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培训进行得很顺利,张芹丽和杨晓薇都感觉学到了很多东西,受益匪浅。
“张姐,我决定回去就把我们学校的鼓号队组建起来!”杨晓薇十分兴奋,现在的她干劲十足。
“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这些年,像我们那样的山区小学,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根本不缺鼓号队的器材,缺的是会这方面的人!”张芹丽感叹地说。
“是啊,我们学校也是那些仪器就这样堆在那里,再不用,衣服都要被老鼠咬烂了。”杨晓薇笑了起来。
“那我们回去互相指点,争取在这个学期把鼓号队拉起来。”张芹丽说。
“好!”杨晓薇附和着。
因为今天是周五,徐家航和杨晓薇打算在县城玩一天再回去,吴立本也不回去,李耀辉因为不放心李银霞,培训完就急着要回去了,张芹丽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和李耀辉乘车回去了。
李耀辉边开车边和张芹丽闲聊,张芹丽有点走神,她现在脑子里都是吴立本给她画的那些大饼。
“张老师,你在想什么呢?”李耀辉感觉到张芹丽的情绪不对。
“没……没想什么!”张芹丽看着窗外,说,“李校,真是羡慕你们,两口子都是老师,志同道合的。”
“哈哈,老师找老师确实挺好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假期,可以一起去旅游,我和银霞每个假期都会自驾去一个地方,现在中国差不多每个省都去过了!”李耀辉开心地说。
“真好,所以说选择大于一切!”张芹丽感叹道。
李耀辉突然想起张芹丽的老公是没有工作的,而且曾经张芹丽和支教老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是知道的,忙说道:“日子嘛怎么过都是过我们这种组合也有不好的地方,每天工作和生活都是围着学生转,挺无趣的!”
张芹丽笑笑,“平平淡淡才是真,李校,李老师嫁给你真是她的福气。”
李耀辉叹了口气,有些事他本来是不想对别人说的,但是他太苦闷了,“我也自认为我把她呵护得很好,但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她现在被诊断出抑郁症,情绪十分不稳定,你说她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不幸福,为什么会抑郁呢?”
张芹丽吃了一惊,抑郁症,怎么可能会抑郁呢?他们的儿子读的是名牌大学,李耀辉温柔体贴,没有抑郁的理由啊!她这种情况都没有抑郁,李银霞怎么可能抑郁呢?
“李校,别这样想,我们全乡女老师都羡慕李老师呢,怎么会不觉得幸福呢?抑郁症这种东西,可能只是一时的心结吧,等她的心结打开了,就好了!”张芹丽安慰道。
“但愿吧!对了,张老师,你现在在那个学校,有没有听说过银霞的什么事?”李耀辉问。
“李校,我考进那所学校时,你和李老师早就结婚了,我都没有跟她共事过!只是听老教师说起过,当年徐主任也在学校代课,他们都说徐主任当年也算一个才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哈哈,可是现在真是无法把他们说的人和徐主任联系在一起!”张芹丽说着,想到徐主任。
“徐主任当年确实长得不赖,也是个人才,不知道后面为什么没有继续代课了,要是坚持坚持,后面代课老师转正,肯定有他的份!”李耀辉说。
“确实有点可惜,不过现在他混得也挺好的,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得叫他去处理!”张芹丽生活在那个村里,对徐国庆还是挺熟悉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银霞的媒人就是你们杨校长,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杨校长突然说要给我保媒,没想到还成了,也就是那时,李银霞跟我到了巫家坝小学,一待就是一辈子!”李耀辉说起这个,还觉得对不起李银霞。
张芹丽笑了笑说:“真好,那你们和杨校长徐主任一家应该关系不错!”
李耀辉摇摇头,他也奇怪,“我们结婚以后,我多次说要和李银霞去感谢感谢杨校长,李银霞都不愿意去,感觉她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他们。”
“啊?那不应该啊,杨校长促成了一段好姻缘,怎么反而不愿意见了呢?”张芹丽觉得奇怪。
张芹丽这么一说,李耀辉也觉得有点奇怪,以前他没有多想,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合情理。
“你对你的媒人感谢吗?”李耀辉突然问。
“不感谢!”张芹丽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李耀辉惊讶道。
“因为王大壮只是我父母喜欢的人,不是我喜欢的!”张芹丽说。
李耀辉神情复杂,他沉默了一久,不说话,张芹丽的过去,没有人不知道,还为那个负心的男人打了胎,虽然不应该提人家的伤疤,但是他又想通过张芹丽多了解女人的内心一点儿。于是,他忍不住想问问他心中的疑惑。
“张老师,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李耀辉小声说。
“想问什么就问吧,李校,都是同事,没有什么能不能问的!”张芹丽笑道。
“你是不是一直忘不了那个支教老师?”李耀辉小心翼翼地问。
张芹丽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许久,说:“是的,忘不了!”
“可是他伤害了你呀!你不恨他吗?”李耀辉问。
“恨过,但是慢慢地,我更相信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李校,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直想进城,其实,我是想,有一天如果再见面,我能和他并肩,而不是仰望!”张芹丽毫不掩饰地说,这些话,她也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就连每一次这样想,她都觉得是罪恶,强行把这种想法压了下去。
“那如果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了呢?况且,你现在已经成家了,有了老公孩子,你能放下这些吗?”李耀辉问。
张芹丽笑了笑,说:“遇不到更好,如果遇到了,我怕我会发疯,我会义无反顾,抛夫弃子,所以,想想就好了,永远不见更好!”
张芹丽说的话让李耀辉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难道女人真的对自己最先喜欢的人会这样吗?
