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萧无欢一到屋内,秦晚烟看了他一眼,就催促,“换衣服,快点!”
萧无欢不敢耽搁,利索地和苏院长换了衣裳,随后将苏院长搀起来,送出门。
古雨已经等着了,接到了苏院长,立马离开。
不一会儿,侍卫就过来了,自言自语:“怪了,刚刚明明动静。难道是我听错了?”
又不一会儿,朱静夫人打发走了官兵,也回来了,问道:“暮芸大夫出来过没?”
仆人可不敢说自己刚刚判断失误,走开了一会儿。他摇头,答道:“小的一直在这儿守着,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静夫人并没有疑心,耐着心,安安静静地等着。
房内,秦晚烟和萧无欢也都等着。
苏院长被上了诡妆,萧无欢也被上了诡妆。即便朱静夫人能识破诡妆,也没法一眼看穿萧无欢的真面目。
然而,秦晚烟还是多留了一份戒心,确保苏院长被顺利送走了,才会离开。
秦晚烟坐在一旁的茶座边,萧无欢则坐在榻上。
秦晚烟看着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想着什么。萧无欢看似低着头,实则眼神儿一直往秦晚烟这飘过来。
同一室内,空气是不一样的安静。
秦晚烟那边的空气是纯粹的安静,萧无欢那边的空气却安静地有些诡异。
秦晚烟思索着思索着,下意识换了个坐姿,不经意朝萧无欢这边看过来。
萧无欢立马看向一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扣着床榻,一副漫不经心,无所事事的样子
然而,秦晚烟就用苍老的声音开了口,“古雨也差不多出去了,你躺下吧!”
萧无欢非但没有躺下,还站了起来。
他戳了戳手,走过来,“没那么快吧。”
秦晚烟冷冷道:“老身算了时间,以他的脚力,差不多了。”
萧无欢道:“暮芸大夫,晚辈也算了时间,还是多等一会儿,保险些。晚辈和前辈,聊聊?”
秦晚烟不跟他争,只抬眼,一记冷厉不容违逆的眼神,“去,躺,下!”
萧无欢似乎有些被震慑到,犹豫了下,还是回去躺着了。
他虽不是太乐意,可也躺得笔挺笔挺的,若是闭上那双紫瞳。那真真跟苏院长没有什么两样了。
秦晚烟走了过来,认真瞧了一番,弯腰过来拉被子。
萧无欢盯着她看,没做声。
秦晚烟很快就起身,道:“你记住,聂羽裳先跟踪,若跟丢了,你再见机行事。当然,最后你们俩能一起见到幕后正主,也有过照应。”
萧无欢道:“好。”
秦晚烟又问:“你的眼睛一睁开就露馅,无论如何都要忍到见着幕后正主。明白吗?“
萧无欢道:“明白。”
秦晚烟很满意,“祝你们顺利。”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
萧无欢还是坐了起来,“暮芸大夫,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秦晚烟头都没回,“现在不是求人的时候。”
萧无欢不管,直接说:“晚辈有个朋友,自幼受失眠症困扰,不知前辈对此症可有研究?”
秦晚烟止步了,去很快回答,“没有。”
萧无欢又道:“没有的话,晚辈的朋友愿意当做此怪疾的首个病例,任前辈研究,试药!”
秦晚烟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
不一会儿,她才道:“老身没兴趣。”
萧无欢分明有些失落,却还是笑了起来,“晚辈也是说说罢了,此事,前辈就当没听过,不必对人再提及,尤其是小野猫……”
他似乎怕暮芸大夫不知道“小野猫”是何人,又补充,“尤其是前辈的爱徒。”
秦晚烟没做声,径自往前走。
可都要开门了,却又突然折回去。她面无表情在塌边坐下,顾不上萧无欢诧异的目光,直接拉来萧无欢的手,把脉。
她道:“肝气郁结,波及心脉。心伤伤神,故而心神不定,躁郁反复。而躁郁反复又伤肝,心肝皆损。”
萧无欢狐疑地看着她,没说话。
秦晚烟放开他的手,冷冷道:“眼睛睁大!”
萧无欢照做。
秦晚烟认真瞧了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头,道:“看我的手。”
萧无欢立马看过来。
秦晚烟道:“集中心神,认真看!”
萧无欢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集中注意力,盯着秦晚烟的手指看。
秦晚烟却冷冷道:“再认真点,把三魂七魄都回收来!”
萧无欢忍不住道:“晚辈很认真了。”
秦晚烟道:“很认真,还能听到我说什么,还能顶嘴?”
萧无欢顿时无话。
秦晚烟的声音更加严厉:“摒弃一切杂念,认真看!”
萧无欢真的很认真,都快盯成斗鸡眼了。
然而,秦晚烟却放下了手,道:“心神不全,三魂七魄离散。”
萧无欢蹙了眉头,明明面对是天下第一神医暮芸,却有种面对的是巫师神婆的错觉。若非因为这老婆子是小野猫的师父,他早一记冷眼甩过去,顺便让她滚了。
萧无欢忍不住又顶了一嘴:“三魂七魄离散?那晚辈难不成早死了?”
秦晚烟道:“人死有很多种,身死……还有,心死。”
一听这话,萧无欢突然怔住了。
秦晚烟继续道:“神在心上,心在身中。有人身死,心才死;有人身未死,心神先离散,身死也不久矣。前者,治身之疾病,便可活命。后者,养神补心,方可活命。”
萧无欢看着她的眼睛,仍旧怔住,半晌没说话。
秦晚烟也看着萧无欢的眼睛,又道:“打坐为睡,打盹为眠,卧榻入梦为寐。睡、眠、寐皆需闭目。闭目,摒弃外界的一切专注于心,便可养神。”
她说着,伸出去手缓缓地覆在萧无欢的眼睛上。
萧无欢下意识闭了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闭眼的瞬间,只觉得这辈子都从未如此安静,心定过。
甚至,就想这么一直闭着,闭着,不睁开。
秦晚烟继续说:“你不是失眠,而是失寐。梦能养神,没有梦不叫寐,但是,梦太多,尤其是噩梦,那叫噩寐,不养神,反倒伤神,进而伤心,伤肝,伤身。”
她放开了手。
可是,萧无欢却还是闭着眼睛。
秦晚烟起身,表情还是淡漠的,语气也还是冷的,“既心陷噩寐,何必强求夜夜卧榻入梦?睡与眠,皆是良药,皆可养神。”
她说罢,便转身要走。
可萧无欢却喃喃道:“若非噩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