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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指控无证经营,但幸好灵幻新隆最终还是保住了他的相谈所,还得到了一张由scepter4签发的【临时异能开业许可证】。
用通俗点的话解释,这是一张青春版、mini版、阉割版的异能开业许可证。
它不仅将一个组织内的异能力者数量限制在“3”这个数字内,还限定了取得这张异能开业许可证的组织所能展开的业务范围——而那个范围有限到了几乎会令人产生“如此鸡肋的许可证真的有必要吗”,以及“签发机构是否只是想多一笔税金和手续费用收入来源”的质疑。
有了官方承认的开业许可证,已经将欺骗和谎言当作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灵幻新隆第一次成为了不怕火炼的“真金”。
可除了一场短暂的审讯,还需要额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长达三个月的停业整顿。
灵幻相谈所,堂堂关门。
而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三个因为失业而伤心的人。
他们分别是灵幻新隆、爱丽丝没能见到的大师兄影山茂夫、以及爱丽丝这个颇有打工魂年仅六岁的打工人。
爱丽丝哭得好大声。
不过她认命了。
因为出云安慰她说,还有其他能让赚钱的方法。
于是爱丽丝很快不哭了。
在又一次被家长从警局抱回吠舞罗后,被意外打乱了假期计划而变得无所事事的爱丽丝,重新回到了她那令上班族们人人羡慕的、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生活中。
假期第五天,距离新年只剩下半周不到的时间。
迎着寒风却愈发变得热闹光鲜的街道上,人群比往日更加熙攘喧闹。铅色的云团沉沉地压在远处只有几层高的居民房楼顶,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有掉下来的风险。
爱丽丝缩在被窝里卧沙。
她的意识比身体先一步醒来,在等过了一段堪比从上世纪用到了现在的大脑袋老电脑开机速度的、几乎能称得上的时间后,睡得迷迷糊糊的爱丽丝将手伸了出去。
她摸了摸被窝的另一边,却没有那里摸到姐姐纤细柔软的手臂和温暖的体温。
之前被她抱在怀里的蓝眼睛小熊玩偶(住院时尊砸娃娃机弄来的那个)倒是遭到了她在睡梦中的踢踢踹踹,爱丽丝钻进被子里拱了一圈才在床尾找到了它。
暖气还开着。
爱丽丝不觉得冷,但觉得很干燥,尤其是她的嘴巴和鼻子,一个有点起皮,另一个有种揉一揉就会流鼻血的预感。而究其原因,是房间里的加湿器停止了工作。
爱丽丝学着草薙的样子,给这台小机器上下检查了一番才发现原来是里面的水箱空了。
可爱丽丝不知道怎么把水箱拆出来。
她对着加湿器犯了一小会难,然后很快地想出了解决办法——
“出云!”
她顶着乱蓬蓬的脑袋,牵着小熊娃娃的一只手,踩着同样是小熊的毛绒拖鞋啪嗒啪嗒地下了楼。
然而吠舞罗一楼静悄悄的。
琳琅满目的酒瓶静静接受着阳光的洗礼,不知道谁离开的时候没有关窗,空气的对流虽然不算强,但也足以吹动悬挂在酒瓶瓶身上记录客人信息的小纸标。
吧台末尾的角落,堆着多多良从外面海淘回来的“垃圾”旁边又多出了一个很是庞大的家伙——长得像个中间铺了彩绘玻璃的拱门,最上面的半圆被完全透明的玻璃与外界相隔开,里头装着很多铁盘子一样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东西。
而在这个大家伙的外壳上还有很多按钮,以及有一个和摇摇车和游戏机上才会有的投币口。
在它的外壳侧面,爱丽丝看到了一个小小的[のろ競り場](のろ拍卖所)的标签。
而它的外壳正中间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不要乱碰”。
虽然它无论从圆滑的边角还是配色,都和吠舞罗的内部装修风格非常和谐,但爱丽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物。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它,最后没忍住跑到吧台后摸出一枚5円硬币,推进投币口里。
然而哐当一声,硬币很快便从下方的出币口滚了出来。
爱丽丝十分诧异,反复尝试几次发现还是不行之后,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硬币太小了。
因为这个大家伙身上的投币口是比5円硬币要更加宽大的。
于是她有噔噔噔地跑回楼上,从自己的纸箱子里翻出了出云之前去冰岛给她带回来的克朗硬币。
5克朗硬币比5円硬币重。
爱丽丝把克朗硬币怼进去之后它没有掉出来,反倒是从这个大家伙的内部传来的一阵机械被唤醒咬合在一起的齿轮开始哒哒转动的声音。
突然亮起的灯光将她的小脸映亮,爱丽丝满心好奇地随便摁了个按钮。随后那些铁盘子之间突然往外抽出了一张,爱丽丝看到它的上方还托着一张像蓝光光盘一样、中间有一个圆孔的黑色碟片。
只是这张黑色碟片可比蓝光光碟大多了。
接着一个带着一根针的、长得像电话听筒的东西从一旁转了过来,它的针头稳稳地落到那张黑色碟片上。
整个圆盘突然开始旋转。
短暂的沙沙声后,一阵音乐声流淌出来。
不像她平常听到的动画片的oped那么活泼轻快,也不像偶尔出云会带她去听的交响乐团演奏一般激越高亢。
她只是感觉自己好像从音符的排序和演奏中听到了一个好像被人写成歌曲的吠舞罗。
懒洋洋的、有着与外界格格不入这一特质的、却又无比和谐的吠舞罗。
不过对于一个听惯了流行歌曲、偶尔才会跟着爸爸去欣赏古典乐并且还要在半场中睡着的小学生来说,想要让她听完从这台黑焦点唱机里传出的爵士乐果然还是为时尚早了一点。
爱丽丝没听多久就腻了。
甚至有点听烦了——因为在一番折腾都没让这台机器重新变得安静之后,她立刻丧失了对新奇事物的那股兴奋,并开始跟对方较劲。
“快点停下来!!!”
