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有着很多奇妙的感情悖论。
就比如,沐玄音当年是因云澈为她搏命扑向远古虬龙而触动心弦,而后,她最怕的,最不能容忍的,却也是云澈的搏命……无论为己,还是为他人。
这种微妙的转变,未有经历的沐冰云的确不会懂。
“你如此急切的想让他回去,是怕他知道‘邪婴’之事吗?”沐冰云道。
“在他的认知中,天杀星神和天狼星神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沐玄音徐徐道:“蓝极星这几年逐渐严重的祸患,我皆看在眼中,他此次会突然回到吟雪界,的确只是为了解决他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劫难。”
“……”沐冰云怔了一怔,雪顔露出些许的复杂:“这几年,你经常前往蓝极星?”
“……”沐玄音冰眸微动,随之眸光避开沐冰云的直视,冷冷道:“这并不重要!”
稍稍停顿,沐玄音继续道:“他刚才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但是,如果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或者他发现自己力不可为,又或者,集合所有神主之力的【宙天大会】已足够应对绯红之劫,他便再无理由冒着巨大风险留在神界,而是会老老实实回去。”
“但,如果被他知道天杀星神还活着,而且成为整个神界都恐惧和追杀的邪婴……他会如何?”沐玄音闭上眼睛:“他还会回去吗?”
沐冰云:“……”
“以他的个性,和他们之间的特殊感情,就算天杀星神化为邪婴,他依然会不惜一切的找到她,然后站在她的身边……哪怕与整个神界立于对立面。”
这一点,无论沐玄音还是沐冰云,都毫不怀疑。
“若真到那个时候,与‘邪婴为伍’的他,任何人,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制裁他。那些恨他,觊觎他的人,连暗算和手段都不再需要。而以云澈的性子,哪怕明知会是这个后果,也绝不会犹豫退步。”
云澈是一个怎样的人,沐玄音这些年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也正因为这样的他,爱他的人愿意为他付诸一切,恨他的人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如果我是邪婴,我绝不希望他知道我还活着。”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沐冰云轻轻一叹:“但是姐姐……”
“如果,你是云澈,他是邪婴……那么,你是希望他永远只留在不可能再现的记忆之中,还是【宁愿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也要……”
后半句话,沐冰云没有说出,而沐玄音怔在那里,气息微乱。
深深的看了一眼沐玄音的侧颜,沐冰云眸光从那个封锁云澈的结界上掠过,心绪复杂间,脚步无声的离开。
圣殿之外的飘雪一片凌乱,沐冰云走在雪中,脚步缓慢,临近到十步之内,她才察觉到沐妃雪正站在那里。
“冰云宫主。”沐妃雪躬身而拜。
“妃雪……”沐冰云回身,柔声道:“云澈还活着的事,千万不可告知任何人。”
“是。”沐妃雪唇瓣轻咬,欲言又止。
“你想问,云澈现在如何?”她察觉到了沐妃雪有些躲闪的眸光,心中一声轻叹:云澈……当真是个灾星。
沐妃雪螓首垂下,轻声道:“刚才,师尊似乎很生气。”
她跟随沐玄音这些年,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她对云澈向来如此,不必担心。”沐冰云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现在被你师尊关了禁闭,你暂时见不到他,也别去打扰你师尊。”
虽是关了云澈十二个时辰禁闭,但沐冰云很清楚,真正思绪混乱,需要时间来思索缓冲的不是云澈,而是沐玄音。
“是,弟子明白,弟子会守在这里,无师尊命令,绝不靠近。”沐妃雪道。
“嗯。”沐冰云颔首,从沐妃雪身前走过,几步之后,她忽然又停下,稍稍侧颜,轻语道:“妃雪,宗门从未规定过冰凰女子不可生情,历代冰凰直系冰凰之女之所以都是孤零一生,只是不愿,而非不能。所以,你无须自我束缚。”
沐妃雪抬头,不知所措。
“冰凰女子因血脉和玄功的关系而极难生情,若心弦因哪个男子而动,非是罪恶,反而是幸事。这个世上,不仅地位、力量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情感亦是如此,而且……说不定值得你付出更多的努力。”
“这一点,千万不可学你师尊。”
“……”沐妃雪愣在那里,沐冰云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如在梦中。
不仅是她,说完这些话,连沐冰云自己都愣了许久……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出自自己之口。
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些话……还是说给沐妃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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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界,月神圣殿。
夏倾月立于镜前,美眸闭合,身侧,两个皓齿明眸的少女正在为她更衣。少女姿容皆是绝色,气质更如天上明月般高贵,但与夏倾月相近,她们的风华尽皆黯淡。
她是月神帝史上第一个女性神帝,月帝之衣甚为繁琐,两女忙活了半晌,才终于小心翼翼的除去了外裳,露出一身淡紫色紧亵。
月衣之下的仙躯曲线惊人的窈窕曼妙,浑圆的肩锁恍如天成美玉,外露的肌肤流溢着冰雪般的莹光。或许是为了掩下身材,她的亵衣格外紧绷,勒得酥胸鼓胀满溢。
服侍在侧的少女目光不由自主的凄迷,呼吸也微显凌乱。她们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夏倾月的玉体,但每一次,同为女子的她们都会目眩神迷,痴想着这世上有哪个男儿能有幸将其享于身下。
一个脚步在这时匆匆而至,带着并不平静的呼吸声。很快,一身银色裙裳的少女来到身后,屈膝拜下:“主人……”
“瑾月,”夏倾月轻语道:“难得见你如此匆忙,莫非绯红裂痕或宙天大会有变?”
