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目送男人们骑马奔远后,就在下人的伺候下和带着年龄尚幼的皇子去了早早备好的阴凉处坐下,饮茶吃点心,观看男人们围猎。
这一番落座后,已过及冠的南承翊在其中就显得格外突兀,但包括南承翊在内的其他人对此都习以为常了。
毕竟这位翊王殿下的身子可不适合骑马射猎的活动,万一一个身子不适,或是体力不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那可就要叫人看笑话了,尽管南承翊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让人看了笑话。
可南承翊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云淡风轻地坐在这里,旁人也就没有什么奚落他的心思了,奚落一个没反应的木头,还不如多吃点东西。
远处喝彩声响起,原来文德帝开门第一箭猎到了一头健壮的雄鹿,当然,也没人敢在他之前猎到第一个猎物,欢喜过后便再次开始追逐。
女人们看着这样的热闹,不由得脸上生出笑意。
宫里除了受宠的几位妃嫔,其他妃嫔更多都是凑数的存在,每年的秋狝倒是成了这些不受宠的嫔妃喜爱的活动,因为可以有短暂的时间不待在那个日子看不到头的深宫里。
瑜贵妃捻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浅笑着说道:“皇上的身手还是一如往常矫健。”
王皇后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着说:“是啊,皇上依旧像往年一样,可我们这些从潜邸伴在皇上身边至今的人,却是一年老一年了,好在年年都有新人入宫陪伴皇上。”
她这话意有所指,宫里年年有新人是不假,但是新人中受宠的却寥寥无几,如今风头正盛的更是她的人,还暗暗讽刺了瑜贵妃的年岁。
不过瑜贵妃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应,闻言只是说:“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臣妾观娘娘的容颜还是一如既往,倒是臣妾这些年劳心两个孩子,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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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好像别人没有孩子要劳心一样,王皇后笑而不语,心说今日之后还真有你要劳心的事。
与身边的蕊芯交换了一个眼神,王皇后便开口继续和瑜贵妃你来我往。
“瑞王这两年可是大有长进,如今在朝中做了许多替皇上分忧的事情,本宫都听闻,常有人把瑞王和先前的永勤王比较呢,说无论是行事还是能力,瑞王都丝毫不输当年永勤王!”
这话一出顿时就让瑜贵妃的脸色变了变,脸上的假笑淡了些许,说道:“都是些不着调的话,旁人胡言乱语多嘴多舌,竟传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那永勤王是何许人,他可是犯上谋逆,被先帝剔除宗族玉蝶,至今都还在宗人府里关着,此等人不配再配被人提起,又怎么能与皇上的四皇子做比较,焱儿可一向都尊长爱幼,勤勉克己,与那等大逆不道之人是没有丝毫相像的!”
王皇后说的先帝之子永勤王,于先帝在世时确实是当时最惹眼的皇子,先帝也最喜欢他,可当后来夺嫡局势逐渐紧张,那时的文德帝又显露于先帝眼前,永勤王就心急了,被文德帝抓住私下结党谋逆的证据呈到了先帝面前,这才有了后来文德帝的顺利登基。
而永勤王这个输家,不仅被贬为庶人,先前他在朝野上下所积累的能力超群,出类拔萃的好名声也输了个精光!
王皇后如今竟公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她的焱儿和永勤王相比较,这是何居心?谁人不知永勤王是谋逆叛党!
瑜贵妃心下气得不轻,但也没糊涂,多年的王府后宫争斗让她敏锐地嗅到了王皇后话中的,让人不安的味道。
王皇后平日里是喜欢明着挤兑她没错,但还不至于拿出永勤王来说事,这么敏感的三个字,人人都知道当年文德帝和永勤王之间的明争暗斗,谁敢随意提起这位?
