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意盈盈,宛须冰寒的目光扫了过来,云意姿默然片刻,只能道:
“贵人随我来。”
梁怀坤很快便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行走,时不时指着某处问一句,那是什么建筑,那又是什么植株。
云意姿声若寒冰:“还请贵人止步。”
“唉,洛邑的女郎都是如此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梁怀坤分外惆怅地叹了口气,眸子又亮起来,“寡人初来洛邑,许多地方都认不清楚,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女郎带寡人认一认路呢?”
云意姿为了快些摆脱这个麻烦,都一一飞快地答了。然而接下来,这个人无意间露出的熟稔,无不令她感到胆寒。
前世她脚筋被断后,恢复得不是很好,很长一段时间右脚微跛,梁怀坤迁就她,会站在她的右侧,并特意清开道路的障碍。如今他便是如此,且分外自然,见她微偏头观察,还笑问,“怎么了?”
“是寡人失礼。”
梁怀坤将手负到身后,轻轻一捻,“不过,女郎惧寡人?”他仍然轻笑,眼角勾起嘲讽,慢声,“惧寡人容貌,还是惧寡人威严?亦或,两者都惧。”
他每说一句,便缩短与她的距离。
“女郎这是不信寡人?”
“寡人与女郎相见在这美妙的晨曦之中,难道不是一桩收获么。对于寡人来说,无论钓上多么肥美的鱼儿,都比不上与女郎相遇的这一刻。”
“无妨,寡人不过是兴起至此,天既已亮,寡人也收获颇丰,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云意姿往他的鱼篓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她不禁眸底一凉,哪来的收获颇丰?
云意姿猛地回神。
面前之人,乃是十年前的梁怀坤,并不是那个被她驯化后的梁怀坤。她不能把控他会做出什么,在他尚未开口时,敛去所有真实的情绪,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脸色:
“主公,此女可是冲撞了您?”
梁怀坤轻笑一声:
云意姿听着他这一席如同表露心迹一般的话语,内心逐渐平静下来。这个人同前世一样风流浪荡,她所需要做的,就是与他早早撇开关系。垂目,福了福身,“奴婢弄砸了主子交代的事儿,怕是不能久留。”
云意姿浑身一僵,飞快退后一步,凝眉看他。
“当心,”
梁怀坤忽然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臂。“女郎是来采露?”他盯着她脚下的碎片,忧愁叹息,“可惜,怎么就摔碎了呢?”
“未知贵人在此垂钓,奴婢失礼。”
梁怀坤久久地凝视着她,忽然,唇角微勾。
云意姿只得摇头。
再譬如,她厌恶宛须,梁怀坤便会让他离开一丈之外,非令不可靠近,方才云意姿回头,宛须便是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云意姿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想法实在太过无稽、太过可怕,使得她的心脏,一瞬间剧烈地跳动起来。
听见他问,“女郎是宫里什么人?”
云意姿沉默,道:
“我是王后娘娘的贴身侍女。”
不管那个猜测准不准确,如今只有如此说,才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梁怀坤意味深长一笑,忽然问:
“女郎可有婚配?”
云意姿大惊,她猛地看向梁怀坤,却被他伸手拽到跟前,云意姿被他固定住双肩,望见青年瞳孔中隐藏的恨意与不甘:
“我在黄泉之下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你来。我想,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我放不下心啊,便亲自来看看。如今,我们终于见面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极轻极轻地说着,如同梦呓一般的低语。
云意姿终于敛尽所有笑意。
琥珀色的眸子染上困惑与惊惶:“我不明白贵人在说什么,请您自重!”
她惶恐至极,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大步往人声嘈杂之处走去。身后忽然传来高高一声:
“云姬!”
“你永远,无法摆脱我。”
那一声“云姬”斩钉截铁,如同附骨之蛆,终于打破了云意姿的所有侥幸,梁怀坤,他是十年后的梁怀坤!
云意姿脚步加快,咬牙切齿。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重生了?!
那道纤细身形快要消失的刹那,梁怀坤一甩衣袖,坐在路边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之上。
他戴起斗笠,优雅地系着系带,轻慢一笑:
“宛须,去,去把她请回来。”宛须领命,他又慢悠悠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小心些,别弄伤了。若是伤到分毫,我便剁了你的手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先到这里
宝贝们~明天见啦~
宛须上得前来,声音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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