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芒,天乙一人在院中徘徊。
庙算之后,虽然商国上下都有了信心,但是天乙知道,庙算只能说商国有了大战的实力。
大战如何打,费昌一句大夏从未败过让天乙心里很是没底,天乙心中如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如今箭在弦上,骑虎难下,商国有了粮食、人口和装备精良的大军,难道就能够打败大夏了?天乙想到当年被履癸推上断头台关在夏台的情景,恐惧和痛苦随着回忆袭来,想到自己和仲虺庆辅等几人在太行山顶被履癸一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情景更是让人绝望。
“是时候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不趁着这个机会大军西征,说不定哪天履癸随时又会来让自己上断头台!”天乙抬手对着月亮射出一箭,羽箭刺破夜空消失不见,天乙的心终于不再犹豫。“今夜就要把下一步的作战方略定下来!”大军的下一步作战方略,天乙一直没有最终确定下来。
天乙趁着月色,悄悄坐着马车来到了伊挚的府中。白薇看到天乙大吃一惊,赶紧去通知伊挚。
“薇姑娘不必去通告了,我们一起进去就是了,今天就朕一个人,不必拘于礼节!”
伊挚此刻正在书房中闭目打坐,天乙对白薇摆了摆手,不让白薇打扰伊挚练气。天乙静静坐在伊挚对面,从没安静的看过伊挚,天乙心中想“这么多年了,大商走过的路,其实都是伊挚谋划的,朕实在离不开你了!”
看着伊挚宁静的面容,天乙也不知不觉间,眼皮下垂,脑中一片空白清明。天乙的心也慢慢的宁静了下来,刚才的烦躁都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王!是来和伊挚来一起练气的吗?”伊挚的声音轻轻响起。
天乙睁开眼睛,“伊挚先生,朕哪里懂得练气,不过朕刚才受先生感染,这修身练气的确能够宁静内心,朕心里现在已经平静了。”
“伊挚其实早就知道大王来了,就是为了让大王先静下心来!”
“伊挚先生,庙算只是算!大商伐夏的大业,还是得和先生详细斟酌一下!”天乙说。
“伊挚也想和大王坦诚相告,不过不想去大王那个大澡盆去洗澡了。”
”哈哈!先生是个雅致之人!”天乙轻松的笑了,白薇在一边给二人倒上了茶水,如今的白薇似乎越来越像伊挚了,白衣飘飘,倒茶的动作不急不缓,自有一股韵律,对二人莞尔一笑,不深不浅恰到好处。人和谁在一起,就会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如今天子履癸日益残暴,瞿山已塌,又杀了关龙逢大人,履癸民心已然失去了。杀了直谏之人,大夏几乎无人在朝堂说话了。履癸早已无所敬服,无人再在朝堂上说真话。数年间搜索天下货财子女。天下诸侯都很难足数进贡给履癸,天下士民俱怨恨履癸,只是口中不敢说出来而已!
大夏在履癸初年的时候,履癸四处征战开辟大夏的疆域,吞灭了无数的周边诸侯国,履癸终于恢复了大夏昔日的无限荣光。
大夏如今疆域纵横千里,装备了盔甲的正规大军就有好几万,战车上千乘。履癸平日里亲自厚养的近卫勇士,一直有二万人。每一个勇士都是力举千斤射贯七札的高手。近年来履癸征战不断伤亡了大半,增补的新兵虽多,人数依旧是两万。新选上的近卫勇士虽依旧凶猛狰狞,已经不似旧时死命忠心。
履癸凭勇力统领天下,自为霸于大夏。灭善国,存恶国为党。灭善人,用恶人为助。大夏周围的诸侯国都只是被迫跟随履癸而已。
大夏的大臣都依仗履癸的淫威肆意横行于下。各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奢侈靡乱,每日酗酒,变得骄奢淫逸。
大夏取民租赋,初年十分取二,中年十分取三,到近年来则十分取四五。以至搜刷殆尽矣!百姓在履癸统治之下,生不能养,死不能葬,长不能娶,旷夫满于野,怨女盈室。有志于为国家做事情的士人没有机会当官,贤才只能穷困到老,善良的人一直困苦终身。
大夏已经腐朽,仅仅是表面上依旧很强大而已,大商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大王不必心焦,大商已有胜算!”
“大商胜算几何?”
“伊挚不知!”
“超过一半的胜算吗?”天乙看着伊挚。
“大王,你可知归藏中天下一切都不是定数!大商如今要做的不是贞卜胜算几何!而要知道大战如何打才有胜算!”
“啊!”天乙颓然坐在地上,良久说:“先生说的是!以往大战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我们都过来了,这一次其实也一样!我们唯有去拼劲全力,剩下的就只能等了!”
“大王终于明白了!”伊挚微笑地看着天乙说。
“有些事我们必须去完成,那我们就一起去完成它,如果成了,大王就会像大禹王那样名垂千古,为子孙万世所敬仰。大王做素王的这些年不会白白忍耐!是行动的时候了!”
“伊挚先生我们下一步如何走?”
伊挚走过去附在天乙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天乙走出伊挚的府邸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必胜的策略,内心却已经平静了。
决战在即,大商联军内部的想法也不是太稳定,关于该不该继续伐夏的问题上依旧存在分歧,毕竟这是以臣伐上,对于长期习惯了大夏统治的人们是很难接受的,所以伊挚说的很对,誓师大会是必须的。
几天后,大军就要出征了,玄鸟堂前的广场满是已经站不开大商的大军。天乙缓步走上祭祀台,一身闪亮的青铜盔甲在身,白色的披风迎风飘舞。
天乙站在祭祀台上,广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万人却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在等着天乙说话。
天乙环顾了四周,如今商国大军已经和出征葛国时候不一样了,“是时候了”,天乙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数万将士肃立等着天乙,天乙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
大商的将士和子民今日都来听朕所言!不是朕小子敢贸然犯上!实在是因为夏王犯了很多罪行,上天让我去讨伐他。
也许你们大家会问:‘我们的国君不体贴我们,该种庄稼的时候不让我们去种庄稼,却去讨伐夏王?’这样的言论我早已经听说过,但履癸有罪,我们敬畏天帝,不敢不去征讨!
现在你们会问:‘履癸的罪行究竟怎么样?’
履癸耗尽了民力,剥削夏国人民,民众大多怠慢不恭,不予合作,他们说:‘这个日头什么时候消失?我们宁可和你一起灭亡!时日何丧?予及汝皆亡!’履癸的德行败坏如此,今朕必往讨伐!”
天乙严肃的扫视一下众人,大声说道:“你们只要辅佐朕,行使上天对履癸的惩罚,我将大力赏赐你们!你们不要不相信,朕不食言。如有人不听从朕的誓言,朕必杀之,让他的子孙们做奴隶!必无所赦!”
天乙的话刚刚讲完,将士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夏无道,商遂当代之!”
--子氏天乙说--
《尚书-汤誓》: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5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