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断腕绝情,以墨修那高冷的性子,从今往后都会避着我。
可没想,先是巴巴的想起送灌灌,现在何寿不过一张符纸就将他招了过来。
这蛇君,莫不是转性了?
转眼看了看何寿,我裹紧外袍转身跳下甪端:“想来蛇君已经知道什么事了,小于家主就拜托蛇君了,我就不去了。”
“哎……”何寿伸手就来扯我,急得拎着灌灌晃了又晃:“何悦,救人要紧。”
现在还和墨修搅合在一块,算怎么回事?
而且他就算断了念力,有阿熵的秘术在,修养这么一天,怕是法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有他和何寿去,想从龙岐旭手里救回于古月,应该也可以的。
我特意避开墨修往另一个方向走的,可刚踏步,就见眼前一黑。
墨修一步就挡在我身前,沉声道:“龙岐旭吞食了张含珠生出来的那些卵鞘里的东西,我不一定打得过他。你能引出沉天斧,一起去的话,或许还有胜算。”
“你说他吃了什么?”我抬眼看着墨修,双眼晃动,低声道:“那些卵鞘里的东西他吃了?”
墨修看着我沉沉的点了点头,声音发沉:“那卵鞘里的东西,虽不算成功,可也不好在外面养的。他或许以为生下来后,可以进入巴山回龙村的,却被你阻拦了,他进不去。”
“那些东西,没有特定的环境是养不活的。他或许不想浪费,就自己生食了吧,毕竟血脉相食,也算一种增强自身的法子。”墨修说得,好像吃了一只鸡,一只鸭一般的冷静。
我只感觉胃里一阵阵的揪动,喉咙作痒,好像有什么朝外涌。
努力抑制住那股作呕的感觉,轻轻的喘着气,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紧揪着身上的袍子,纵身跨上甪端。
怪的是,这次墨修也跨坐了上来。
搞得何寿连忙跳了下去,悬在一边,见我脸色不好。
低咳了一声,朝墨修抱怨道:“何悦终究是不一样,你把这事告诉她做什么。哎,你这性子,还是像条蛇。做人,你还是不太行!”
我伸手摸着甪端的金鳞,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发着哽。
我脑中有龙岐旭女儿的记忆,而且全是那种好的。
难免影响我对龙岐旭的情感!
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去想。
或是想断,就能断的。
以食进补,强大自身,无论是在人中间,还是自然界中,都是真理。
可那卵鞘里的东西……
或许墨修说得没错,血脉相食……
我想到这里,就只感觉胃里抽抽。
虎毒不食子,可对于龙岐旭他们这种来说,怕是真的断情绝爱了吧。
所以他们在清水镇,对那个叫“龙灵”的女儿,这么娇养爱护,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预见了龙灵的结局,心中愧疚才提前弥补的。
就因为真正的龙灵醒来,不愿意有一具躯体和她共用一个名字。
所以龙岐旭就将自己女儿的阴魂抽出来,放在了张含珠体内,将那具身体献祭给了真正的龙灵!
他为了强大自己,连他和张含珠生出来的东西,都吃了!
我重重的吸着气,将那股恶心压下去。
朝墨修道:“蛇君带路吧。”
墨修目光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却伸手驱动甪端:“你并不喜欢我有事瞒着你,所以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得了吧你!”在一边的何寿立马吐槽,冷呵道:“人家要的是坦诚相待,不是让你恶心她!”
何寿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墨修,想了想道:“小于家主那身板,比不得柳龙霆,如果真的被抓走抽骨了,怕是性命难保,我去叫上何辜。”
他说干就干,将那只灌灌丢给墨修,转身就去找何辜了。
还挥着手道:“通信符联系。”
那灌灌落在墨修怀里,嘴虽被石锁给锁住,可扑腾着翅膀就想跑。
墨修一把将它翅膀揪住,伸手摸着它那漂亮的毛发。
驱动着甪端,沉声道:“神骨想抽出,或是融合,只有一个地方可以。”
我沉眼看着外面的夜色,想着是不是该去一趟问天宗,确认一下于古月有没有被抓走。
她已经被送到问天宗避世了,如果龙岐旭这样都把她抓走了,那阿宝阿贝在那里也不安全了吧?
