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一个普通人买了早餐回来,招呼着让我去吃。
“嗯……好吃。阿妈……”阿宝嘴里含着一个馄饨,却还有心思瞥眼看着我,含糊不清的叫我过去吃。
我没理墨修,而是僵硬的转过脖子,沉眼看着墙上的挂钟。
分针刚转过8的刻度,离9那里还差一个字。
原来我找衣服,换衣服,也用了这么久啊。
沉眼看着墨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是一定要我去观礼吗?
心头一片慌乱,忙开口道:“我还要去看张含珠,确定她人间显圣的事情,一时走不开。”
墨修却了突然抬眼看着我,沉声道:“辰时又叫食时,古时的人都是在这个时候吃早饭。”
他搂着阿宝,又勺了一个馄饨喂到阿宝嘴里:“你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吃过饭了吧?你这样当妈,怎么带大阿宝?你还大包大揽的要带阿贝,还有肚子里那个……”
“何悦,你看……”墨修将勺子从阿宝嘴里抽出来。
阿宝咬得很紧,恨不得把勺子都囫囵吞了。
所以勺子抽出来的时候,刮着阿宝本就不错的牙齿,硌硌作响。
墨修脸带同情的看着我:“阿宝都饿成什么样了?你这样子带孩子,怎么行啊!还是得我来带啊!”
我听着墨修的话,突然感觉有些脱力。
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听叉了,还是他没明白,他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来带孩子?
张着嘴,轻缓的吐着气。
就算用上何寿教我的吐息术,也压不住胸口大股大股的气息朝外涌,却又换得空气中那鲜虾馄饨的气味涌入胸口。
阿宝吃得很快,一碗馄饨没一会就见底了。
他还好像没吃饱,自己捧着碗,一口气喝了一大口汤。
墨修抱着他,心疼的端着碗:“还有,你阿妈那里还有一碗呢……”
阿宝却根本没理他,一口气将碗里的汤水喝完,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嘴。
扭头看着我:“阿妈,吃!”
我沉眼看着捏着勺子,又勺了几个馄饨过去的墨修,复又扭头去看墙上的钟。
“别看了。”墨修却沉声道:“没有了。过来吃吧,不用在意时间。”
就算他说了,我还是扭头看着钟。
就这一会,时间过得好快啊。
阿宝才吃了一碗馄饨,分针就已经悄然的划过了9字,快贴近10字了。
心头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什么发着哽,反倒有一种突然松懈下来,空落而又无所事事的感觉。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我推开身后的门,扯过搭在床边的外套披上,走到沙发对面坐下。
端着碗将馄饨拨了拨,墨修很自然的将他手里的碗递了过来。
我一勺子拨了三个馄饨过去,这才低头吃了起来。
皮滑肉鲜,里面还有q弹的整颗鲜虾。
汤是鸡汤,淡黄色的汤,白透的馄饨,还有飘着烫得刚刚好,颜色翠绿透亮的生菜。
只不过馄饨有点大,我一口一个,要嚼好一会,还要喝口汤,再吃片生菜,这才吃下一个。
所以速度上,根本比不上阿宝。
就我吃两个的时间,阿宝已经将我拨过去的那三个吃完了。
阿宝虽然没有说要吃,可眼睛还是巴巴的看着我的碗。
墨修复又很自然的将碗递了过来,我也很自然的捏着勺子一转,给他又拨了三个过去。
“只要一个,怕吃多了胀。”墨修却又拨了两个回来,朝我道:“再少,怕你吃不饱啊。”
我含着馄饨,抬眼看着他。
他似乎满眼都是阿宝,拿着勺子喂他吃馄饨,哄着他:“不能再吃了,中饭我们吃更好吃的。阿宝想吃什么啊?”
不知道为什么,那颗馄饨好像哽到喉咙里,怎么也吞不下去了。
我忙过头去,轻呼了几口气,将眼角的湿意压了下去,这才扭过头:“确定要在这里吃中饭?“
还没等墨修应话,阿宝就吸着汤水滋滋作响的道:“吃!”
墨修也笑眯眯的点头,复又重复道:“那阿宝想吃什么?”
