浅那样的女子,并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也许,珏儿并没有那个福分。
神仙谷里,一片欢声笑语。
时浅被五个师兄围在中间,各种嘘寒问暖。
“小师妹,今天晚上要守岁,不能睡觉啊。”五师兄不放心的叮嘱道。
时浅笑着点头,“好,知道了。”
龙澈坐在时浅左手边,温柔的笑笑,“没关系,困了就睡会,我会在子时之前叫醒你的。”
“嗯,好。”
时浅看着龙澈,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五师兄有些酸,“小师妹,明明我们都是你的师兄,你怎么就对大师兄笑的格外甜呢。”
时浅眨眨眼,有吗?
龙澈瞪了五师兄一眼,这是皮痒了?
五师兄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几抹心虚,大师兄不会报复他吧。
三师兄摇了摇头,小五这个家伙,真是长岁数,不长记性。
刚才那话说的是真没水平,大师兄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嘛。
他对浅浅根本就不是师兄对师妹的感情,而是夫君对娘子的那种情。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包饺子吧。”
四师兄站出来打圆场。
“走走走,我可好久没有包饺子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包上了。”三师兄跟着道。
“对对对,包饺子去,我虽然不会,但可以给你加油啊。”五师兄第一个起身,提步就要往外走。
龙澈侧头去看时浅,“我们也去吧。”
“嗯。”
六个人来到厨房的时候,神仙谷的弟子们正在忙一会的晚宴。
除夕夜宴是一年最丰盛和隆重的,半点不能马虎。
尤其是五位公子和小姐都回来了,那就更加要隆重了。
厨房里水汽氤氲,非常的有烟火气。
其他师兄已经忙着去剁馅和面,时浅和龙澈则是想着再添几道大菜。
他们两人的厨艺是最好的,每年的除夕夜宴都会研究几道新奇的花样,今年也不例外。
在所有人都各忙各的时候,龙澈握住了时浅的小手。
时浅没想到龙澈会有这个动作,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甩开。
龙澈的眼底闪过一抹受伤,浅浅之前不会这样的,难道,她喜欢上独孤珏了?
这个想法让龙澈的心有些慌,他急于想知道时浅的答案。
“浅浅,你当初不是说替伯母报了仇就跟独孤珏和离吗?”
提到这个,时浅懊恼的皱了下眉头,“他不同意。”
龙澈已经想到了,独孤珏一定不会同意。但浅浅也不是个会妥协的人,她真的想离开,独孤珏是拦不住的。
除非,她也不想离开了。
“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他说让我帮他夺回兵权,他就同意和离。
我已经替他将兵权拿回来了,如果他还不同意,我会直接离开。”
独孤珏拿回兵权已经有一段的时间了,但他们还没有和离。
这说明,独孤珏又耍无赖了。
龙澈不敢逼的太紧,但他又不得不给时浅施加一点压力。
“浅浅,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好不好?”
和离书,他会替浅浅送到。
“这样不太好?”
她这次回来的时候,独孤珏一直送到了千里亭还不想停下,后来是她落了脸色,他才不得不送她到那里。
他说他会一直等着她回来,如果她不回去了,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大师兄,不行,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不管如何,我都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浅浅,你还没看出来吗?独孤珏他就是看中了你心软这一点,所以才会变本加厉的提条件。
你先是治好了他的腿,然后又帮他拿回了兵权,那接下来,他是不是要你帮他夺得皇位了。”
“大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还是要回去做个了结。”
时浅一旦做出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龙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尊重时浅的决定。
“好,如果他再敢有过分的要求,我就直接带你离开。”
“好。”
得到时浅的答案,龙澈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走,我新研制了一道鱼,你看我这样做,对不对?”
