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1500
第89章
醉酒之人,最怕第二日早醒,我在晨光熹微中醒来,却半分不得舒坦,只觉得头疼欲裂,一颗脑袋,似有千斤重,来回摇晃,竟还能听到水声,晃荡晃荡地,真是难受。
身侧之人,倒是慵懒舒适,枕着一侧手臂,另一只手伸来抚摸我长发,声音懒散,是餍足之后的放松,“昨儿个答应我的事情,没忘了吧?”
我便有些恨自己酒品太好,昨日虽然醉得一塌糊涂,但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此刻竟记得清清楚楚。
我权当做没听见,下床便要离开,司徒陌倒也不来为难我。
我自去厨房下了一碗葱花面,填了肚子,瞧着锅里还剩下许多,便找了一只海碗盛着。
今日要去张裁缝铺子里,迟到不得,急急忙忙去房中与司徒陌打了招呼。
那人却有些不高兴,说道:“难得昨日高兴,今儿不能多陪陪我吗?”
我在他结实臂膀上掐了一把,道,“你快些起来吧,厨房碗里还有面条,凉了伤胃,你若是还想睡,先去吃了再来躺着。”
虚掩了院门,走出几步,竟恍然有些错觉,仿佛真就是一对平凡夫妻,踏踏实实在这方寸之间过起了日子。
到了张裁缝铺子,大师兄已经到了,正在门口支棱遮阳棚子,瞧见我走近,眼睛不知该往何处摆放,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我心知肚明,也料得似司徒陌这般奸险小人,绝不会许了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背后定是使了花招,只是瞒着我一人在鼓里罢了。
我本就淡泊,从前不想参与后院纷争,如今便也不想在这感情戏码里多生枝节。
只是如平常无二,向他行礼,“大师兄早。”
大师兄到底是磊落男子,与我一同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瞧着时辰尚早,便主动来找我叙话。
“小师妹,我后来听你夫君说了,你不曾拿到放妾书,与他也住在一处,君子不窥他□□室,是大师兄无理,这厢给师妹赔罪了。”
我笑着阻拦,“大师兄折煞我了,是大师兄抬爱,师妹哪里受得起。”
大师兄温和一笑,两人便与平常一般闲话家常,大师兄将与月娘之事娓娓向我道来。
原来我自从来了张裁缝铺子之后,时有请假,月娘几次有事来寻我,都扑了个空,有时见着铺子里有女客,几位师兄不方便招呼,月娘便搭把手帮忙里里外外打点。
一来二去,便相熟了。
前日月娘嫂嫂来铺子里置办冬衣,恰好撞见了月娘,姑嫂二人,先是闲话家常,一来二去,多有唇舌之争,你来我往,便生了是非,到得后来,嫂嫂竟指使丫鬟,动起手来。
好在大师兄给拦了下来。
月娘感恩,昨日作东,请了大师兄去酒楼吃酒,以表谢意。
席间多喝了几杯,大师兄不胜酒力,早上醒来时,发现昨夜竟宿在了月娘家中。
问月娘发生了何事,月娘只是不作声,只说自己嫁过男人,不是处.子,若是大师兄并无情谊,月娘也绝不勉强。
大师兄听她这般说话,自然不会一走了之,天蒙蒙亮便出门回家,禀明了父母,三媒六聘,待得换了庚帖,便会将月娘娶回家去。
我没有看错大师兄,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私心里,若是没有司徒陌,没有前因后果,我也是真心真意地愿意盖上红盖头,嫁给大师兄得。
月娘好福气,走过了荆棘路,却迎来五月天。
我摸摸眼角,道一声祝福,“师妹先说一声恭喜了,恭喜大师兄和月娘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日若是喜得麟儿,我便先把这干娘位置预定下了。”
大师兄苦笑两声,实在有些强颜欢笑,他从袖中抖出一只深色香囊,从里头拿出一块白玉来。
我下意识便去摸自己随身口袋里其余那两块,一块得自一名不知名的老者,一块得自月娘。
月娘那块,来了钱塘府后,我归还过她几次,她却挥手不要,说是往日之事,她一样也不要留在身边,断便要断个干净。
我不再勉强,只是一块儿贴身保管。
今日乍见大师兄手中这块,竟惊得莫明亢奋。
这三块玉,纹路尺寸竟是如此契合,彼此首尾相接,似乎原本便是一块。
而大师兄这块,则是当中一块关窍。
大师兄将那玉塞在我手中,说道:“小师妹,虽说我二人已然无缘,但我心里……,但我心里,却只有你一人,这话此时说来,已然无用,但我总觉得,该让你知道。”
“这玉,我母亲让我给了月娘,但我思来想去,私心里,却只想给你,我想着,便遵从一回自己内心,任性一回,以后再做回那个好人。”
“这玉是我家传之物,原本有三块,祖先里有人在七月十五那日,持着这三块玉堕入轮回,不知去向,等家人发现时,其中两块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这最后一块,传了几辈后人,再无用处,却是个念想。”
“今日送给小师妹,望师妹收下,权当作全了我的念想。”
我瞧着大师兄手中那玉,摸着腰侧荷包,如五雷轰顶,只破碎着声音问道:“如何堕入轮回法?”
