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大暴雨即将倾盆,天空被一层层乌黑的云压得极低,狂风呼啸肆虐,卷起地上的粉尘落叶旋至空中,撕扯,翻滚。
苏禾拨了盛非凡的私人手机号,一阵响声过后,那头传来一把男声。
“盛非凡!”
极端的悲愤下,苏禾几乎是从喉间嘶出这三个字,那头的人愣了片刻,很恭谦礼貌的声音传来。
“太太,盛总在开会。”
接电话的是盛非凡的助理高程。
“让盛非凡接电话。”
她的声音嘶哑不堪,语气坚持得不容人有半分的拒绝。
高程很是为难,盛非凡的确是在开会,而且很重要,“太太,盛总真的在开会,有什么事您可以……”
“我说!让盛非凡接电话!”
苏禾扔了所有的矜持礼貌,一字一字咬着往外吐的低吼让高程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苏禾以往是最通情达理的,对他从来也是客客气气,从来没因为“盛太太”这个头衔而趾高气昂过。
“太太,您稍等,我进去将手机给盛总。”
盛非凡在开会,助理中途闯入,神情复杂,他几大步走到盛非凡身边,弯下腰,将手机递给他,“太太电话,情绪好像有点不对。”
盛非凡看他一眼,见他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意思,抬手示意作报告的人继续之后,接过高程递过来的手机,贴到耳边,语气略放柔,“苏禾?”
“盛非凡,你一定很得意是不是!”
电话那头,苏禾的声音悲痛欲绝又无助,夹杂着呼呼而啸的风声,将她的声音扯得有种空洞的虚。
盛非凡惊了下,落下手中一直转着的钢笔,扭头看向会议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黑压压一片,狂风呼呼,暴雨已经开始下了。
他身体往前倾了几分,意识到苏禾的确情绪很不对劲,“你怎么了?外面下大雨,你在哪?”
在他问话的时候,苏禾已经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她没撑伞,身上衣衫早已被打湿,发丝粘在她的面颊唇角,她无暇顾及,甚至连安全带都没绑,将车开出别墅的时候,未绑安全带的滴滴提示音明显,径直传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耳里。
盛非凡蹙眉,“你在开车?没绑安全带?苏禾!回答我!”
苏禾开了免提,手机就扔在一旁,她双目猩红的死盯着前方大雨瓢泼的路况,眼底蕴满泪水,手里那支小小的录音笔被她捏得死死的,她颤着唇张了好几次嘴才能再次开口。
“盛非凡!收起你假惺惺的好心……你为什么娶我?因为喜欢我爱我?你摸着你的良心……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是因为喜欢我吗?盛非凡,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娶我就是为了拿我当一颗棋子……”
“苏禾!你在说什么?”
想到什么,苏禾突然笑起来,嘲讽至极的语气,“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你呢,毕竟,当初死缠烂打的那个人是我啊,呵,原来是我自作自贱,自作自受……”
苏禾捏紧方向盘,说这一切的时候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刀剜似的疼,只要一想到他对自己所有的那些好跟关心全都是装出来的,苏禾就觉得心如刀割,痛入心髓!
“苏禾!将车停下!原地等我!”
苏禾置若罔闻,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泪,冷笑一声,“娶一个你不喜欢还大你五岁的女人,还要装得深情无比,你一定觉得痛苦又恶心吧?”
“苏禾!”
苏禾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推椅子的吱呀声,继而是大力拉开门的声音,她像是没听到一样,兀自道,“我现在也觉得恶心,盛非凡,我觉得你真恶心!”
“苏禾,我要你把车停下,你有没有听到!”
那头男人的声音已接近咆哮,苏禾咬牙,愤怒道,“盛非凡,我要跟你离婚……啊!”
手机那头砰的一声巨响,而后,断线的忙音如催命符一般响起。
“苏禾!?”
