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绕过泥泞道路上残留的脚印,缓缓的来到了死者的身前,慢慢蹲下身子。
在经过顾凯的案子之后,高以翔在面对着手段几乎一模一样的凶杀现场,放弃了使用共情的能力,在没有找到之前他错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再次进入幻境之中,他看到的依旧会是那个高大壮硕的身影,那只会影响他的判断,而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信息。
想到这里,高以翔眉心闪过一丝不悦,目光却已低下。
由于段飞的颈椎被彻底折断,他微微上仰的头颅,几乎彻底平放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此时高以翔在他已经微微有些涣散的瞳孔中,还是能看到他眼中深深的恐惧,无比狰狞的面容,五官狠狠的扭曲纠结在一起,在深深的恐惧之中,高以翔竟还依稀看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惶。
“高队,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和顾凯一样,除了脖颈处的伤痕,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从他口中残留的浓浓酒气来看,他死前应该是醉酒状态。”
高以翔身旁的老周一边翻着死者的眼皮,一边冷声开口,语调没有一丝的颤抖。
醉酒?
高以翔在心底默念了一声,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抓不住。
“这伤痕也是在死后才留下的,而且目测是和之前一样的特殊工具,至于为什么只有四道裂痕,还需要带回去彻底的检查一下才能发现。”
老周的声音依然在高以翔的耳边响起,他在任何现场,都只专注的检查尸体,除此之外的事情,老周仿佛都漠不关心,这种专注,也是一个合格法医的标志吧。
面对这个和之前带给他阴影的现场几乎一样的凶杀场景,高以翔的思绪似乎也有些飘忽不定,难以做到像老周那般专注而坚定。
想到这里,高以翔在心中悠悠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绕着段飞的尸体,目光游离不定的扫视着周围。
他死在两座桥墩中间的窄道之中,头顶是弧形的穹顶,两侧都是光滑无缝的桥墩,在窄道的两侧满是生活垃圾,也不知这些垃圾已经在此堆积了多少年,散发着强烈的腐败腥臭气息,目光所及之处,高以翔甚至看到有些塑料都已经开始出现了降解的前兆。
可高以翔却忍耐着那刺鼻的气味,微微弯下腰用目光在两侧的垃圾堆中翻找着什么。
既然两件案子如此相同,高以翔几乎可以确定是一人所为。并通过分析,做并案处理。
只是那条丝帛究竟在哪里?
在第五监狱的凶杀案中,那块丝帛充当的是擦拭血迹的角色,可于其这样说,高以翔认为那块丝帛更像是凶手杀人之后的标志,就像在那个狭窄黑暗监室中,顾凯跪地的动作那样,像是一个神秘的仪式。
所以高以翔不相信在这里没有丝帛的存在。
想到仪式,高以翔微微挪动的脚步却也陡然一顿,他起身飞快回眸朝段飞的尸体望去。
如果说之前顾凯是双膝跪地,被人从背后勒杀然后仰面倒在地上。那么此时段飞的姿势,则更像是五体投地之后,被凶手生生的掰断了脖子!
一念及此,高以翔的眸光骤然闪亮起来,如此看来,凶手杀人的仪式感仿佛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只是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高以翔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那块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丝帛之上。
可高以翔仔仔细细的将窄道两侧的垃圾堆都扫视了一遍,入目的却全都是腐烂蒙尘的生活垃圾,根本就没有丝帛的踪迹。
那丝帛材质特殊,光滑如缎的表面会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在高以翔的眼下,绝对不会错过。
就在高以翔无比疑惑的缓慢踱步的时候,老周终于完成了他现场初步的尸检和痕迹固定收集,他轻轻一招手,让人将段飞的尸体抬上担架,带回局中去做进一步的具体尸检。
高以翔下意识的朝移动的尸体望去,却陡然在之前段飞身下的泥泞中,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白色荧光,他快步冲过去,用两根手指轻轻的将那块丝帛缓缓的从泥泞中拽了出来。
它只是被段飞的尸体浅浅的压在了泥土之中,并没有沾染过多的污泥,可却是被鲜血所浸染,此时的血液也不再鲜红,连带着整块丝帛都是一片深红之色。
这次凶手用这块丝帛,不仅仅是将那柄类似爪刃的锋利工具擦拭干净,更在之后将其塞入了死者的领口之中,任由从他颈部飞溅流淌出来的鲜血将洁白无瑕的丝帛浸染成血红。
可这多此一举的动作又有着怎样的含义呢?
难道又是一种神秘的仪式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在杀害顾凯的时候,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随着无数的疑问在他心底涌起,高以翔的脸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他捏着那触感滑腻而微微冰凉的丝帛一角,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它看,对着桥边照射进来的阳光,丝帛在阳光的穿透下,上面似乎隐隐约约有着两个模糊的字迹!
这个发现让高以翔悚然一惊,他赶忙三两步跑出了桥下的阴影区域,站在阳光下,他再次用双手将丝帛高高举在眼前,这一次,他在那深红血色中间,终于看到了那两个在阳光下无比清晰的白色文字。
“神谴。”
那两个字不知是用什么原料写上去的,就在丝帛的中央,被血色包裹着,可笔画依旧无比清晰,那铁画银钩的字迹里带着强烈的锋锐之气,隐约还有一抹淡淡的杀意。
怔怔的看着那两个字,就连高以翔都微微有些失神。
不仅仅是因为震惊,也不单单是因为内容背后所隐含的深意,而只是因为那两个字。
能将杀意完美的融入在文字之中的人,就算是放在战国时期,也绝对是白起一类的名将,甚至是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