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非凡坐在沙发上,简单一件深色衬衫,领口系得紧紧,修长的手臂隐在同样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袖子下,看似随意的坐姿下,轻点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稍稍透出他耐性将近的预告。
他天生一张俊俏的脸,肤白细腻,眉目含情,一双墨黑的眸像是会勾人,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乖巧的绅士感,但一旦有了情绪,他的那双眼就生冷至极,让人生畏。
底下跪着的是刚刚硬闯进苏禾病房求饶的年轻男人,面对面前的男人,他连抬头多看一眼都不敢,整个人骇得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得语无伦次起来。
盛非凡彻底没了耐心,忽然开口直接将话抛给了他。
“资料是你泄露的?”
年轻男人瞳孔猛地一缩,灰白色的脸死人一般的恐惧,猛地摇头,嘴里却吐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给你多少钱?”
他淡淡的开口,轻轻的问,明明没有一句重话,却教听的人吓得不寒而栗。
底下的人跪爬过来,还没等他抱住眼前男人的大腿,盛非凡早已先一步抬脚抵在了他的下巴上,俯身,唇带笑意,却寒意四溢。
“别摇头,这头可不是这么好摇的,想好再说。”
他周身的气息凌冽,冷得人发抖。
那人的心理防线全然崩塌,愣是没敢再摇头,喘着气息颤着嗓子,“我错了盛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饶了我……”
盛非凡收回脚,敛了眸,抿着的唇角往下一沉,“你知道的,我从不养背叛我的人,尤其……你还吓到了太太。”
高程匆匆从外面进来,绕过地下的人走到盛非凡身边,“盛总,老盛总跟老夫人来了,已经往太太的病房去了,没人敢拦。”
这边苏禾还没能从郭青青覆她三观的猛料里抽神,那头她的公公婆婆就来了。
她没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面对大家长架势十足的盛传宏,以及盛非凡的继母陶嫣,她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
盛非凡没告诉双方家长苏禾失忆的事,现在也就郭青青知道,所以盛传宏对苏禾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与冷漠。
说白了,苏禾根本就不是他心目中盛非凡要娶的最佳人选,他一生追求极致完美,盛非凡不负他所望,却偏偏在娶妻这件事上,铁了心与他作对。
他不满苏禾,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你们原先说好今年要孩子,现在出了这种事,急是不能急了,但你自己也要上心,盛家是需要继承人的,你既然嫁到了盛家就该懂得这个道理,时刻谨记在心才是。”
生孩子?苏禾眨了眨眼,围绕他们的话题已经进展到这一地步了吗?但对方话里的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人吗?
苏禾面色变了变,刚要开口说话,门从外面被推开,消失许久的男人终于在她的声声默念中回归,简直救她于水火中。
“她刚醒来,身体很虚弱,需要的是休息。”
他绕过两人,径直走到苏禾床前,就那么站着,鹰隼似的眼盯着自家父亲,声音低沉,带有不可反驳的强硬。
出乎苏禾意料,他们竟然没有多留,在盛非凡那番话说完之后,起身就走了。
盛非凡低头看她,“我出去送一下,等我。”
盛传宏猜到盛非凡会出来,刻意在电梯前等了等,盛非凡走近的时候,陶嫣跟保镖自动的退到一边等候。
盛非凡单刀直入,“我说过,别碰她。”
“我再不满这桩婚事,现在她顶着的也是盛家长媳的头衔,我能对她做什么?”盛传宏看他一眼,带着不满,“非凡,既然她现在不能生,计划着跟她离婚吧。”
盛非凡冷笑,一双寒眸冷似冰锥,“如果我不呢?”
重新回到病房,苏禾正艰难的探着身子伸手想去拿桌上的水,见他回来,下意识的收回动作,坐直。
“怎么不叫人?”
盛非凡在离苏禾很近的地方坐下,惹得苏禾怎么都不自在,他挨自己太近,压迫感十足,苏禾从郭青青那里探听到关于自己跟他的事之后,就更加不能直视他了。
她手有伤,没劲,盛非凡拿过一杯水直接递到她唇边,怕漏下弄湿她衣服,对方还贴心的用另一只手在她下巴下护着,就跟照顾六七岁的小女孩似的。
苏禾原本想拒绝,对方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眉尾好看的往上一挑,“不是说口渴?”
苏禾心口一震,对着他那张好看得近乎妖孽的脸,硬是把到嘴边的拒绝话咽回去,悻悻又脸红的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他们结婚了啊?有没有红本本?有的话,那就是合法夫妻了,都计划要孩子了,那岂不是夫妻间该做的事,他们都做完了?
想到这,苏禾手颤了。
两人离得近,近到苏禾能看到他浓密又长的睫毛,眼睫下,是一双专注看着她喝水的眼,漆黑的眸里盛满了关心跟温柔,细碎的刘海打下来,俊得想让人凑过去啃一口。
和苏禾记忆里第一次见他时候不同,现在眼前站着的男人,褪去那时的青涩疏离,喂自己喝水的时候,神情专注,眼底有不容忽视的柔意。
郭青青说的没错,那时候苏禾就觉得盛非凡好看,真的是她见过最帅的一个男生,模样俊朗的男生,现在仍旧耀眼得让人禁不住脸红,而且还多了成熟与稳重,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从容。
但是!他才22!
“咳咳咳!”苏禾走了神,喝得急了,被呛到,咳得止不住。
男人放下水杯,着急的抬手在她背上轻轻的顺着拍,“慢点。”
“好……好了。”
苏禾侧身,让身子躲开他带热的手掌,对方不言语,低头,稍稍拉高落到她腰间的被子,语调轻柔,“哪里疼,都要告诉我。”
“……”
他笑了笑,浓重的眉跟着往上挑,十分的惹人眼,偏这样的招摇里,还藏有任谁都抵挡不住的柔意,见他抬手要摸自己的脸,苏禾身子往后压,装作要换姿势的模样,躲过他的亲密行为。
盛非凡眼里闪过几丝失落。
苏禾看到了,但她只当自己没看到,她咳了咳,终于跟他对上话,“那个……我……现在……对不起!”