车径直撞上桥边的石护栏,后车刹车不及,撞上来,苏禾的车被甩得横在马路上,车头挤压变形。
车尾闪烁的红灯,在大雨里微映着这起车祸的惨烈。
哐!
很大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猛地撞开,原本就深陷乱七八糟梦魇的苏禾,瞬间被吓醒!
从床上撑着半坐起,因动作太大,扯到手背上正在打着点滴的药水瓶,大力的晃了起来。
好痛!
经历了一场车祸昏迷许久的苏禾,此时醒过来,整个人是懵的,本就没血色的脸上更是惨上几万分,白得如同死人。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突然冲进病房,半跑半爬、狼狈至极的猛扑到她病床前,因为冲得太急太慌,人半道摔了,就那么蛹着两只脚爬到她床前,伸手拽住半垂着床边的床单。
苏禾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盛太太!求你救救我!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求求您让盛总饶了我!只有您能帮我了!”
她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床边的人,这人在说什么?她……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他为什么要求她?盛太太是谁?盛总又是谁?
门口的保镖飞快地冲了进来,将他按倒。
那人绝望的不断嘶吼着向苏禾求救,他知道,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能救他!
“盛太太!求你求……啊!”
他的话没能再说完,因为下一秒,已快将床单拉至地面的手,猛地被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狠狠踩下,深碾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痛苦的尖叫声斥满整间病房。
这凄厉的惨叫,惹得苏禾心头一颤,整个人跟着更加害怕恐惧起来,僵着身子半张着嘴,没敢再动一个手指头,好……好狠……
沿着那双令人胆颤的黑皮鞋,一路顺着往上,黑色的西裤,黑色的皮带,扎在裤子里同样黑色的衬衫,视线略过对方扣得严实的衬衫领口,紧绷硬挺的下颚线衬出一张英俊近乎妖孽的脸。
苏禾盯着那张脸,在惊怕中愣住,男人长得极其的好看。
身形过分挺拔的男人就那样,混合着一身的寒意,就坐在靠她很近的床边,脚下踩着闯入者的手,面色凌厉!
“盛总。”
保镖自知失职,声音也不禁有些发颤。
听到那一声低呼,手被踩在脚下的男人,面色突然如死一般的寂白,像是被人瞬间扼住咽喉,惶恐得近乎窒息。
“盛……盛总!盛总!你饶……”
只是他没了求饶的机会,也根本碰不到男人的裤脚半分,男人动作极快,松开脚的同时将人一脚踢到了保镖的脚边。
“带下去,立刻!”
被称作“盛总”的男人对于那人的哀求,仿似置若罔闻,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脸上尽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寒。
苏禾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着实让她害怕!
这个男人,帅得令人着迷的同时,又好凶!
好可怕一男的!
人被带走,病房瞬间静下,医生护士都赶过来了,但没一个人敢在这一刻冒然上前,毕竟眼前这个男人的脾气,他们谁都不想去惹。
刚醒来的苏禾,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重得要死,脑子原本就懵懂迷糊,莫名其妙的看着刚刚那骇人一幕,视线转了一圈,她这是……在医院?
她怎么会在医院?这个好看又凶狠的男人又是谁?
记忆仿似有断崖式的丢失,她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应该在学校准备参加大学毕业典礼?昨晚她跟家里人通过电话了的,父亲说他会来参加,这会她怎么就在医院了?
记忆有点飘忽,一时之间,连她自己好像都分不太清,眼前这一幕是梦境还是现实。
苏禾觉得头疼得厉害,下意识的眯眼抬手去按住脑袋,一只手却伸过来捏住她手腕止住她的动作。
“禾禾,你醒了!”
刚刚还裹着一身寒意的男人转向她,收起方才的狠厉冷断,眸里溢出狂喜,苏禾没能有所反应,对方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而双手往上捧住她的脸,俯身偏头,张口含吻住她的唇。
!!!!
