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宁远既然是吴三桂囤兵养民之所,在贺九仪看来,自然会有重兵驻防,所以他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认为还是先探明城中虚实方是稳妥之计。
“李帅,贺将军说的在理,我满蒙骑兵不通水性,这次虽说是近海航行,但仍有半数的军马晕船呕吐,到现在还不能起身,便是奴才等现在还有些头晕目眩,莫如在岛上休整两日,再行诈城事宜。”
那木图到底年纪大了,从辽东至觉华岛这一路行来,早就坚持不住了,这会站在李定国面前,双腿依旧不停地颤抖。
“舅舅,兵贵神速,咱们这么多人登岛,虽说靺鞨口在觉华岛西南,但是如果被关宁军斥候发现,我军岂不是徒劳无功,李帅,奴才适才计点军马,尚有千余满蒙士卒身体略好,奴才以为现在当精选勇士急取宁远城。”
喀尔德木尼今年不过二十四岁,自从他听说沈阳被靖北军攻破,黄台吉被擒杀的消息后,就坚定了投靠靖北军的信心,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的族人。
“好,喀尔德木尼说的有理,靳统武你立即调兵封锁觉华岛,绝不可放一人离岛,然后精选两千精兵,交给喀尔德木尼,准备明日诈城。”
李定国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经西下不远,隆冬之际,晚上行军较之白日更为困难,再者夜里叫城,关宁军必然生疑,又考虑到士卒们海路颠簸之苦,还是决定明天一早进兵。
“末将领命!”
“奴才领命!”
靳统武是李定国的心腹爱将,对李定国的军令自然不敢质疑,喀尔德木尼虽然急于建功,但到底是新降之人,也不敢再说,当下拜倒在李定国面前,领了将令。
“贺九仪、魏勇、马惟兴你等四更造饭,五更出发,各统五百兵潜至宁远东、南、北三座城门官道附近,你们的任务就是不可放走一个关宁军,本帅自统大军跟在满蒙兵身后,这次咱们便一举端了吴三桂的老巢。”
决定由喀尔德木尼这个蒙古人统兵诈开宁远城,李定国并不担心,伪清礼亲王代善都给他们卖了,喀尔德木尼和那木图甥舅二人除了死心塌地地跟着靖北军以外,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在安排好偷袭任务后,又转头向贺九仪等人下达了军令。
“……末将等领命。”
贺九仪还有顾虑,但是老本营军纪严明,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令箭,魏勇和马惟兴却是不同,他二人跟随李定国已久,对李定国的军事能力深信不疑。
“贺将军不必担忧,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吴三桂只有三万军马,如今丞相正统领大军猛攻山海关,宁远是辽东腹地,夹在锦州和山海关之间,断不会有多少军马的,只要控制了城门,我军再大声鼓噪,制造声势,关宁军必乱,拿下宁远并非没有可能。”
看到贺九仪仍有顾虑,李定国只得将形势再分析了一遍。
“李帅放心,末将知道了。”
见李定国决心已定,贺九仪只得再次躬身领了军令。
为防走漏消息,老本营官兵并不敢在岛上生火造饭,在靳统武确认过岛上并无渔民回返大陆后,李定国便下令全军依旧返回船上过夜,除了烧些开水以外,全军仍吃干粮充饥,只待明日三更起身。
四更也就是现在的凌晨三点,也就是人睡眠最好的时辰,选择这个时候出兵,就是为了确保不会被关宁军的斥候发现。
三十里的路程不远不近,步行也就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隆冬之际,天色本就亮的比较晚,贺九仪、魏勇和马惟兴三人基本上是在天明之前抵达了预订的作战地点,然后选择地形,吩咐全军休整待命。
喀尔德木尼和李定国则不然,虽说晚了贺九仪等人一个时辰出兵,但是喀尔德木尼却是带着本部千余蒙古兵和两千靖北军,全部着八旗兵军服,打满洲人旗号,登陆后便转向往西,绕上锦州至宁远的官道,然后大摇大摆地向宁远西门行进,李定国则统领大队跟在喀尔德木尼所部五里左右,缓缓慢行,只待喀尔德木尼诈城成功。
宁远城位于山海关外两百里左右区域,始建于宣德年间,全城呈正方形,共四个门;周长六里八步,高二丈五尺;池深一丈,宽二丈,周长七里八步,只不过比“所”稍大一点而已。这样的小城,无论如何不能与有精锐明军守卫的沈阳、辽阳等关外重镇相提并论。
然而自老奴兴起,辽阳、沈阳相继失陷后,宁远在辽东的战略地位与日俱增。
天启三年,孙得功投奴,广宁失陷,锦州成为抵抗东虏的前沿基地,宁远更是成了沟通辽东和山海关的物资转运基地。袁崇焕任宁前道期间,便向朝廷奏请,扩建宁远城防。
为扼守辽东咽喉,天启帝同意了袁崇焕的请求,重修了宁远城,不光将原有的城墙增高到了三丈半,同时在城墙四角各增了一个方形敌台,三面伸出城外,一面和城池相连,并将红衣大炮放置在敌台的特制炮车之上。
目前宁远城一共部署了十一门红夷大炮,其余火炮两百门,火炮调转,通过增设的敌台,城上的火力可覆盖城墙外大部分区域;相邻城墙角敌台之间的大炮和火铳还可相对射击城下的敌军,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过去后金军动手凿城的火炮死角,其实这也是一种相近于同时代欧洲棱堡的设计。
由于宁远城防坚固,这里自然而然地便成了吴三桂囤粮养民之所,此前为防东虏绕过锦州,袭击宁远,吴三桂便是令人焚烧了城外的建筑,并将宁远中左所和右屯的兵马全部调至城内,由前军副将王屏藩统一指挥。
松锦大战后,宁远城的辽民是一日三惊,草木皆兵,唯恐八旗兵会挟大胜余威,兵临宁远,这种恐慌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吴三桂和东虏媾和之后,才得到了缓解。
虽然说辽东的百姓和东虏有着血海深仇,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在吴三桂联清讨逆的檄文发布后,自以为人身安全有了保障的关宁军家小为了多挣一口吃的,宁远的百姓们便纷纷成群结队走出了家门,该垦荒地垦荒,该捕鱼的捕鱼,该上山砍柴的砍柴,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吴三桂从朝廷捞来的银子都砸到了他的家丁身上了,普通军户哪里吃的了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