余光瞥见王皇后身边的蕊芯悄然退离了人群,瑜贵妃皱了皱眉,立马吩咐了身边的贴身丫鬟明玉跟上去瞧瞧情况。到此刻,她心中的不安更浓了。
而另一边,南承翊自始至终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品着茶,时不时往草原看上两眼,直到目送围猎的队伍逐渐走远,往树林那边去,他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些波动,眸光暗藏刀锋。
与此同时,南呈焱和南铖华互相较劲着追逐着同一个猎物策马往林子里奔去。
被他们追赶的是一只毛色极其顺滑光亮的墨狐,个个都想猎得此狐做了狐皮大氅送给文德帝。别的皇子虽然看着那些少有的墨狐也十分心动,但看着南铖华和南呈焱追逐的样子,谁都懒得再想了,并不想参与进他们之间的争斗。
“皇兄!这只墨狐我可是势在必得,免得浪费功夫,皇兄不若还是去追别的猎物吧,我方才瞧见有一只赤狐毛色也极好,用来做大氅也是不逊色这只墨狐的!”南呈焱扬声说道。
此时他们策马远离人群,追逐着同个猎物的也只有他们,南呈焱说话就不客气了许多,直言要让南铖华拱手相让。
南铖华此时也是锋芒露出,不屑地轻笑一声:“四弟,这墨狐是我先看上的,既然是兄长先看上的东西,还是你去追那只赤狐吧,虽然不如这墨狐高贵,但用来做大氅送给贵妃娘娘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南呈焱被他话里明着贬低自己母亲的话音气得不轻,懒得再说些客套话,直言道:“这墨狐今日我要定了!”
“驾!”南呈焱挥起鞭子重重落在马背上,驱使胯下的马跑得更快,眨眼见便超出额南铖华许多,离那只仓皇逃窜的墨狐也越来越近。
只见南呈焱稳住身形,手中弓箭拉满,瞄准了墨狐的下一步落脚的地方,一箭破风射出,锋利的箭尖飞速转动,在阳光折射之下闪着寒光。
那墨狐似乎察觉了身后朝自己而来的死亡,感受着风声回头看了一眼,箭尖近在咫尺,下一秒便要追上它,刺进血肉之中。
可却在即将预见死亡的那一刻,另一只箭矢破空而来,‘铮’地一声射开了南呈焱的那支箭,空中似乎可见两只箭矢交锋时划出的火星子。
就是这短短的时间里,墨狐有了喘息的空间,撒开四条腿不要命地往树林更深的地方跑去。
南呈焱却被这横空一箭激怒,转头怒不可遏地朝南铖华方向射去一支箭,稳稳扎在南铖华身后的树干上,他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飞虫:“南铖华!技不如人猎不到,就不要做这种小动作!”
南铖华却是轻笑了一声:“谁射中了就是谁的,没有规定说不可以这样抢夺猎物,有本事的话,就让你的箭扎在它身上,只要中了,我就绝不跟你抢。”
南呈焱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驱着马继续追赶墨狐。
南铖华看着他先行的背影,面上绽出别有深意的笑,轻扯缰绳,低声呵斥胯下骏马,追了上去。
“四弟,这墨狐今日狐死谁手,就看你我谁的本事大了!”
南呈焱不言语,默默寻找着那只墨狐逃跑的方向,南铖华则紧随其后地跟着,两人的扈从姗姗来迟,带着主子的猎物极力追赶。
这树林不知有多大,越往里追树木越密,狭窄的树丛和林间交错的枯木给了那只墨狐极好的逃跑空间,南呈焱逐渐追得有些吃力。
泄愤似的射出一支箭,猎中树林里其他逃跑被他发现的猎物,南呈焱忍不住转头狠狠瞥了南铖华一眼,眼神若可以说话,那他说的一定是‘要不是你恶意拦阻的那一箭,墨狐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南铖华勾唇一笑:“四弟有这个闲工夫看我,不若再好好找找那只墨狐逃往了何处去,我就不与你再争这只墨狐了,反正也未必能再找到,也快到时间清点猎物了,我得再猎几头去了!”
他说着,停了奔跑中的马,拽动缰绳调转方向往他们来时的路返回。
可这个时候南铖华的放弃,已经不能让南呈焱开心了,给他感觉就好像是,南铖华认为他们谁都不一定能再找到那只墨狐了,所以南铖华才无意再与他争抢。
好胜如南呈焱,他现在已经做下了决定,一定要猎到那只墨狐让南铖华看看,有些东西不是争了就一定能得到,该是他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路上有多少人追赶,都只能是他的!
墨狐如此,皇位亦是如此!
侍从打量着南呈焱的脸色,小心发问:“殿下,咱们还往里追吗?端王殿下都返程去猎别的猎物了。”
“追!本王今日一定要得到那只墨狐!”南呈焱脸色极差地看了他一眼,一鞭子下去引得宝马昂首痛叫,好像他打在的不是马身上,而是南铖华的脸上一样。
“架!”
“架!”
深林里再次响起一阵阵急速的马蹄声,刚刚落下歇脚的飞鸟再度被惊起,在树林之上飞出一道黑色的弧线,叫声盘旋在这片林子上空,久久未能散去,和那越往前越深的密林一样,透着诡异的不详气息。
可心气上头的南呈焱却丝毫未察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