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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173章武帝杨…(1 / 1)

武帝杨藻看着自己的老臣常免申,他不是自己的爱将,自己的爱将早就死了,化成灰了。

他也不是自己的爱臣,不是不想信重,而是天资所限,他就这么大的本事,离了战场基本无用,甚至是麻烦的。

便是如此,他也信任他,并清楚明白,就是前朝再起,自己王朝崩塌,最后能陪着自己一起死的必有此人。

如此他又气又无奈,便压抑愤怒说:“汝~何敢为父?”

一家人,什么仇,什么怨恨,竟然闹到要拿兵械要事互相损害的地步?这要是遇到居心莫测的死追到底,他要费多大劲儿,才能护住这帮子混账东西!

殿内寂静,好半天儿,常免申才挣扎着支起上身,都以为他会像从前那般去请罪,去无赖,去哀求,去满地打滚。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

常连起,常连旭想扶,却被他推开了。

背后的鞭伤牵动旧伤,常免申吸了半天气,才找到神智对皇爷道:“……陛下,其实臣早就不敢做谁的爹了,他们是,是臣的爹才是……”

常免申这样一说,便是心里一直有气的常连芳都不敢揽这个名声。

就是心里再恨,此刻他也不得不随着两个哥哥低头对父亲请罪。

天地君亲,父父子子啊。

可常免申却摆摆手,吸吸气,还很释然的笑笑对陛下说:“陛下,臣家里这点破事儿,将您这边上下都惊动了个遍,这臣,臣怕是要千刀万剐了。”

武帝无奈,看着常免申半天没吭气,这老小子什么脾气他知道,今儿这个样子绝对不正常,且等他怎么分辨吧。

到底是多年老臣,体面总是要有的。

不等陛下吩咐,佘青岭便让张民望给他送去一件衣裳披着,再给半个木手扶让他托着。

叫起他是不敢逾越的。

武帝满意的看看屏风,扭脸去看已经有了体面的常免申。

常免申对陛下道谢,又对屏风后面道了谢,托着木手扶又缓和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瞒陛下,其实□□年前,臣这心里就不敢称父了。”

武帝眉『毛』一挑:“你这老混帐说什么呢?可是又糊涂了,这都多大岁数了?”

常免申笑了起来,看看趴在一边的三个儿子,他的笑容带着早就不压抑的释然说:“陛下圣明,臣确实到了岁数了,您看,从前战场上肠子都掉出来了,也不过月把儿事,照样上马冲锋,哎,如今这才几下,他们三还给担了一半儿,这人啊……身子骨越老,越要依靠谁的时候,才会发现很多事儿,打头了起就做错了呀,陛下……”

武帝表情有些松动,看着自己的老臣问:“何事从头错了?”

常免申利落回道:“从前年少轻狂,头回做爹,没做好呗。就好端端的一人爽利的过着,成家了,做爹了,这些崽子就一个一个的跑到你的日子里,咱那会儿也混帐,是不懂为父为母之道的,年轻么,谁生来就会做爹呢?

就总觉着他们到了岁数,做了父母就明白了……可,到了他们为母为父,臣才发现,想的美哦!道理人人都会懂,可疙瘩却是解不开了,这种疙瘩可不是世上戏文里唱的那般轻易,不怕揭穿,亲人心里的疙瘩,臣看来,是没的解了。”

常连起与常连旭趴在地上,有些愕然的微微抬头去看自己的爹。

常免申看看两个长子,又看着不抬头的小儿子,一咬牙,终于对武帝道:“请陛下,命~左右退避,有些事~臣想~想单独奏报。”

武帝没说话,佘青岭却站起,带着孙子回避开来。

等他带着两个孙子来到东明殿外,远远的便看到自己的儿子捂着腚,正一瘸一拐的往这边挪动。

陈大胜看到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么大了还被打了屁股,也怪没意思的。

安儿看到爹,眼睛便是一亮的伸出手:“爹!”

佘青岭笑笑,看着他们父子团聚亲的那样,嘴上却惯尖酸的说:“出息了,学会『乱』搅合旁人家事了,你呀。”

多年父子,感情早就有了,陈大胜挺无赖的说到:“丢什么人?丢人也是他爹,他家,儿这是被连累了。再说,南门之下四品的老大人也被打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儿这几个板子又算什么?”