苏禾原本迷糊的双瞳瞬间瞪得像铜铃,全身僵硬,唇上的触觉温热湿暖,男性凌冽的荷尔蒙气息划破重重阻碍涌钻进她的鼻尖,强势的,霸道的,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像是不满足般,吻住她的男人开始动起来,捧着她的脸定住她,贪婪的在众目睽睽之下,霸道的加深这个吻,恨不得将她尽数拆卸,占为己有。
苏禾脑子从始至终都是嗡嗡嗡的忙音状,被动的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吻,她全身无力,双手连抬起都显得孱弱,根本推不开身上的男人。
现实感侵入,无措、迷惘、羞怯、害怕、恐惧交织,使得她发出呜呜的低哽,全身抖得厉害。
男人怔住,终于感知到她的战栗,将吻从她唇上收回,双手仍捧着她的脸,目光注视下,只见她唇瓣微红泛肿,一双水剪似的眸噙满雾气,泪光潋滟。
医生上前怯怯的小声提醒,男人手刚一松开,对方害怕似的,将身子极力往后缩,对他避之不及。
盛非凡已经起身,看到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苏禾,整个人都快掉到床下面去,而她手背上扎着的针管,因为刚刚那一下大动作的拉扯,回了血,刺目的红,灼戾了他的眼。
“疼吗?”
他再往前迈了一步,俯下身子,言语间全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盛非凡目光几乎黏在她身上,下意识习惯的要去查看伤势,可没想到,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女人细柔的肌肤,那只扎着针回了血的手挣开他逃似的往回躲了躲,硬是缩进了白色的被子里。
“……”盛非凡动作猛地滞住,他原本微垂的眼睑就那么往上一掀,瞥见的是苏禾脸上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惊恐,害怕,以及抗拒。
因为苏禾过于直接的身体反应,使得男人刚压下去的怒意再一回的卷土重来,只是不像刚刚那般的狠冷外露,此时的他,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所有的情绪隐忍着,压迫感却如潮水般涌来。
“你怕我?”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间迸出,明明平淡似水,却叫人不寒而栗。
他一出声,病房里的所有人就再不敢动了,每个人都屏住轻了呼吸,只觉得寒意由脚底直蹿上来,冷得人发骇。
苏禾也被他吓住,神情懵懂惊惶,她看着他,因为他那一句话,苏禾跟其他人一样,被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也不敢扭动脑袋不看他,就在这么相互对峙的几秒钟时间里,苏禾半张的嘴慢慢抿上,然后慢慢的用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唇,眼圈以盛非凡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红,最后,原本就盛满水雾的眼,水汪一片。
“你……好凶!”
女人的声音嘶哑又哽咽,害怕中夹杂着颤音,眼底蕴着的泪水吧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盛非凡被她这一哭,弄得整个人怔住,立即收回身上的凌厉气势,半哄半自责道:“抱歉,吓着你了。”
苏禾却拉过被子,鸵鸟似的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不敢看他!
因为苏禾情绪激动,医生怕再刺激到她,于是冒死硬着头皮上前去,将男人劝离了病房。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苏禾情绪才稍稍缓和下来,知道男人出去,慢慢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眼神却仍是警惕的盯着关上的那扇门,生怕下一秒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会突然再冒出来!
护士小心翼翼的给她处理手上回血的针头,医生在一旁轻柔的安抚。
苏禾一直不说话,医生问完话之后,她才怔怔的抬头,眼里尽是疑惑的迷茫,张了好久的嘴才恍惚的出了声。
她问,“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发生了什么事?外面那个人……又是谁?”
“……”
安静,病房内死一样的安静。
一旁的一个小护士忍不住惊呼的呢喃了句,“盛太太,他……他是盛总,是您的丈夫啊……”
苏禾瞬间蓦的瞪大双眼,看疯子一样的盯着护士,“你……开什么玩笑!”
二十分钟后,病房门终于开了,面对盛非凡死亡凝望般的眼神,从病房里出来的医生咽了咽口水,表情凝重的朝他开口,“盛总,夫人她……可能是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