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师尊林岩在众人之中还算有些威信,尽管有些不喜,却也不敢表露太多。
陆长生不信林岩没有看出来。
不过,回去的时候,林岩解释道:“弟子之间有些竞争并不是坏事,只要能控制住,我不会去干涉这些,甚至,在我这里,越是突出,越能得到我的支持。”
陆长生心中有些愕然,没想到,在此事上,林岩的风格和炼丹上有着近乎迥异的态度。
“我知道了,师尊。”
“每个丹师在炼丹上都有其独特的见解,因此,在传授弟子炼丹经验的时候,也会有所不同,而在我这里,也是一样。”
“每个弟子在入我门之前,都是如此流程。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有两年的考察期,若是你没法在考察期达到我的标准,我也不会继续认你这个弟子。”
“所以,拜师之事,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来考虑。”
不想,陆长生正色道:“弟子已经考虑好了。”
“好,那明天清晨,你便到此地等我。”
林岩老怀大慰。
他先是带陆长生去见那几个弟子,也不是没有用意的,就是想让他提前了解一下身为他林岩丹师的严格。
他曾经带过不止数十的预备弟子走这一遭,最后能以他弟子自居的,也只有这四个。
第二天,陆长生一大早便是到了林岩的院前等候,不多时,林岩就走了出来,带着他到隔壁的丹院。
然后丢给他一本书册观看。
上面是一些炼丹的注意事项。
陆长生用了一天的时间记下这些事项,又被林岩带到了一座炼丹室之中。
“作为我的弟子,是不用和那些散人丹师那般与人争抢公共炼丹室的。”
这是一个占地数亩,独属于林丹师的炼丹院,与隔壁的林丹师居住的观澜院连通。
此处被分割成数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可以用来炼丹。
而此刻,在主院前,霍明、纪元等人已经在此等候。
“下面我来讲述一下炼丹的基本纲要。”
林丹师坐到院前的一张椅子上,有条不紊地讲述起来。
陆长生安静地听着。
林丹师算是一个正统的丹师,是有传承的,知识体系也是比较完善,与陆长生自己钻研的有极大的不同。
每每说到一些知识的时候,总会让他心中有所明悟。
这是林丹师的早课,持续时间在半个时辰左右。
讲述完,林丹师忽然看向陆长生,心中有些惊讶。
这半个时辰的讲课,他都会在悄然地关注底下的几个弟子。
尤其是陆长生。
“修行也好,丹道也罢,悟性也是十分重要,而从陆长生的悟性来看,应该不会太差。”
以表情评断悟性。
这是林丹师在考察中最常做的事,在他看来,不经意间的表情能够表现出许多真实的东西。
而陆长生在这半个时辰中的表情,基本上都保持在几个点上。
皱眉、茫然、不解、大悟。
前面三个,是新人最常见的表情。
但很少有人会有后面‘大悟’的表情。
一般都是多听几次课,又或者自己解释的时候才会如此。
当然,以一次来判断,并不严谨。
林岩心道。
还得多观察观察。
课后,众人开始自己安排自己的事。
谁身上有炼丹任务的,可以自行去炼丹,没有的就看自己的安排了。
林岩对弟子并未有多少限制,只要能够通过他每次的考核便是。
至于陆长生,则是被林岩叫到了一间炼丹室之中。
“这间炼丹室就交给你使用了,莫要辜负了为师的一片心意。”林岩说道。
陆长生点了点头,此刻,他听到了林岩话语中的一丝寂寥,顿时道:“师尊放心,弟子一定会尽力的。”
“也好,你昨天问我的那事,我会帮你看看,那传音螺品级倒是不高,但里面的灵阵有些复杂,想要破译,难度不小,或许还有损坏之危,你确定要继续破译?”
