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捕快的维持下,混乱的公堂总算消停了。
董金花的丈夫石进是她母亲石氏的侄儿,今年才十九岁,虽然个子不算矮,但身板瘦弱,瞧着风都能吹跑似的。
两个人是指腹为婚,石氏直到病死前还挂着这桩婚事,所以董金花一及笄,董铁匠和石家就遵照石氏的遗愿给两个孩子办了婚事。
石进才从迷药中醒来,此刻很勉强地跪在地上,恨声道:“请大人为学生做主啊!都是因为这贱……因为贱内,收留了来路不明的人在家中,害得学生家破人亡……”
他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眼睛里只剩深深的怨毒。
众人看着他失去了两个关节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莫名觉得分外疼痛。
杨念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董金花,微微颔首,“你且将事情细细说来。”
石进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始讲述。
原来大约腊八过后,石家门前忽然有个一身狼狈的妇人晕倒了。
因瞧着像是乞丐,石父石母就打算给点干粮和钱打发了,别让人死在自家门口,看着怪不吉利的。
不曾想,在董金花一见到这妇人之后,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非要将妇人留下。
石家父母进行追问,董金花也支支吾吾的。
只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如今落魄了,现在又是年节,她总要好好照顾一下人家,待年后再送人回去便是。
这话听着也没什么大毛病。
而且石家在镇上有自己的铺子,生活上过得还算富足,养一个素未谋面的亲戚也不是什么难事。
石家父母暂且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石进很快发现,自己的妻子兼表妹很喜欢黏着这个总是戴着面纱的“亲戚”,一天十二个时辰,竟有四五个时辰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从那个女人处回来之后,还总是对自己冷冷淡淡的,满脸都是伤感。
石进越来越觉得这女人来路不明。
好歹他是董金花的表哥,这女人是董金花的亲戚,为何他却从来不曾听说过?
好容易熬到除夕前,董铁匠特地从老家赶来和石家人一起过年。
看到这个女人,董铁匠显然也认出来了是谁,但或许是顾忌着女儿,便也没说什么。
石进没能从岳丈兼姑父的嘴里打听到真相,心中却忽然有了一个靠谱的猜测:
这个女人,恐怕是岳丈养在外面的女人!
毕竟姑姑已经去世多年了,姑父若是想再找个伴儿,石家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这样藏着掖着,石进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便私底下和父母说了。
这个年,石家人过得都不太痛快。
甚至在守岁的时候,董金花竟然还偷偷跑去找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陪着她一起守岁。
石进简直要崩溃了!
他知道表妹嫌弃他赌钱,嫌弃他为此荒废了学业,可是成婚之后他一直在努力地改正,希望能够给表妹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现在看起来,表妹却对这个准继母更上心?
她忘了自己的亡母、忘了自己的外祖家吗?
说到这里,石进已经非常悲愤,后面的话险些说不出来。
而董金花也傻眼了,“你……你居然认为她是……”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
“你闭嘴!”石进怒吼。
如果不是在公堂上,他恨不得掐死这个表妹!
“肃静。”杨念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惊堂木。
石进这才继续讲述后面的事。
事情的变故,就发生在守岁的那个夜晚。
因为董金花执意去陪伴那个“继母”,石进恼怒了,在门口拦住了刚刚返回的董金花,质问她到底是何居心,到底有没有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董金花自然也委屈,两个人大吵大闹,险些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家父母好不容易赔礼道歉把邻居们送走,回头恼怒地准备教训董金花的时候,却从天而降了四个黑衣人,将他们全部点穴控制了起来。
等到再次醒来,石进却发现自己和父母被关在了自家的地窖里,被捆住了双手双脚无法动弹。
先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每天会过来一次给他们喂饭和水,喂完了又将他们重新捆好、嘴也堵得严实。
直到今天早上,石进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抓了出来,他才看到董金花完好无损地在外面待着。
石进恍然大悟,随后更是十分恼怒。
这一切如果不是和董金花有关,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接着他又被黑衣人打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枕河镇县衙的公堂之上。
他甚至有些庆幸,那迷药的劲道真是够足,让他被斩断手指的时候没有半点疼痛感。
杨念沉吟,“这么说来,你的父母还被关押在地窖之中?”
石进犹豫着点下头,“若是那些人没有将他们转移走,定然还在地窖里……”
他忽然转头,又冲上去掐董金花,“快说!他们到底是谁,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董金花被他掐得直翻白眼,郑良实在有点于心不忍,捏着石进的胳膊费劲巴拉地将二人拉开。
董金花跌坐在地上,因为这片刻的缺氧而大脑有点混沌。
等他们吵闹过了,杨念一拍惊堂木,冷声道:“董氏,对于你丈夫所说的,你可有话说?”
董金花的表情木木的,好不容易双目恢复焦距,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大人,家父也被那帮人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民女知道自己做错了,可他们正是用家父的性命威胁,民女才会按照他们的吩咐做出这种事啊!”
她伸手一指被制住的男人,咬牙切齿,“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同伙,求大人明察秋毫,将这伙人绳之以法,解救民女的父亲!”
跪在一边的男人嘴边噙着冷笑,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好像全然没把这公堂当一回事。
“他们让你做了什么?”杨念道。
董金花表情苦涩,“他们……要我用表哥的手指,去诬陷鸿鹄书斋出的麻将,引导大家对鸿鹄书斋的不满……”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