他突然有点心慌了,张芹丽说的是发疯,那李银霞现在的状况,他是不是也能理解为发疯,难道李银霞也遇到了曾经喜欢得不行的人了,也想义无反顾,所以自我折磨吗?
但是李银霞的初恋是谁呢?李银霞嫁给他时已不是处女,这点,他虽然心有余悸,但是他是接受过教育的人,他没有那么封建,因为他自己也不是处男,所以他不能要求娶的老婆也必须是处女。
难道那个男人现在又出现了?那个男人是谁?突然,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徐国庆的身影,那天徐国庆送完她回来,李银霞就这样了。
李耀辉一脚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张芹丽吓了一跳,说:“怎么了?李校!”
李耀辉摇摇头说没事,想抽根烟,于是他打开车门,下车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一根烟抽完,他晃了晃脑袋,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他认识李银霞时,徐国庆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怎么可能?
他回到车里,继续开车往回赶,只是李耀辉没有再说一句话。
李耀辉把张芹丽送回家,回到学校,已经晚上9:00多了,李银霞还没有睡觉,收拾好一包行李,等着李耀辉回来。
“怎么这么晚啊,快走吧,到家都得11点了!”李银霞见李耀辉进来,忙催促着。
“回家?我刚从县城回来啊,要回也是明天再回,今天我太累了!”李耀辉说。
“有什么累的,我今晚必须回去,学校又没有热水,一个星期没有洗澡了,我受不了!”李银霞说道。
“明早回去也是一样的!”李耀辉好言道。
“你去不去?不去把车钥匙给我!”李银霞提着包往外走。
李耀辉无奈,只能追上去,发动车子,又折返回县城。
到家已经快11点了,李银霞一回家就忙着洗澡,李耀辉搞不懂,平日杨晓薇也洗澡,但是杨晓薇都是用电热棒把水烧热倒进一个大盆里洗的,后来王春秀来了,也是这样洗的,他和张天明倒是方便得多,直接水龙头那里冷水一冲就行了。
但是李银霞就是不行,每个星期都得回家洗澡,这是她的头等大事。
李耀辉听着卫生间哗哗哗的水声,心里烦乱极了,他进了书房,随意翻看着书架上的书。
李耀辉看见一本徐志摩的诗集,抽出来看了看,这本书放在一个角落已经落了一层灰,平日他也不注意这本书,应该是李银霞的,徐志摩的诗,李耀辉是不爱看的,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李耀辉翻开诗集,被其中一篇吸引住了,因为这首诗的后面,还写着一段小字,一看就是李银霞的字。
“《情死》——现代·徐志摩
玫瑰,压倒群芳的红玫瑰,昨夜的雷雨,原来是你发出的信号——真娇贵的丽质!
你的颜色,是我视觉的醇醪;我想走近你,但我又不敢。
青年!几滴白露在你额上,在晨光中吐艳。
你颊上的笑容,定是天上带来的;可惜世界太庸俗,不能供给他们常住的机会。你的美是你的运命!
我走近来了;你迷醉的色香又征服了一个灵魂一—我是你的俘虏!
你在那里微笑,我在这里发抖,
你已经登了生命的峰极。你向你足下望——一个天底的深潭:
你站在潭边,我站在你的背后,一—我,你的俘虏。
我在这里微笑!你在那里发抖。
丽质是命运的命运。
我已经将你禽捉在手内:我爱你,玫瑰!
色、香、肉体、灵魂、美、迷力——尽在我掌握之中。
我在这里发抖,你——笑。
玫瑰!我顾不得你玉碎香销,我爱你!
花瓣、花萼、花蕊,花刺、你,我—多么痛快啊!
尽胶结在一起!一片狼藉的猩红,两手模糊的鲜血。
玫瑰!我爱你!”
这首诗读完,李耀辉摇摇头,这写的都是些什么,那么肉麻,什么发抖,什么一片狼藉的猩红,在他看来,不就是男人和女人床上那点事吗?
当年他的那个两小无猜,也是在他身下这般的,只是,他不像徐志摩这样会写,只会问一句疼吗?
看完这首小诗,他才发现,原来,在李银霞的字迹前面,还有一行小字,是男人的笔迹。
“银霞,你就是我心中的玫瑰,你的那一片猩红,永远绽放在我心头!——庆”
还有一行李银霞的字:“心甘情愿做你的俘虏,哪怕没有天长地久。——霞”
那个“庆”字深深扎进李耀辉的心里,“庆”,徐国庆,难道徐国庆就是李银霞的初恋。
李耀辉坐在椅子上,把她和李银霞相识的种种回忆了一遍,杨校长为什么要给他保媒,答案只有一个,保护妹妹的婚姻。
李耀辉“噌”地站起来,把诗集紧紧捏在手中,他现在总算想明白了,原来,他才是那个傻子,李银霞当年就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后被杨校长发现了,杨校长把她介绍给自己,徐国庆也从学校辞职了。
这样一想,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了,为什么李银霞不愿再见杨校长,为什么徐国庆送了李银霞回来,李银霞就抑郁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在杨校长和徐国庆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小丑,现在李银霞的心,肯定又回到徐国庆那里了,他还傻不拉几地秀着恩爱。
他点燃一根烟,站在窗前,他该怎么办?去质问李银霞,还是当作不知道?
现在李银霞有抑郁症,可能,要治好李银霞,关键还在徐国庆,他承认,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李银霞早就是他的亲人了,他爱李银霞,爱这个家。
他又想到他们的儿子,名牌大学,大好的前途等着他,如果让人知道,他的母亲原来是一个小三,那让儿子如何自处。
似乎,怎么想怎么做,都是不对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实太残酷了,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