“嗯。”
人多力量大,很快,丰盛的菜肴就被端上了桌子。
神仙谷的谷主金谷子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自己最心爱的小弟子时浅。
右手边则是自己的大弟子龙澈。
“今天是除夕,大家都不要拘束,畅所欲言就好。”
“是,谷主。”
众人纷纷举杯,气氛非常的热烈。
时浅早就将她师父杯子里的烈酒换成了度数低的果酒。
金谷子砸了咂嘴,味道太淡了。
如果是其他人给他换的,他指定狠狠的训斥一番。他这辈子除了医术,就是喝酒。
不让他喝酒,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但现在是时浅给他换的,他就不敢说半个不字了。
那是他的心肝甜蜜饯,他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
夜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时浅就有些困了,她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
一到时间,就想睡觉。
龙澈附在金谷主耳边低语了几句,金谷主点头,目送着龙澈将时浅带走。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欣赏节目了。
神仙谷宴席上的节目都是神仙谷弟子们自己编排表演的,虽然不是特别的专业,但大家都看的很开心。
出了宴堂,被夜风一吹,时浅清醒了几分,不过还是抵不过那股困意。
“浅浅,我送你回房间吧。”
“嗯,多谢大师兄。”
“浅浅,跟我不必那么客气。”
“嗯,好。”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一路无话。
时浅进了房间,就让龙澈回去了,有香儿照顾她就行。
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合上,龙澈的眼睛里融入了夜色,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龙澈并没有离开,而是飞身上了时浅房间的屋顶。
很快,悠扬好听的萧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香儿伺候时浅睡下,听着房顶上熟悉的萧声,默默叹了口气。
龙澈在吹到第三首曲子的时候,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大师兄,如果在江山和浅浅之前做选择,你会选择谁?”
来人正是二师兄无妄。
龙澈放下萧,没有立刻回答二师兄的问题。
半晌才道,“我都要。”
“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呢?”无妄也很犟,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龙澈皱眉,为什么只能选一个,他龙澈就非得全要。
“二师弟,你也放不下,对吗?”
无妄望着漆黑夜空中的繁星,默讼了一声佛号。
他渡了太多的人,却渡不了他自己。
情这种东西是无法控制的,不过也对,如果能控制的话,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大师兄,我只希望她能幸福。”
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了,永远的放在心里,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我们的初衷是一样的,而我可以给她幸福。”
龙澈一贯的霸气,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对待感情这件事上。
无妄没有直接说好,帝王都是无情的,而且,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龙澈没有得到无妄的回答,侧头看他。
“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吗?”
“大师兄,如果为了你的大业,你必须要娶其他的女人时,你怎么办?”
无妄不想让时浅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这辈子只会有浅浅一个。”
龙澈的答案让无妄不是很满意,他没有说不娶。
“大师兄,你应该了解浅浅,她眼中容不得沙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比你更爱她,也更了解她。”
龙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冷意。
“是,我知道了。”
看着无妄离开的背影,龙澈握紧了手里的萧。
无妄做的假设已经发生了,他的母后为了让他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已经为他找了一个太子妃。
但还是那句话,他只会有一个妻子,那就是时浅。
其他人都终究是他成就霸业的牺牲品。
南国帝都,除夕夜宴终于结束,独孤珏毫不停留的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空荡荡的房间,冷冰冰的,独孤珏第一次觉得孤单。
暗一看着黯然神伤的自家主子,心中叹气。
独孤珏手里捏着时浅给他绣的荷包,一直呆坐到天明。
神仙谷这边,龙澈并没有跟每年那样在子时放烟花的时候叫醒时浅,而是坐在她的房顶上吹了一晚上的箫。
“主子,皇后娘娘那里催您赶紧回去。”
身为北国太子,除夕这样的大日子不在皇宫里陪着北国帝后一起过,可以说是非常大不孝了。
龙澈也知道他这样非常冒险,他父皇本就不喜欢他,这样做会让他在北国帝心中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天下他要,浅浅他也要。
谁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要告诉所有人,他可以。
“知道了,退下。”
影一没有立马退下,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再耽误下去,皇后娘娘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退下。”龙澈的眼中一片冰冷,他讨厌不听话的属下。
“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影一顶着巨大的压力,还是说出了口。
身为忠心的属下,就要冒死进谏。
龙澈看着北国皇宫的方向,眼中一片冷凝。
“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
影一悄无声息的离开,龙澈则是飞身下了屋顶,去了厨房的方向。
时浅这一觉睡的前所未有的好,她知道,大师兄给她吹了一晚上的安眠曲。
这样好的大师兄,真的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小姐,您醒了,奴婢侍奉您洗漱吧。”
“嗯。”
净了面,坐在梳妆镜前,香儿刚要给时浅梳发髻,就被一只大手拿走了手里的梳子。
香儿讶异抬头,见是龙澈,忙行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嗯,这里不用你,我来。”
“是。”香儿没有反驳,非常顺从的退了出去。
时浅已经从铜镜里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人。
回身仰头看着龙澈,“大师兄,还是让香儿来吧。”
“坐好,我马上要赶回北国,这次就让我来好不好?”