这下陆长生是真的感到心中一暖了。
林岩能将此事与他重提,便代表了放在心上。
“多谢老师,还是算了吧。”传音螺毕竟是浮云山修士送出的东西,还是留着,到时候送回给对方。
林岩摆了摆手,“好了,你尽快地熟悉这里的炼丹器具,我看你炼丹是以符火炼丹,应是没有学火系法术吧!”
炼丹肯定是要学火法的,不然很难控制丹火。
而此前,陆长生因为全身心炼丹,也没有多余的灵石去购买控火法术。
林岩点了点头,道:“外面所售卖的控火之法到底是大众法术,精妙上差了许多,这里有一些灵石,算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等回去之后,你让莫管事送一门《青木火术》过来。”
陆长生点了点头。
徐竹清和李南瓜之事,他倒是没有与林岩说。
破译传音螺一事和救徐竹清与秦婉,是两个概念。
他刚拜林岩为师,自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让对方冒着得罪一名筑基大修风险帮忙的请求。
到时,林岩拒绝还是不拒绝,都会让两人之间容易出现一丝裂痕。
“此事,还得看看朱家和曲家等一行愿不愿意伸出援手了。”
从师尊那里拿到了一袋的灵石,有整整一千之数。
这让陆长生心中生出一丝感激。
“我虽有丙上评价,但评价并不代表一定能达到相应的二品丹师,甚至因为我的骨龄和修为拖累,能否达到一品极致丹师,都是问题。”
自家人知自家事。
若非有金手指在,便是陆长生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人所预料的八九不离十。
炼丹,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名丹师,想要在丹道中修有所成,花费的时间,绝对是按年来算的。
自己如今的骨龄接近六十,修为还是练气一层,也就是说,哪怕是最理想的状态,他也就还能活一个六十年。
练气境,只有在练气初期突破到练气中期,练气中期突破到练气后期这两个节点会增加一些寿元,并且,不多。
只有大境界的突破才会寿元暴涨。
所以,以他目前的表现,此生想要迈入练气中期,都是一个大问题。
“如今我炼丹开始步入正轨,只要能稳步发展,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练气境的资源都不会缺了。”
“现在,就是尽可能地修行,然后活得更久。”
“前期肯定会很难,但若是能支撑到数百年后,那么——灵界之中,必然会有我陆长生的一席之地。”
陆长生站在院门前,目光灼灼。
······
清风楼,是白镜仙城东南坊市中比较出名的一家酒楼。
此时,牛喜正站在门外,翘首以盼。
蓦然,他看到一个戴着面罩的人走了过来。
牛喜淡淡地看了一眼,正要别过头。
白镜仙城有许多在此混迹的散修,又或者是需要隐藏身份的修士,因此,戴面罩、斗笠之人并不少见。
他以为是哪个散修,心中有些不悦。
自己等人良久,可不想与这些散修打什么交道,不想,只听得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他毛孔皆张,眼中满是惊喜之意。
“陆——陆道友?”