苏禾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像是看透她一般,在她的懊恼愧疚中,手隔着被子搭在她的膝盖上,“我知道你现在暂时不记得我,没关系,慢慢来,别急。”
苏禾没想到他能如此懂自己,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又忙得偏开,稍松口气,挪了挪被子下的脚,躲开他的手,“谢谢。”
盛非凡忽的冲她笑了笑,无奈又苦涩,失落的跟她强调一个事实,“禾禾,我是你丈夫。”
苏禾对“老公”这个词本能敏感,加上郭青青说的“一/夜/情”,还是她追他,苏禾光是一想,就觉得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根本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生怕多瞄一下,眼睛都会长针!
护士进来要给她打针,刚还缩着躲着要跟他保持距离的苏禾,目光可怖的一下抬手抱住他的手臂,表情害怕的往他身后躲。
盛非凡低头,略惊,见她真害怕的样子,突然觉得可爱至极,身子往她那边倾,略挡在她身前,“你什么时候害怕打针了?”
苏禾咬唇,害怕得指尖都在抖,“一直都害怕!可以不打吗?”
自然是不可以。
盛非凡不记得她害怕打针,之前有次她生病,请了家庭医生上门,那回他临时提前回家,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碰上医生在给她打针,连打了两针,他就在一旁看着,也没见她有半分害怕的神情,顶多是扎针的时候眯着眼将头扭往一边不去看。
跟现在一看到针就怕得发抖的模样,简直不像一个人。
感受到她深深的依赖,盛非凡整个人放松下来,伸出另一边手绕过来,搂住缩在自己身后女人的柔肩,偏头低声哄着,“不会很疼,要是真觉得疼,你就咬我手,嗯?”
苏禾当然不会去咬他手,也知道躲不过去,只是扎针的时候,有另外让她觉得尴尬的事。
两支针,一支在手臂上,另一支……在屁股上。
苏禾凌乱了,“你……你先出去吧……”
盛非凡看着她因为害怕而发白的脸,“不是害怕?放心,有被子挡着。”
她当然知道有被子挡着,可当着他的面,苏禾还是觉得羞愧,扎针的时候,她侧躺着,护士拉过被子盖住她大半,苏禾头埋在枕头里,手抱着男人的手,咬着牙,就跟等着被处刑的犯人一般。
针扎下来的时候,躺着的人还是禁不住啊了一声,男人另只手伸过来按住她的肩,动作间透着安慰,苏禾眼泪汪汪,僵着身子乖乖不动。
打完针,人脑袋还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打完针就该吃药,盛非凡喊了她一声,良久,苏禾才翻过身,一双眼明显红着。
看着那一大把大大小小的药,苏禾快哭了,可怜兮兮的抬眼望他,“再多打两针,不吃药行不行?”
她不仅害怕打针,更害怕吃药。
他之前不是没见过她吃药,跟打针一样,眉头都没见皱一下,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两样东西她都怕。
那一包药,苏禾愣是用了两大杯的水,才一颗颗边吃边干呕的咽了进去。
盛非凡看着她吃药的痛苦的模样,心疼的替她顺着后背,见她干呕的时候,赶紧将手中的水递到她唇边。
然后转身就让医生给她换了药,用更好吞咽的胶囊代替苦涩又刮喉的药片。
水喝得多,更尴尬的事就来了。
苏禾想上厕所!
因为脚上有伤,她昏迷这段时间都是插的尿管,醒了之后就撤了。
苏禾想到床下面的尿壶,心里窘得想死。
她会叫盛非凡帮她拿尿壶吗?
当然不会!死都不会!
憋啊憋!结果等到苏禾憋得都快哭了,他都没有要离开一会的意思,憋无可憋,终于等到男人转身接电话的空隙,苏禾连忙抬手悄咪咪的想要按铃叫护工。
眼尖的男人一眼看见,“怎么?”
他这通电话打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苏禾几欲落泪,“我想上厕所。”
尿壶就在床下,盛非凡没犹豫,低头就要去拿,苏禾急得哎哎哎几声将人叫住,“你……你出去啊!叫护工来!”
盛非凡保持弯腰的动作没动,他看着羞得快要窒息的苏禾,叹口气,再一次认真提醒她,“苏禾,我是你丈夫。”
丈夫,丈夫又怎样?
苏禾拼命摇头,怎么都不肯。
最后还是盛非凡妥协,替她叫来护工,自己暂时出到病房外面避开。
再进来,人已经鸵鸟似的将头埋在被子里了。
盛非凡看了眼她手背上细细麻麻的针孔,心疼的伸手摸了摸,刚碰到,被子里的人一哆嗦,抽着手要躲开,被男人一把按住。
盛非凡声音低沉,“有针,别动!”
苏禾真的就不动了,任由他握住自己细白的手腕,良久,她的声音闷闷的隔着被子传出来。
“你……大几了?”
盛非凡愣住,“什么?”
苏禾一把拉下被子,咬着唇盯着他看,“你大学毕业了吗?”
苏禾是小时候被送去读书早,所以毕业早,但一般来说,22岁,怎么都是还在上大学的年纪,眼前这个男人呢?毕业了吗?
虽说达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但按着郭青青说的时间线往回倒,那苏禾追他的时候,他不过二十出头二十一岁。
苏禾一想到这,脑子里晃过的就是“畜生不如”四个大字!
我的天!她怎么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