阿宝立马开始报菜名了,小嘴巴啦啦的,说得挺快的。
想吃的不少,看样子,这段时间,真的是我太虐待他了。
脑中听着阿宝的菜名,我慢慢的吃着馄饨,空气中尽是暖暖的食物香。
墨修没有说为什么取消了和风望舒的婚礼,也没有说风家那边怎么解决的,更没有说他不结那个婚盟,会不会消散。
他似乎只是看着阿宝,很用心的记着阿宝想吃什么,也没有正经的看我。
就好像真的一家三口,在初春的早上,吃过早饭,父子俩讨论着中饭吃什么。
我慢慢的吃着那碗馄饨,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越吃馄饨就越烫,连眼泪都烫出来了。
阿宝看着我,有些担心,又有些慌张:“阿妈……别哭。”
他扭着身体,从墨修怀里跳出来,双手在茶几上一撑,身体灵活的一甩就到了我身边。
趴在我旁边,乖巧的帮我吹着馄饨:“吹吹,不烫……”
对面的墨修沉眼看着我,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再说话。
而是起身在一边,打了杯水,递给我。
明明以他的能力,用术法变出一杯水就行了,根本用不上打水这种。
他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是接住喝了。
一碗馄饨,不过十来个,吃到我嘴里的也不过六七个,可我却吃了很久。
久到和阿宝一样,连汤都喝完了,阳台的阳光拉得长长的,都照到了墙上的钟上。
那个分针已经开始了另一圈……
墨修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婚礼为什么取消,只是沉眼看着我吃馄饨,阿宝在一边帮我吹。
等腹中暖暖的,我放下碗,这才看着墨修:“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墨修好像有些失落,慢慢站起来,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以后会不会消散的。结果却只问我做什么!”
他扭头看着我,沉声道:“我想着你去开蛇棺,我去阻止,也算要同生共死的意思了,你应该感动得,将我留下。不管是你痛哭流涕,或是强行与我颠鸾倒凤,只要你想,你总有办法,拖着我不离开,不去结那个鬼婚盟。”
“结果呢?你倒还催我走,真不知道你是大度呢,还是心里完全没有我。”墨修眼睛发着冷。
慢慢在我的另一边坐下来:“我在风城等啊,想着如果你想通了,或者背着弓箭,或是搬着摩天岭,或是召着蛇群,再或者拉上你问天宗那些师兄,再不济你不顾道义和龙灵联手,浩浩荡荡的到风家抢亲……”
“可你根本没来!我还怕你太累了,没有飞行的术法,特意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将阿问把甪端驱回了巴山。就算你不抢亲,只要你来了,我只要能看到你,到时再找个什么良心发现的理由,我也就能顺势跟你走。”墨修身体软软的倒在沙发上。
自嘲的苦笑:“可没想,你是一个台阶都不给我下啊。乘了甪端,居然到这里来了。你这是和何寿不只学了龟息术啊,连他那缩头的本事也学了个十成十。”
“搞到最后,我一分一秒的熬着,一个台阶都没有,还得自己强行的掰转离开。”墨修沉沉的叹着气。
手耷拉在沙发上,看着那两个叠起来的碗:“也亏得你带了阿宝,要不然我连来的理由都找不到,岂不是尴尬死。想本君,堂堂蛇君,手握沉天斧,连蛇棺都被我劈开了一条缝……”
“要见你,还得买两碗馄饨,讨好阿宝。”墨修呼着气,阖着眼,好像无比感慨:“我还真不如不活了,太憋屈了。今天这婚礼有多盛大,就有多少人看着我望眼欲穿,等你过来抢亲。连阿问都看出来了!”
我将那两只碗叠起来,听着墨修感慨。
也不由的苦笑,没想到就算是墨修,也要等一个台阶下啊。
不过转眼想了想:“既然你没和风望舒成婚,无论什么时候消散,能撑多久,总得找点事情做吧?”
墨修轻叹了口气:“我现在倒没什么事情做,不过龙岐旭夫妻想见你一面。估计也是因为张含珠吧,你想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