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额头的闷痛让她思绪回炉。
小六匆忙捂住额头,摇头否认,“没想,什么都没想。”
然而,她脸颊的红晕出卖了她。
“累了?”
“没有。”
“那你继续这般练习。”
“是,公子。”
突然,屋外刮起了阵阵狂风,院里的竹叶被吹得窸窸作响,乌云从天边急涌过来,遮住了太阳的光彩。
文竹将烛灯点亮,然后站在一旁。
小六继续趴在桌案上写字,而顾子辰则靠坐到一旁的凉榻翻看起书来。
文竹看了一眼脸颊泛红的小六,又看了一眼唇角微勾的主子,若有所思。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哪里怪怪的?
这时,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随着阵阵雷声,“哗”的一声,瓢泼大雨从空中倾泻下来。落在院中,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
“下雨了呢。”小六将笔头顶在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
“你喜欢下雨?”文竹忍不住问。
“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下雨时天气阴沉烦闷不说,连衣服被褥都会变得潮湿阴冷。”
小六扭头看向文竹,“文竹,你应该从小就生活在顾府吧。”
文竹不明所以地点头。
“所以,你虽然是下人但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她再次看向院子里被溅起的朵朵水花,“但你知道吗,在外面有好多人可能就是等着这雨水救命呢。”
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这样幸运,遇到公子这样的人。有的人讨不到吃的会被饿死,有的人找不到水回被渴死,有的人种了大半年的庄稼最后却被汗死......
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
文竹不再说话。
“我和你说啊,之前我有好多次都差点要饿死了呢,后来又都是靠着老天爷降下的雨水活过来了。”小六语气很平静,似乎曾经几经生死的人不是她一般。
顾子辰放下手中书,“你有好几次都差点饿死?”
“是啊。”清澈见底的水眸弯起,“所以啊,老天爷对我还是很好的呢!”
她一直就是一个乐观又懂得知足的人。
顾子辰也看向窗外,轻声说:“老天会对你好的。”
她没听到这句话,但是文竹听到了。
“公子,您也喜欢下雨吗?”
“喜欢。”
文竹,嘴角动了动。
主子何时喜欢雨天了?
再看看不约而同纷纷看着窗外出神的两人,心头莫名的一跳。
他真的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练吗?”
“练。”她抓抓头,“但是公子,您可以教我些其他的字吗?”
“什么字?”
“嗯......小的想学难一点的字。”
“比如?”
小六试探性地问:“就比如......顾?”
“哪个顾?”
“就,顾府的顾......”声音小如蚊虫。
顾子辰挑眉,“刚会写‘一’,就想学‘顾’?”
“可以吗?”
顾子辰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起身走下凉榻。“可以。”
小六惊喜看着他,眼中的光亮掩也掩不住。
文竹再次瞠目结舌,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啊!
一张崭新的宣纸被铺开,顾子辰俯身提笔,行云流水间,一个俊逸潇洒、张扬锋利的“顾”字便赫然出现在纸上。
“确定要学?”
小六用力地点头。“要!”
淡笑着将手中的笔递给她,“我教你。”
“嗯!”
文竹看了眼窗外来势凶猛的雨势,再看了眼桌案旁的两人。
狂躁的雷雨声中,这烛晕桌案旁的两人眉目柔和,虽一高一矮、一白一灰、一出尘一世俗,却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的温馨与和谐。
文竹觉得自己怕不是脑袋坏掉了,不然他为什么会想到“和谐”这两个字。
他又看了眼两人,摇摇头,将窗下、墙角黄铜烛台上的烛灯全都点燃了。看了看,觉得不够明亮,又拿起一旁的铜剪子,剪了剪烛芯,才满意地继续站在一旁沉思。
雷声阵阵,大雨潇潇,烛光幽幽,青烟冉冉。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才停。
隔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一连月余未去上朝的顾德就起身了。与其说他今日是重返朝堂,不如说是最后去告别他鞠躬尽瘁了十年的地方。
杜松忍不住出声劝道:“老爷,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顾德摇头,“不了,再考虑下去怕是就晚了。”
晚了?
杜松听不太懂老爷在说什么,但他一个下人,自然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便也不再多嘴,只得帮顾德穿好朝服,就去准备马车了。
顾德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了候在外面的身着一尘不染的雪白袍子的顾子辰。“容时,你怎么来了?”
“儿子送父亲出门。”
顾德笑了笑,“不必如此,没什么好紧张的。”
“容时知道。”他上前一步,为顾德理了理朝服。
“走吧,送为父出门?”
在顾子辰出现的那一刹那,顾德的内心仅有的一点点犹豫也就消失不见了。
他不能犹豫,为了容时,也为了飞羽。
“儿子也正有此意。”
登上马车,顾德回头看了看静静站在府门前的,他那出色的儿子,说:“回去吧。”
顾子辰含笑点头,“好。”
随着马夫长鞭一甩,马车轱辘轱辘朝着宫门的方向驶去了。
“主子。”文竹出声。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