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初站起,窗光恰将他的人影打在秦婠身上,厚厚笼下。
“昨日席间多饮了几杯,醉意上脑,回屋后闹了她几番就人事不醒,也亏得她照顾我一夜未眠,如今眼都还红着,嬷嬷莫误会她,是我行事荒唐了。”
男人的声音还带着宿醉的嘶哑,话却说得妥帖。
许嬷嬷看了看沈浩初,又看秦婠,果然见到秦婠双眼红丝缕缕,眼底黑青微肿,倦怠的面容上又有薄羞红晕,只是咬牙站着并不争辩,倒叫人生怜,反让人替她委屈。
“是奴婢造次了,不过此是府里规矩,回头我还要向老太太复命,少不得多嘴问清楚,侯爷与夫人这是……还未圆房?”
沈浩初点头应是,又看秦婠局促地站在许嬷嬷后面,便冲她招手:“你过来。”
秦婠人是懵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沈浩初会替自己开脱。
要知道那一世就连死前他都还在怨她!总不至于死过一回,他脱胎换骨了不成?
“夫人,侯爷唤你呢。”旁边的丫鬟见她发怔,不由捂唇笑了声。
秦婠这才回神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绞好的帕子:“爷,我服侍你梳洗更衣吧。”
话音才落,她就被一只大掌按着肩头坐到贵妃榻上,耳畔又响起他的声音:“我不习惯别人服侍,你们不必管我,好好服侍你们夫人便可。”
秦婠还没领会他话中意思,手里的帕子就被他抽走。几个丫鬟愣愣的,看着他将巾帕打开抹脸,估摸也没料到他会有此番举动,一时皆没回神,待他抹了两把脸后才有个丫鬟一边道“侯爷,我来帮你”,一边上前要替他挽袖。
“什么我啊你啊的,你是什么身份?敢与爷称‘你我’?”许嬷嬷闻言当即斥道。
那丫鬟已被沈浩初不着痕迹地挥开手,正不自在着,闻言马上红了眼跪下:“侯爷恕罪,夫人恕罪,是奴婢一时失言。”
后面另两个丫鬟捂着嘴窃笑地站在窗前看好戏似的瞅着,秦婠蹙了蹙眉,她自然是认得这三人。她们都是沈浩初房里的丫鬟,生得不俗,因着府中喜事关系,皆穿簇新衣裙,一色的月白绫袄儿银红褶裙,只外头的比甲颜色不同。跪着那人叫青纹,是服侍沈浩初时间最长的丫鬟,所以打扮得也与其他两人不同,青缎掐牙的比甲上还绣了梅枝,身上也戴着几件金玉,模样周正。
秦婠心中有数,几个丫鬟里沈浩初尤其与青纹亲厚,从前私底下都是“你我”相称,这青纹顺嘴惯了,不想被许嬷嬷抓个正着,被斥毫无意外,倒是沈浩初的反应——若搁在从前,他早就替她们分辩了,如今却无动于衷?
再一想刚才他挥开青纹的模样,秦婠不由更加奇怪。
“许嬷嬷,算了。”秦婠小声道,又拉拉许嬷嬷的衣袖。
这番小女儿依赖的举动倒让许嬷嬷生出几分怜爱来,也存了在新妇面前长势的念头,她才要拿青纹继续作法,却闻沈浩初“啪”地将巾帕扔入盆中。
铜盆里的水一阵乱溅,秦婠望去,沈浩初双眉紧蹙,面上浮现几分不耐。
果然,还是要替青纹出这个头?
“府中可有冰块?”他开口,却不遂秦婠的猜想。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问得几人都愣了,青纹抢道:“有的。”
时值夏末,兆京犹带暑热,到了中午各处还要用上冰,府里窖中自然存了冰。
“取一些过来。”沈浩初沉声道,双眉展平,不见喜怒。
青纹忙如获大赦般告退出去取冰,屋里一时沉默冷肃,众人似乎被沈浩初眼下的不怒而威所震慑,都有些忐忑,便是许嬷嬷也看不明沈浩初。秦婠明白她们为何惊诧,沈浩初脾气虽然不好,像个被骄纵坏的纨绔,但绝对不会有这样沉肃内敛的眸色,至少在她初嫁沈府之时,他没有。
“给嬷嬷沏杯茶来,这大清早的劳烦嬷嬷走这一趟,辛苦了。”屋里冷得不像话,秦婠只得软语打破沉寂。
许嬷嬷是这后宅里的人精,哪能察觉不到沈浩初不悦之意,便婉拒了秦婠之茶,笑着告辞,只说要向老太太复命,临走还悄悄嘱了秦婠一句“夫人若是收拾好了且早些过去”。这在上辈子可是没有的,秦婠含笑应是,又褪了手上戴的一只绞丝镯塞给她,才将人送出了屋子。
待她再回头时,沈浩初已去了净房,剩下的丫鬟默不作声收拾起屋子,秦婠也唤来自己的陪嫁丫鬟梳洗打扮,待她洁牙净面妥当,正捧着碗茶坐在妆奁前由着人梳发,那厢去取冰的青纹也回来了。
“夫人,这冰……”青纹提着棉絮紧裹的木盒问道,眼睛却不断在屋里四下觑着。
“我也不知侯爷要此物何用,你先放……”秦婠看着冰也为难了。
“拿过来吧。”沈浩初正巧出来,随手就从盆架上扯了两块帕子。
青纹忙将木盒送去,逮着机会献殷勤:“爷,让奴婢来吧。”
沈浩初不语,只将木盒打开,用手里的帕子捂了几块冰包起,目光在屋里巡过一轮,挑中了秦婠的陪嫁丫鬟秋璃:“你过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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