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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低着头看着桌面,当他抬头的那一刻,脸上终于浮现出了进入包厢之后第一丝微微笑意,慢条斯理的说:
爽是爽,只是,金子军你打得赢吗?打不赢,又还谈什么生意不生意,你胡钦有几分本事,自己不晓得?
打不赢。
听到我老老实实的回话,和尚极为轻蔑的一耸肩,阴阳怪气的从鼻孔里说出了一句话:
哦,那怎么办呢?老子几十岁了,不可能还上场帮你打架吧。
不需要,我也不需要打赢。而今啊,规矩太多,定规矩的人却又总是那么几个老人,按照他们的规矩玩,那你我这些小角色怎么都不出了头,那就只有想方设法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尽量把这池水搅浑,水浑了,再各凭本事,看到底是哪个当鱼,哪个摸鱼咯。和尚哥,你觉得我、阿字、关二加起来,搅浑一池水,够不够?不够是吧?不够的话,如果再加上你,加上刘进又如何?甚至再把老鼠黄皮,把源帮都扯进来,一起玩一下呢?时候一到,我想就算是李老妈子,也未必不想亲自下场试一下吧?金子军,打得过我不算本事,罩得住这座江湖才真狠,他罩得住吗?
和尚浑身一震,双眼骤然睁大,各种复杂情绪在眼中闪烁不休,就连两片厚厚的嘴唇都开始微微蠕动了起来。
我静静看着和尚,等待着回答。
半晌之后,和尚脸上的震惊之色终于缓缓褪去,他再次笑了起来,不再是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而是面带油光,嘴角咧开,笑得就像是一只扮猪的肥老虎,眼神晦涩难测的说道:
胆子这么大,别的不说,你就不怕廖老板先办了你啊?
我也哈哈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背叛廖老板,他全权让我办事,那我就有我办事的方法。打垮金子军,打垮皮财鱼,打垮李老妈子,甚至是打垮关二,打垮你和尚,或者就算是我胡钦也出事了。反正不管是哪一方背时,江湖乱起来了,廖老板也不会乱啊。到什么时候,底下的人再怎么换位置,他不也是一样稳坐钓鱼台,再说了,而今调皮捣蛋阳奉阴违的人这么多,未必廖老板就不想乱一下,毛嗲嗲不也玩过文化大革命啊。廖老板那边,我自然会有我的交代。大哥吃肉,我当小弟的自己想办法多喝点汤。以廖老板的心胸,不至于看不开,你说是吧?
胡钦,你下了这么大的本,就为了我这么一个老麻皮,你觉得我是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我总感觉有点不到位啊。
不管是廖光惠,义色、李杰,龙云、还是现在的和尚,和这帮老东西打交道最讨厌的地方就在于,这帮家伙已经活了太久了,他们完全不相信什么感情义气承诺诚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多少年的得失成败,人心难测,早就让他们养成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坏毛病。
他们什么好处都想要,什么麻烦都不想沾。
但是没办法,作为一个依然生存在他们所建立的江湖之内的年轻人,我还是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规矩来玩。
我实在忍不住心中厌恶,狠狠白了对面满脸悠然自得的和尚一眼之后,说:
不到位啊。不到位你又不肯说,那我就继续帮你把话讲完好不好?你无非也就是担心自己出了头,万一惹发皮财鱼金子军的火了,或者引起其他任何一个大脚板的注意,发现你和尚扮猪吃老虎,原来不是个老实人,就把枪口先对着你,到时候你和尚就算是有命赚钱也没命花,对吧?
不要紧,老子胡钦来扛!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我也不怕再当一回出头鸟。在我胡钦站稳脚跟之前,你和尚完全不用插手做任何事,只管分钱。等到我胡钦命好,真有能够说话算数的那天了,你愿意出来就出来;不愿意,你就继续闷声发财。何时何地,你和尚都是个八面来风,谁都不得罪的本分人,钱你赚,刀我拿,要不要得?当然,我胡钦到时候真有一天成事了,我会不会反口,会不会不认今天的账,不好说!我就算现在说了,你和尚也不会信。但是这不要紧,你只需要想一点,你觉得我胡钦只是一个想要把赌场生意拿下来,然后买辆好车,买几栋房子,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人吗?如果是,那你到时候确实危险。如果不是,我要的是什么,就不用继续说了吧?和尚,你几十岁了,守着个赌场没问题。我才多大,我这辈子就像你拿个赌场等退休吗?不是说什么大话,真有那么一天,赌场生意,我全他妈给你都没问题,你信不信?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李杰阿字,你们这帮铁聚吗?大家都是各凭本事一个起跑线上出发,你就这么不看好他们?他们就一定会被我胡钦压住吗?压不住,那你不也一样什么都有了。和尚哥,现在我的这些话,你到位了没有?如果不到位的话,我就再说最后一次,做生意就是赌博,亏还是赚各凭运气,都说不好。要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我还找你谈根毛?关二、李老妈子,甚至是金子军本人,龙袍海燕,我哪个找不得?非要找你个秃子?而今,既然找到你了,你又被我抓住了命门,那就没办法了,就算是坨屎,你也只有给我吃下去。你还有选择吗?没得了,哥哥!
听到我的挑衅,和尚不但没有半点生气郁闷之色,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来越明显,两根手指有节奏的轻微敲击着桌面:
来之前,杰哥两口子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这些年啊,别人不晓得,我和尚自己心里清楚。我还真算得上是个义薄云天的好兄弟,有我这么个兄弟,杰哥这辈子也算是没有白过了。我和你胡钦不同,我没得当大哥的心,我就是别人的马仔,心甘情愿的,不过,我的大哥永远都只有一个李杰,从八几年他在舞厅救我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过。我的一切都是杰哥的,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跟他。只是,钦哥你拉关二阿字我想得通,你拐弯抹角用杰哥拉我干什么?我能帮你做什么?你说我完全不用插手做任何事,平白无故钦哥你就突然这么喜欢我了?老子皮粗肉厚,一身肥油,胯里也不流水,你日又日不得,抱也抱不起。大大方方就硬要分我这么大一块饼?你骚不过发癫啊?哎哎哎哎,你莫讲七讲八,道理老子比你懂,老子要听实话。
说到这里,和尚脸上虽然依旧笑意盈盈,但他的上半身突然前倾往我靠了过来,犹如一座小肉山般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背后灯光,在笼罩住彼此的阴影中,和尚嘴里,鲜红的舌尖一闪而过,阴森森的说:
不然,我就当你是骗我哄我,我会很生气很生气。如果我真气昏了头,那么从我这里,除了一条命和刚才那包烟,你什么其它的都拿不到。而且,你,莎莎,关二,一个都跑不掉,我无所谓,我的女儿自然有杰哥有其它的人来管,不用你们担心,我陪你们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