说完他单手接过儿子搂在怀里,看看东明殿的地方,就小声问佘郡王道:“爹,小花儿没出来?”

佘青岭心里叹息,抬脸对陈大胜道:“叫他们预备车,铺厚实点儿,一会儿花儿出来就,就接回亲卫巷养伤吧。”

这话语气不对,陈大胜便歪头小声问:“真,真就到了这一步么?”

佘青岭笑笑,倒是满面佩服叹息道:“啊,如你那兄弟所愿,他这局做的真够大的,是谁的退路都没给留……他想要的太多了,算了!求不到就舍了吧,今日事了,那家人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抹乌云在明月之上罩着轻纱,天地昏暗。

殿内,常免申眼神淡漠的在说着自己一身『毛』病:“……臣是独子,爹没的早,就没人教臣,啥是个爹样……臣年轻那会子号称义薄云天,又有个仗义疏财的名声,便以为自己真的是仗义疏财了,其实仗义疏财便罢了,偏又爱打抱不平,就满脑袋觉着这天下民生颇苦,臣托生在世就必有原由,更~有一日必然会做点什么……如此,就整日子钻营,钻营云薄云天!钻营仗义疏财,钻营给这人世做点什么才不是白活了一场……”

他看看自己的大儿子,看他恍恍惚惚的脸忽释然一笑道:“那时候臣多大?十六!年轻轻巧,还每日子义薄云天呢,他就来了!”

他抬头看着御案叹息:“不瞒陛下,臣头回当爹,压根啥也不懂,对着这见天哭唧唧的家伙,其实没啥感情。”

看两个儿子震惊,常免申无所谓的笑笑:“难不成你们就不一样?看到新生的,就摘了心肝的上去就疼?虚伪!”

见他们不语,常免申无所谓的笑道:“男人,大多没心没肺,错非那心『性』天生柔软想得多的,其实大多跟孩儿们都没啥感情,有感情也是逐渐养的,越养,越亲,越来越好,这是父子!可,那也得成日子伴在一起,才有功夫养啊……”

铜炉冒着青烟,常免申仰脸瞧着大殿藻顶苦笑:“臣那有功夫养啊?臣是稀里糊涂做爹,他们是稀里糊涂出生,又稀里糊涂到现在。落在臣这样的爹手里,他们又有什么好日子?便是好不容易得了亲娘一件衣裳,回头臣一看上门旧友的崽子身上没有取暖的,当着人就敢扒我儿的衣……”

常连旭的眼泪唰就留下来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甭说没有处出来父子之情,仇怨就是这么堆积下来的,总有一日,这些疙瘩多了,就老子不是老子,儿子不儿子,他们心里装着委屈,委屈大了就是埋怨,而臣却理所当然的当自己依旧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潇洒人,臣跟着陛下造反,臣为起兵倾家『荡』产,臣让他们娘母担惊受怕,臣上他们娘母落入大狱,臣让他们几个流离失所……这是父子?这是夫妻?这是仇家吧?这,这都是臣的孽债,就总要,要还的!”

武帝眉『毛』抖动,心里也是别扭,便开口道:“人之孝道,不是理所当然么?何言孽债?”

然而一向稀里糊涂的常免申却说:“陛下,所以让您单独听臣一言,臣今日这番话可算是违背圣人所言了,陛下,您看臣,看上去荣华富贵,其实臣,早就一无所有了。”

武帝无奈,指着他的儿子们说:“你这老混账说的什么话,这不是都跪在地上么,区区家事,顶多算你个糊涂,怎么就是一无所有了?”

可常免申却哈哈一笑道:“陛下,可记得琢宁关一战……”

“爹!!!”