来人点了点头,待牛喜将其迎进清风楼的雅间,这才脱下面罩,露出陆长生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还请道友见谅。”陆长生并无太多解释。
他修为太低,随便一个散修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因此,平日里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为好。
若是他有个练气中期,就无需太顾及这些。
毕竟,光脚不怕穿鞋,如今自己是穿鞋之人,前途广大,就怕有些光脚的一时想不开,拉着他这个丹师垫背。
“没事没事。”牛喜连忙道。
陆长生估计,他不一定能猜出自己这副姿态的顾虑,不过,对于接下来之事,也确实没什么关连,索性就算了。
接下来,两人长谈了一会。
牛喜言语中对陆长生多有羡慕和敬佩,其余的嫉妒什么的倒是没有,这让陆长生心中大为满意。
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而后,牛喜又说到自己在朱家的处境,一副大吐苦水的样子。
与陆长生相比,他感觉自己这些年都活到了狗身上去了。
说着说着,便是低着头抹眼泪。
陆长生看出他并无卖惨之意,而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遇人不淑,也是一种灾难。”
若是他也进了朱家,或许,也容易遇到这种局面,不过,他与牛喜不同,自然不可能会龟缩至今的。
“可怜必有因。”
陆长生暗自摇头。
牛喜的性格,好听点是善良,不好听便是懦弱。
家有悍妻固然不是他的错,但这么多年,若是能苦心经营,绝对不会落得如今这份田地。
但陆长生不会因此而对牛喜有什么偏见。
这种人,从某方面来说,明显比那种有野心的人更适合做朋友。
当然了,前提是对方不会给自己带来太大的困扰,若是这样,该划清界限还是要划清界限的。
许久,牛喜从倾诉中回过神来,说到了此番朱家让他过来的目的。
那就是希望与他保持合作的关系,若是哪天有需要的话,想让他帮忙炼丹什么的。
最后,还送上了一只宝库仙虫。
陆长生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堆的灵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散发着淡淡灵光的丹炉。
“这是朱家让我送陆道友你的,若是道友不愿意的话,我会退回去给他们。”
牛喜言语中对朱家并无任何偏向。
这次过来,更像是一种被逼无奈的任务一般。
陆长生笑道:“朱家此举,也算是诚意十足了,认真的说,我与朱家其实也没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既然他们有心,那我又岂有不受之理?”
牛喜闻言,顿时露出感激之色。
他知道,陆长生选择收下这些礼物,多少是看在他的面上的。
实际上,他却不知,固然有他牛喜的一些原因在,却并非是主因。
陆长生确实需要一些帮手来作为他成长的根脚,一如当初在大元地界那般。
“要想活得久,少争斗也是一个巨大的变量啊。”
陆长生暗道。
“不过——”他看向牛喜,补充道:“在收下此礼之前,我先与道友明说,若是我有事的话,炼丹还是会稍微推迟,一些我炼制不来的丹药,也是不接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朱家以自己为跳板,来达成其他目的。
“自然,此事我回去后会与朱家说。”
牛喜连忙说道。
在他看来,陆长生能够不计前嫌,答应与朱家合作,便十分不错了,万万不能奢求其他。
但显然,他的心思单纯了一些。
从清风楼返回朱家后,牛喜与族长朱振以及一行高层说了此事。
刚开始朱振等人还十分满意,觉得陆长生还是十分识大体的,但听到最后这个要求后,众人脸色微微一僵。
“这姓陆的可真是拿大了。”
朱顶阴阳怪气地道。
牛喜不知道的是,朱振之所以花费那么大的气力来搭上陆长生这一层关系,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便是此点。
一个丙上评价的新人丹师,固然值得看重,但相比于能够立刻通过陆长生这个点,与白云药铺乃至白云洞府的人搭上线,那才是重中之重。
不想,陆长生却直接断了他们的这个念想。
朱振脸上阴沉得近乎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一个刚从蜉蝣世界上来的修士,会有此等心思。
“倒是个人物!”他轻哼一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在陆长生这里,屡屡受挫,让他有些绷不住心态。
牛喜站在下方,听着朱家高层的交流,感觉心中堵得慌。
忍不住开口道:“我觉得那陆道友的要求其实很合理,并且,他是丙上评价的丹师,未来必然——”
牛喜觉得,两家合作,都是有利处的,再加上他为陆长生考虑,不想后者多了朱家这个敌人,所以,想要劝说一下。
不想,上面的几人齐齐看了过来,目中带着一丝逼视。
“看吧,他就是如此不识大体,我等商议大事,他还敢插嘴。”朱方冷冷地说道。
牛喜害得他宝贝女儿被关了禁闭,虽说那个禁闭和不关没什么区别,但也不好听不是?
对牛喜自是喜欢不起来。
朱振烦躁地挥了挥手,道:“好了,牛喜,你出去吧。”
待牛喜退出去,他眼神中露出一丝沉思。
他在想,如何应对陆长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