她气愤地对点唱机用上了命令式的句子。
而后……
“嘭——”的一声。
上方的玻璃内部忽然袅袅升起了一缕青烟。
很快,爱丽丝嗅到了一股怪怪的糊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爱丽丝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她闯祸了。
凭借着屡次闯祸积累的经验教训,爱丽丝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逃离事发现场并给自己伪造不在场证明。
她的小脑瓜变成了期间限定的鬼精鬼精。
在拖着小熊重新回到楼上,爱丽丝第一时间跑到了尊的房间门口。
她在心里祈祷自己那不喜欢出门的爸爸此时正在家里睡觉。
好在,在午睡打盹这方面,周防尊向来不会让人失望。
赤之王最近又进入了倦怠期。
剧烈的头疼让他无法安然入睡,以及难以被压制火焰的、令他暴躁易怒的烦扰在一个波谷之后,再次攀上了下一个新的高峰。
周防尊躺在床上,在他闭阖的眼皮下,是一双怅惘的金色眼睛。
这种介于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加剧了周防尊的头疼。
他整个人都瘫在床上,感觉自己要不就干脆一直这么躺下去,否则要是等他因为什么要紧事而起身,大概会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了自己所处的这一整栋房子也说不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跑到他床边的小家伙轻轻问:“尊——”
“你睡着了吗?”
他不回答,于是过了一会,床边的小豆柴很快又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睡着了哦!”
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周防尊双眼睁开一条缝,然后就看见这个只趴在他床边的臭小狗叼着她的小熊娃娃爬了上来。
“干嘛?”
在爱丽丝把她的小熊塞进他的被窝后,周防尊睁开眼,盯着她问。
“睡觉!”
爱丽丝满脸无辜地望着他。
“……为什么突然要跟我睡?”
自从上次发烧之后,爱丽丝就再也没贴着她爸睡过觉了。
“就是想嘛……”她小声咕哝着。
“你是不是做坏事了?”周防尊脑子里晃过什么。
“没有嘞!”爱丽丝连忙否认,“我是怕你一个人睡觉好无聊才过来陪你的!”
周防尊:“……”
“我不无聊,不用你陪。”第三王权者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自己女儿的好意,但没直接赶爱丽丝走。
一大一小两个周防僵持了起来。
周防尊沉默着,爱丽丝也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他终于没忍住开口对女儿说:“想睡就赶紧躺下来。”
别等下又着凉了。
可爱丽丝没有回应他。
——总不能是因为生气了不肯理他了吧?
刚才他有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吗?
周防尊一边复盘刚才发生的事情,一边睁开眼。
然而看到的,只有被烧得一片狼藉、烟尘滚滚的荒野。
没有活物在他身边——这是惯例了。
这场由石板带来的梦仿佛在预兆着,他会用火焰烧毁一切在自己身边的东西。
身边的……东西?
想到这里,周防尊忽然愣了一下。
旋即他听见一声咔嚓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烧得发脆后断裂的声音。
那声音很近,犹在耳边——又或者,它确实就在他身边。
周防尊被莫名地引导,低头看向自己脚边。
他看见那里只有一条很细很细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属于孩子的手臂。
而在她那被高温烈火焚烧过后而蜷起的手指和手掌中,还剩下一个头和一只手的蓝眼睛小熊娃娃被她紧紧抓着。
周防尊倏地睁开眼睛。
——这回是真的睁开了。
他盯着在暮色中开始染上昏黄的天花板,剧烈起伏的胸膛让他从不断挤入肺部的冷空气里攫取到了一点能够镇压噩梦的理智。
“……尊?”
他的被子里钻出来一个睡眼朦胧的小脑袋。
“你做噩梦了吗?”
周防尊盯着她的脸。
长久的沉默后,才淡淡地“啊”了一声。
“你怎么老做噩梦呀。”
爱丽丝揉了揉眼睛,抱着她的蓝眼睛小熊从被子里爬出来。
她伸出手,发现周防尊没有阻拦自己的意向后,她立刻在爸爸的脑袋上使劲招呼起来。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她念“呼噜呼噜”的时候,有点像是小猫在打呼。
周防尊没有说话,也没有把她的手拿开。
他想梦里都是假的。
周防爱丽丝怎么可能会因为他说不准她跟自己睡,就真的乖乖回自己的房间。
“你不要做噩梦了哦……”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又抱着自己的小熊缓缓躺回被窝里。
直到睡着前都还在小声地咕唧着这句话。
周防尊看着她的脸,不打算再睡。可不知不觉间,他又睡着了。
这次他没有再梦到荒原、焦土、白烟、以及被他失控的力量波及的爱丽丝。
这是继爱丽丝发烧住院前一晚,周防尊成为赤之王以后的第二场黑甜静谧的睡眠。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人在摇晃自己。
那个人一边咳嗽,一边推搡着他,呼喊着他的名字。
“み……みこと……”
周防尊皱着眉,睁开眼。
然后,继被烧成焦炭的爱丽丝后,他又见到了鼻血流了满脸的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