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外,两个黑色西服保镖笔挺地守门,连着几天,楼下闹了一波又一波,这层病房还是一片安静,仿佛楼下来寻的人跟这间病房内的患者完全没有关系。
医生和护士低头步履匆匆经过,连脚步声都下意识放轻了几成。
房间内,如死般沉寂。
只有偶尔医疗器械发出滴滴滴的声响,床边的人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伊藤穆泽呆在水中的时间长,肺部呛水多,加上腹腔撞击撕裂,从送到医院之后就开始高烧不退,中间还进了几次抢救。
西野遣没敢走开,床上的人进手术室,他在门外,跟着心起心沉。
“社长。伊藤少爷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今天就会醒。”医生仔细检查了伊藤穆泽的各项身体指标后,医者仁心,见到西野遣发红的眼角,还是顶着压力劝了句,“您注意休息。”
西野遣头也没回,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的人问:“什么时候醒。”
医生心下一颤,抬起的脚步又折回原地,局促不安,他哪里说得出来一个准确的时间。
好在门被推开了,秘书悄声推开房门,拎着两份餐盒进来,平铺在桌面。
“伊藤少爷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医生不想自寻死路,给家属确定的信息,要是没醒,对象是整个北海道最可怕的男人,他指不定被抛尸半野。
“下午、下午可以的。”但面对西野遣,这已经算是自己最肯定的回答。
明明室内暖气刚刚好,医生此时却汗流浃背,向秘书投去求救的眼神。
秘书无声摆摆手让他出去。
医生如同大释,朝西野遣微微鞠躬,急忙忙退了出去。
“社长。医生说少爷醒了可以喝些米糊,我在这个养生壶里保温了。”秘书温声说,其实她每天都让人准备了米糊,但床上的人没醒,这三天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带来又带走。
等了三天,今天可算有好消息,她才敢开口跟老板说句话,少爷再不起来,这人也差不多废了。
见西野遣没回应,秘书也不敢继续,摆完一盘盘菜,就关上门出去了。
病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西野遣突然起身,进了浴室,弄了条热毛巾想帮伊藤穆泽擦擦。
这人平时最爱干净,要是今天醒过来,知道自己三天没洗澡,会不会从床上跳下来。
转念一想到床上那张苍白无生气的脸,西野遣内心抽了抽,用水泼了几遍脸,热水烫得他的脸发红,连带着眼角发红。
再不醒。
他真的会杀人。
床上羸弱苍白的脸动了动,伊藤穆泽慢慢睁开眼睛,睫毛轻颤,撑开又想重新闭上的眼皮,极力想知道自己在哪。
入眼只是周围一片雪白。
反复睁开了几次,他的意识开始缓缓回笼。
他被推下水了。
西野遣救起了伊藤束。
他在哪?
还是被抓了?
杂乱的记忆还有恐惧如海浪一样,快要把他裹挟回去,一遍一遍地,不知所措。
他不屑用那种手段去骗取同情的。
但在伊藤束拖他下水,在泳池底下用尽全力踹他那脚后,他突然想看看,那个自取其辱的答案。
在他和伊藤束之间,怎么会选择他呢?
杂乱却清晰的思绪在脑海中乱蹿,把他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从心里挑出来,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他连睁开眼睛想逃避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医生!”
西野遣手里拿着热毛巾从浴室出来,见到床上的人眼睛睁了又闭上,冲着门外大喊。
扑到床前,小心翼翼地,生怕碰疼了他,沙哑着声问:“感觉怎么样?”
“有哪里疼吗?”
伊藤穆听见熟悉的声音,艰难地用尽力气睁开,迷迷糊糊看见西野遣的脸,焦急的神情,让他错以为还在梦里,舍不得闭上,却又没办法。
再睁开时,已经是医生手里刺眼的光。
呵。
果然是幻觉。
他内心自嘲地苦笑,不会救他的人,怎么会着急他的生死。
阳光透着玻璃窗照进来,伊藤穆泽在床上刚好晒到午后的阳光,脸被晒得发烫,他睁开眼,这次的意识清醒了很多。
“挺准时的,刚到三点你就醒了。”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落入耳中,伊藤穆泽心下一惊,聚神转过头看他,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西野遣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是看他可怜?
还是留他有用?
可是,宴会上只有他孤身一人,融不进去那些顶流圈子,一个臭名远扬的私生子,大家生怕跟他沾上一点关系的人,对他?
如果是床伴的话,那随便找个,恐怕都比自己更有趣吧。
西野遣看他单眨眼不说话的样子,只当他躺了三天,还没缓过精神来。
他慢慢地调高伊藤穆泽的床,从桌边拿过一碗温水,一勺递到他唇边,“来,喝点水。”
中午医生来了几次,西野遣在跟医生反复确定下,知道他只是睡着了,整个人才彻底轻松下来。
“先喝点水,嘴巴张开。”西野遣看着伊藤穆泽直勾勾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动,要不是还在眨眼,跟假人无异了,他温声说了第二遍。
没见过西野遣这么温柔过,伊藤穆泽大脑一片空白,只剩机械地一口一口喝着。
就是毒药,他现在恐怕也喝了。
空了三天的胃一下子被唤醒,被子下传来一声闷响。
“咕噜——”
伊藤穆泽尴尬地抓着被角,想控制却没有办法。
西野遣看着床上低垂眼眸,羸弱乖巧得像极了一只失去爪牙的小老虎。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哄道:“医生说你这几天还只能吃些流食。烤肉什么的就别想了。”
伊藤穆泽抬眼看他。
他在笑。
是西野遣,但又怎么会对他那么好。
“真希望一直住在医院里。”
从心里浮现的声音,伊藤穆泽顿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
但心里这种想法,几乎快要把离开他的计划掩盖得一干二净,他甚至不想去想。
他糯糯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