跪在一边的常连旭与常连起忽然一起凄厉的喊了一声爹。

常免申单手捂着额头低头哈哈笑了起来。

武帝眉头一皱,他这一生少有狼狈,然而琢宁关一战却是因他指挥不当,害三军受损,后,还是常免申率部拼死抵抗,才给他留了时间脱离险境。

可那一战几乎打断常家军的元气,不,是几万兵马,活下来不过千余。

他们安全之后都觉着常家父子是回不来了,可三天后,这父子三人却从峡谷狼狈逃脱回来,当年常免申身中十三刀,肠子都掉出来了。

也就是那一年,武帝对常免申这个老臣开始有了偏爱,便是他家事糊涂,便是他政务上经常出丑,可凭着他琢宁关拼死救驾一个功劳,他发誓保常家三代富贵。

看两个长子满目哀求,常免申却是双目绝望,不复从前的神采奕奕,武帝心里便有些纠结,有些不忍,他就咳嗽一声到底说:“常卿,区区家事,你也年纪不小了,今日已经天『色』晚了,不若你带你的孩子们回去,一家人便是心里有何疙瘩,背后好好说说,血脉亲人何苦如此?便是打断骨头,你们……”

自己解决可好?

武帝是什么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他不想听,更不愿意揭开的东西。

可常免申今日却不预备给自己留后路了,他笑着说道:“陛下,臣不想回了,看在多少年来,臣不离不弃舍命跟随的份上,臣求您,今日,臣想说!若今日不说,常家往后内『乱』早晚牵扯亲缘『性』命,到了那个时候,臣怕早已经,已经埋入地下身躯腐烂,无力回天了!”

武帝脑袋猛后仰,眼神有些冰凉道:“那,你便~说吧。”

不顾身边两个长子哀求,幼子满目困『惑』,常免申思想陷入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从他被人砍的肠子都掉出来,命悬一线的那个破庙开始讲诉起来:

“……那年寒冬,我军困于琢宁关,臣率部断尾拼死抵抗,人就死的都不像个人了,像畜生,像草木,来不由人,死更不由人!

雪是白的,血是红的,最后就红的白的搅合成了地狱!往前一步十八层,往后一步也是十八层!咱们父子逃啊,逃啊,那人就死啊,死啊,死到孤立无援,死到被困荒野破庙,万幸那年天降大雪,臣以为必死了,便『迷』『迷』糊糊听到一段话……”

完了!

常连起猛的闭眼,双目掉泪。

常连旭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畏惧,而是狠狠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后槽牙狰狞道:“到了,到了……这个时候,你,你竟这样?你何敢为,为父?”

皇爷太阳『穴』都觉着冷风在灌,他看着常免申道:“他们如此畏惧,到底,发生何事?”

常免申不看自己的儿子,对皇爷苦笑道:“那时候臣要死了,他俩以为臣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臣只是没力气了,不能说,不能动,可耳朵明白心里清楚,臣躺在地上,破庙四处是洞,每一股子冷风臣都能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臣,臣便听到老二哭着对老大说,哥!跑吧,这个家伙生出我们可有一天有个爹样?

我那老大哭的撕心裂肺,哭完对我也是骂,说,即不会做爹,又何苦生他们,难不成人养孩子就是为了生下来折磨的么?

臣那时候困『惑』极了,也清醒极了,就想,难不成,臣真的做错了么?正想的当口,他们到底舍了臣……跑了!”

常连芳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耳朵边就听他父亲语气平淡的依旧说:“他们把臣拖到避风处,到底是走了……到底是哪儿错了呢?风雪吹进破庙,可真冷啊!臣就躺在当地想啊,想他们一岁模样,记不起来了,想他们三岁模样?也~没有!想他们十一二岁的样子,也是模模糊糊,想啊,想啊,到底是很多东西臣回忆起来了……

臣好勇斗狠被人催债上门,他们被人推倒在地,臣为了兵源,卖了他们舅舅给的笔墨纸砚,卖了他们的小弓小马,臣为了在将士面前证明军纪严明,故意让人晚唤他们半个时辰,三军之前先打他们二十军棍……

为了证明臣大公无私,军中最不好的饭食,要给臣自己的儿子先吃。最不好打的仗,我儿总做先锋,一个医帐,臣去慰问,我儿躺在门口靠火的地方,臣进去不顾我儿伤重,提起我儿,就,就丢到了帐外……我,我算什么爹!”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常连旭与常连起眼神古怪,甚至有些想笑的扭脸看着自己的爹?

常免申想『摸』一下长子,长子躲了,又去看二儿子,二儿子看他如看仇人。

他就叹息道:“我算什么爹呢,被人丢在破庙等死也是报应吧。这些事,桩桩件件将本就没有的父子情,毁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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