龙澈的眼睛超级漂亮,是桃花眼,此刻温柔专注的样子,让时浅无法拒绝。
“嗯,那好吧,可是,你会梳女子的发髻吗?”
“当然。”
龙澈已经笑着开始梳理时浅顺滑乌黑的长发。
因为昨天才沐浴过,头发上带着淡淡的清香混合着药香,沁人心脾,让人沦陷。
龙澈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更是有些热。
时浅见龙澈停下了动作,不解的眨眼,“需要香儿帮忙吗?”
龙澈莞尔一笑,“不用,我只是在想,是给浅浅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才好。
浅浅这么好看,梳什么发髻都漂亮,我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时浅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染上了绯红。
“只要是大师兄梳的发髻就好,我都喜欢。”
龙澈握着黑发的手紧了紧,浅浅这是什么意思,是喜欢他的意思吗?
龙澈的心跳开始加快,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他想继续追问,但又怕时机还不到,而且,他马上就要离开。
北国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好,他暗暗告诉自己,再等等。
一刻半钟后,龙澈给时浅梳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髻。
“走吧,先给师父请安,然后去吃饭。”
“好。”
时浅并没觉得少女髻有什么不妥,她跟独孤珏本就是假的,很快,他们就会和离。
时浅和龙澈到的时候,其他的师兄弟也到了。
师兄妹六人一起给金谷子拜年请安,金谷子非常开心,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
从师父那里出来,几个人一起去吃饭。
早饭是龙澈亲手煲的粥,粥香味很浓,而且软软糯糯的。
五师兄虽然长了一岁,但他那张娃娃脸看着好像还更年轻了。
“大师兄,你这粥做的也太好吃了吧,以后谁嫁给了你,可真的是太幸福了。”
五师兄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感慨了一句。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龙澈的目光看向时浅,时浅并没有多想,正低着头吃粥。
感受到龙澈的目光,抬头去看他。
“大师兄,怎么了?”
时浅琉璃般的眸子里一片清澈,仿佛并没有将刚才的话听进去。
龙澈不禁有些泄气,摇了摇头,“没事,吃吧,吃完饭,我就要回去了。”
“大师兄,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五师兄语气中都是不舍,虽然他很怕大师兄,但也是真的拿他当哥哥。
“嗯,等以后有机会再聚。”
大家都知道,再聚的机会怕是不多。
时浅也很是舍不得,突然觉得嘴里的粥都没那么香了。
吃完饭,龙澈拉着时浅去了神仙谷的听风亭。
“大师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大师兄帮了她很多,时浅也想帮大师兄做些事。
龙澈微微俯身,看着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
“马上会有的,希望浅浅到时候不要拒绝我才好。”
因为离的近,龙澈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时浅的脸上,让她突然有些不适应。
时浅一紧张就喜欢抿唇。
看到时浅的动作,龙澈眼中闪过一抹愉悦的笑意。
浅浅对他是有感觉的,他最怕的就是她只将他当哥哥看。
龙澈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并没有将人逼急了。
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荷包。
“这是给浅浅的压岁钱。”
每年,龙澈都会给时浅压岁钱,即便是不能赶回来,也必定是让人捎回来,风雨无阻。
尤其是时浅八岁那年,龙澈在十三岁后就频繁的出谷,后面更是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一年,龙澈离谷的时间特别长,就在大家以为他赶不回来跟大家一起过除夕的时候。
他一身是血的回来了。
时浅现在还记得,龙澈当时简直就成了一个血人。
但就是那样,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荷包却是干干净净,那里面装的是他给时浅的压岁钱。
眼前的荷包仿佛跟当年的荷包重叠了,时浅的眼睛有些热,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龙澈不知道时浅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赶紧去擦那晶莹剔透的泪珠。
时浅皮肤娇嫩,龙澈因为习武,指腹上带着薄茧,不但没有让时浅止住眼泪,反而流的更多了。
“浅浅,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龙澈赶忙去掏帕子,手忙脚乱的样子终于将时浅逗笑了。
“大师兄,你紧张的样子,很可爱。”
龙澈是天选的太子,从小就被夸奖聪明机智伶俐,却从没被夸过可爱。
因为这个词是跟他绝缘的,现在被时浅说可爱,一股奇异的感觉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