“回主人,”瑾月急急的道:“刚刚得到消息,云澈依然在世,他并没有死,且现在就在吟雪界中。”
“啊……”夏倾月身侧的少女同时一声惊呼,然后同时小退一步,螓首垂下,再不敢出声。
“……”夏倾月美眸睁开:“再说一遍。”
“云澈目前身在吟雪界,当年关于他死在星神界的传闻……很可能是假的。”瑾月垂首说道,这些年一直跟随在夏倾月身边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云澈”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月神圣殿沉寂了下去,久久无声。
“这个消息来自何处?”夏倾月转过身来,缓缓开口。
“是圣宇界。”瑾月回答。
“何时的消息?”夏倾月再问。
“瑾月刚刚得到消息,便第一时间来报。”瑾月的呼吸依然有些凌乱:“云澈亦是刚刚回到吟雪界,时间应该不超过六个时辰。”
夏倾月的纤眉很轻的蹙了一下。
她素知云澈极善伪装和隐匿,若他真的还活着,以他的处境,现身时应该会极为小心,怎么会刚回吟雪界不到六个时辰便被人知晓?
而且……圣宇界!?
“这个消息,可确信吗?”她问道,玉颜之上一片平静冷醒,但似乎忘记自己已脱下外裳,冰肌玉骨在空气中释放着足以让魔鬼都垂涎臣服的风华与媚惑。
云澈已死,这件事是宙天神界所确认,不可能有假。
“瑾月不敢确信。”瑾月谨慎的道:“但,另有一个可以确定的消息,圣宇界的折星殿在一个时辰前极速飞离,方向所去,很有可能是吟雪界。”
摧星舰和折星殿,是圣宇界最具盛名的两大玄舟。前者,是圣宇界的主玄舰,后者,则是圣宇界最快,亦堪称王界之外最快的玄舟。
而它的主人,正是洛长生!
夏倾月的脸色稍稍沉下,她目光迷然,似是自语的呢喃:“若折星殿所去当真是吟雪界,那么……云澈还活着的消息,或许就是真的。”
“主人,四年前玄神大会的封神之战,洛长生惨败云澈之手,声誉亦大为受损,成为他一生最大之耻,难道是他在知晓云澈还活着后,欲行泄恨之举?”右侧的少女道。
“不,”夏倾月却是轻轻摇头:“洛长生经过宙天三千年,已成七级神主,名震诸界,有不少人赞之将来或许会达到神帝的高度。如今的洛长生若是对云澈出手,不但自揭伤疤,自降身份,还会让所有人低视。”
夏倾月声音微顿,然后缓缓说出一个名字:“是洛孤邪。”
三个月衣少女同时目光剧动。
没错,如今的洛长生若是主动去寻衅云澈,当真是自毁如日中天的声誉。而洛孤邪……东神域的人不会忘记,当年的封神之战,她为护被云澈暴虐的洛长生,竟以神主之姿,当着宙天和东域无数强者之面,丧心病狂的对云澈出手……还是死手……
结果却反被云澈以残留在身的天道劫雷重创。
那道苍白雷光不但将她的身体洞穿,亦毁去她一生之誉,沦为东域笑柄。
她若乍闻云澈还活着的消息,定会被激起这奇耻大辱,会马上冲去找他……当年看过那副画面的人,任谁都不会觉得奇怪。
“瑾月,”夏倾月向前:“跟我去一个地方。”
“是……是吟雪界吗?”瑾月问道。
“不,是另一个地方。”夏倾月眸若寒星,面无表情:“我们会得到消息,那么,那个人没理由得不到消息。而她,会比洛孤邪更加迫切的想要找到云澈。”
瑾月一怔,随之脸儿失色:“主人说的难道是……”
“走!”夏倾月带起瑾月的手臂。
“啊!主人,你的衣裳……”
身后传来少女急促的惊呼声,夏倾月身形微顿,玉手一拂,已着身一袭紫晶长裙,螓首亦配上紫晶玉冠:“怜月,速传音宙天界,告知云澈身在吟雪界的消息。宙天神帝对当年未能护好云澈一直心存愧疚,他定会有所反应。”
“瑶月,封闭圣殿,不得让任何人知晓我已离开月神界。”
“是。”
怜月和瑶月领命,而夏倾月与瑾月已在骤闪的月华中消失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