脑中思绪转动,等了半天,也没见墨修说到底是要去哪里。
转眼看向墨修,他这才低咳了一声:“汤谷。”
我听着先是愣了一下,跟着立马想了起来。
低声道:“与虞渊相对的那个?”
“日出汤谷,落于虞渊。”墨修声音发着轻叹。
目光直视着我:“汤谷的水,沐浴金乌,生机极强。龙岐旭想融合于古月的神骨,必须去汤谷。”
我听着冷笑,伸手指了指天边的月亮:“蛇君,现在都登月了。太阳我们也知道是什么,虽说我见过三足金乌,也确实强大。可这和太阳没关系吧?而且三足金乌这么厉害,有什么水能让它们洗浴的?”
那三足金乌的火,都能把寻木青折给烧成灰,什么水都蒸发了吧?
“何悦,现在天地四时各行其道,可天地初开的时候呢?”墨修声音发沉。
盯着我道:“射鱼谷家的登天道,不是人人都走得的。你入巴山,走的是登天道,见过射鱼谷家的那些壁画。”
墨修声音发哽:“你也见过蛇窟里,那无限循环,怎么也走不出的时间。现在日行月动,春秋四季,皆有规律,这就是天道。”
说到这里,墨修才转眼看着我:“可这些都是诸神之战后,天帝所布下的天道,对阿熵而言,却也是天禁。”
“在诸神之战前,带来光明的就是那十只金乌,而月亮,就是……”墨修说到这里,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我冷呵了一声:“御月女神,就是望舒。”
风望舒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提到过。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墨修现在不好意思说风望舒的名字,怕是我离开这两天,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
看墨修眼底的尴尬,我低笑了一声:“蛇君不用避讳,我只是要去救小于家主。如若你和风少主,重修于好,再续前缘,解开墨修留下的那些蛇纹古籍,对于我而言,也算是好事。”
墨修听到这里,脸色一变,眼中尽是苦色。
才了一会,才抬眼看着我,从怀里掏出那卷他从风家石室抢回来的蛇纹古籍,苦笑道:“可我也解不开。”
说着,他直接朝我递了过来:“你要看吗?”
我没想到墨修居然这么大方了。
当初他抢这个,我去风城救他,他拿了这个,都没给我看一眼。
现在居然这样随意的递给我?
我当下冷呵了一声,朝墨修摇了摇头:“蛇君知道的,我看不懂蛇纹,就不献丑了。”
“可你脑中有……”墨修说到这里,脸上闪过自嘲的笑:“有墨修的记忆对不对?说不定你看到这些,就想起来了呢?”
他现在能将“墨修”这个名字说出来,怕是已经清楚的认知到,他和那条本体蛇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了。
我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旁边一声大鸟的清啸。
只见何寿居然坐在那只在巴山盘旋了半天的毕方鸟的原身之上。
远远的就朝我们笑呵呵的挥手。
我想着以何寿的八卦能从沉青,一直说到染绿和风客兴这对还没有确认关系的小情侣身上,和飞羽门关系怕也是不错。
这么一会居然连人家的毕方鸟都借来了?
眼看毕方鸟飞过,我连忙从甪端上起身,朝墨修沉声道:“甪端还是幼兽,我身沉就不和蛇君共骑了。”
朝何寿沉喝一声:“我来了。”
直接纵身就朝毕方鸟跃去。
可刚一动,就感觉一只胳膊稳稳的圈住了我的腰。
墨修将我强行拉了回来,摁着我肩膀。
琥珀色的眼里,尽是苦色。
却还是朝我轻笑:“既然你不愿和我同坐,那我先一步去汤谷,等你们。”
可他的笑,看上去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