大师兄摇头道:“说来太过玄幻,师妹只当笑话听听便好,说是三块玉合在一处,七月十五月明之时,便能去向持玉之人心中所想的某年某月。”
第90章
大师兄这礼物,若是换做别样,我是断断不能收下得。
一来,会将我与大师兄的关系,推到一层十分尴尬的地步,二来,将来若有一日,被月娘知晓了,只怕于我二人的情谊有损。
可千万般的理由,都不及这个礼物的真实意义。
我接下玉佩,放入随身携带得绣囊中,三块分别百年的玉石终于聚首,叮叮咚咚,相互碰撞,声音悦耳,对我来说,意义也是重大。
这一日,便怀揣了这样的秘密,一颗心“咚咚”直跳,无法消停,无法安静,只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端,两只脚踏不去实处,脑中更是像塞了许多棉花,连张裁缝说话声都像隔了玻璃罩子,听不清,听不明。
便这般浑浑噩噩了一整天。
午膳吃得咸菜包子,险些将自己手指头吃了进去,三师兄年纪小,刮着脸皮笑话我,“小师妹,多久没吃肉了?连自己手指头都不放过。”
我躲避着师傅严厉的目光,还有大师兄关切的眼神,支支吾吾道:“昨儿个睡眠浅,今儿个便有些没精神,我这便吃完了,先去缝花样,师傅和几位师兄慢用。”
下午更是频频出错,错将王家媳妇儿喊成了李氏,那李氏好巧不巧,正是王家媳妇家中男人在外面养得外室。
王家媳妇儿逮着错处不肯放,撒泼打诨,非说我是故意寒碜她,故意恶心她。
我百口莫辩,自觉去师傅那里领了十记手板子。
晚间回去时,便颇有些垂头丧气。
一门心思全在那三块玉佩上,一路侧耳倾听它们在绣囊里发出的撞击声,一颗心飞得很远,远到父母身边,远到自己的时代,远到几欲挣脱胸膛,冲着这熟悉的一切一切大声喊叫,我可以回去了,我终于要回去了。
这般欢欣雀跃,推门院门的时候却几乎傻眼。
不过一天的功夫,院子里却几乎大变样。
院子里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我可以忽略不见,可最最夸张的是,院子两侧的围墙竟被统统推倒,几个工匠进进出出地忙碌。
我去两边的隔壁人家细瞧,竟然早已搬空,他们的院门被拆下,几个泥瓦匠正在用红砖块砌墙,估摸着是砌了一天,已经快与原先的墙头齐平。
院子里忙碌的工匠更多,左侧手的人家灶火间极大,我院子里的锅碗瓢盆便被移去了他那处,而我自己这间的房间和厨房的一侧墙壁被打通了,房间陡然大了许多,进去瞧一眼,也不知该做何表情,竟然连床都换过了。
原先那张单人床,司徒陌睡过几晚,我与他挤得几乎掉下床去,早晨醒来,两人几乎像连体婴般搂抱在一起,饶是这样,也还是要腰酸背痛一整天。
这会儿这么一打通,自然可以换成一张稍许大些的床了。
我闲来无事,又去右侧的院子里瞧,一般无二,被砸了院门,砌了砖墙。
右侧的房间也不大,里头没有大改,只是搬来了书桌和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