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星眸光闪了闪，然后抬手摸向了自己脸颊上那层凸起的人皮，道：“七弟，你错了，为兄还有机会。”
说罢，他的手指用力一扯，只听“撕拉”一声，那人皮竟然被他直接扯下，楼中星本来的面目也因此显露在了人们眼前。
端正清秀的五官，以及虽不算白皙但却很是光滑的皮肤。
楼席兮瞳孔猛地一缩。
呵呵……
原来，自始至终楼中星都不曾毁容！
原来，自始至终他楼席兮都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七弟，你看，为兄还有机会的。也正因如此，为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毁了咱们南诏几十年来难得的安宁。”
楼席兮雌雄莫辨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讽刺地笑，他哀伤地道：“呵呵……皇兄，你骗得席兮好苦啊……”
言罢，他猛然抬手，抽掉了自己玉冠上的玉钗。然后飞快向着身边的少女刺去。
感受着喉头处的尖锐，小六欲哭无泪。
该死，该死。她刚刚光顾着看热闹了，竟然错过了跳车的最好时机。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楼席兮轻笑道：“事已至此，席兮也就只能认命了。呵呵，其实能在今日这么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死一死也是不错，倒是省了我数着日子坐等咽气了。”
他将眸光移向小六，并在她的耳边用力嗅了嗅，邪笑着说：“况且赶巧了，席兮这阴间的新娘子也在。刚好，小六啊，咱们便一同去地府把婚事儿办了……唔！”
“叮！”
就在楼席兮的话才讲完的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光从远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过来。
那是一个快如闪电、可劈风破云的玉簪。只见它以锐不可挡之势擦着小六的鼻尖，硬生生地将楼席兮的右肩胛钉在了马车上。
正因如此，方才那抵在小六喉前的银簪也随着楼席兮手掌的脱力而掉在了车厢内。
小六深吸一口气，这变故来得有些快。但是她也明白，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于是，小六不再迟疑，提起裙摆就跳下了马车，并飞快地扑进了顾子辰那带有似竹似墨般淡香的怀里。
顾子辰挑起小六的下巴，垂首看着她咽喉处被划破的肌肤，目光阴云密布，“痛吗？”
男子没了玉簪，原本高束的墨发遮了大半个背，是他少了些冷傲，多了些清逸。
小六摇了摇头，笑道：“不痛的。”
男子的大掌轻轻牵起少女的小手，“走吧？”
小六犹豫了一下，缓缓回头，最后一次看向马车里风姿绰约的妖异男子。而他也刚好正看着她。四目相对见，楼席兮嫣红的唇角缓缓勾起，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对她露出这个可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了。
小六心中五味杂陈，世事弄人，一个人的私欲，毁了多少人的一生啊。只愿来世，这个无限风流的少年可以永远保持纯矜贵清傲，不惹尘埃。
片刻后，她在楼席兮那似初见的笑中缓缓垂眼。
小六紧了紧握着顾子辰的手，释然道：“走吧。”
“好。”
就这样，顾子辰不再多看身边众人一眼，牵着他心爱的姑娘的手，一步一步带她将南诏的纷扰丢在了身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清，纳兰性德）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去找你师傅。”
“我师傅他也来南诏了？”
“嗯，他去了槐荫林。”
槐荫林？
“师傅他去那里做什么？总不能也是要找什么佛祖登天的秘籍，或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的吧？”
“不是。你还记得我之前在湖阳城外接你离开时，曾给过你师傅一个字条吗？”
“字条……嗯，记得，当时公子还说那是您的诚意。”
“那字条上写的是——太玄门第六百三十代掌门困于南诏国槐荫林。”
“太玄宗第六百三十代掌门？师傅的师傅？”
“不，是你师傅的师兄。”
师傅的师兄……太玄门上一代掌门……
忽地，有什么东西从脑中闪过。
小六拉了拉顾子辰的袖角，道：“公子，楼席兮曾经说过，南诏的这个假巫后曾在多年前受辱，后她想要自尽时被一个看似江湖术士的人给救了。也正是因为那个人，甄氏才有了后来的‘机遇’。公子，难道说……这个所谓的江湖术士就是师傅的这位师兄？”
顾子辰点头，“没错。这些年他一直被楼席兮囚禁在槐荫林的山洞中。”
“他还活着？”
“嗯，算是吧。小六，等会儿你见到他，不要害怕。”
“？”
……
本来小六还有些不解，为何公子和她说不要害怕。直到她亲眼见到道有炳的师兄时，才终是理解了他话里的含义。
“福包，这是为师的师兄。”道有炳指了指自己脚边的蜷缩的一坨阴影介绍道。
小六吞了吞口水，缓缓看向那窝在阴影中的“人”。
他似是因为长期蜷缩着的原因，致使骨骼发生了变化，无法坐卧，只能如动物般佝偻在桌边。又似许久未见过光般，惧怕光明，只能窝在阴暗的影子里，才会寻得安全感。
“福包见过师叔。”小六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咯吱——咯吱——”男子缓缓扭动了一下身体，用这诡异的骨格摩擦的声音以作为对小六的回复。
只见随着他的动作，又有汩汩腥黄的浓浆从他满身的纱布中渗了出来，顿时间浓烈的腐臭便漫布在了四周，将药香、花草香全都掩盖了下去。
小六眉头动了动，强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再次看向了同样面色不太好的道有炳，提议道：“师傅，就在前几日衡弥神医才刚刚从南诏离开，要不要……咱们请他来为师叔诊治一下？”
“那老头儿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所以，师叔他……可还有得治？”
道有炳捋了下耷拉在颊边的长眉道：“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如此听来，道有炳多少也是知道了些曾发生在南诏的过往的是非恩怨的。
“你们打算何日回东启？”
“即刻。”顾子辰回。
道有炳想了想，点头道：“好，老道跟你们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