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是个大忙人,医馆中的事务也多,若是换了一个人来邀请她去听戏,那是断然没可能成功的。然则这邀约之人换作了林傲雪,一切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见林傲雪立在门边,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下意识地捏紧了,如此细微的小动作是云烟所熟悉的,这人紧张时的模样。
她扑哧一声笑了,盈然起身,行至林傲雪跟前,欢快地笑道:
“难得林公子邀约,小女子自是有暇,但请林公子稍候片刻,待小女子换身衣裳。”
云烟笑吟吟的,林傲雪不自在地抓了抓脑门,道了声“好”就呆呆地立在原地,没有要挪步的意思。云烟见她如此呆傻,心里无奈极了,走过去牵起林傲雪的衣袖,低声嗔道:
“你且过来一些。”
林傲雪依言按照云烟的指示挪到先前云烟看书的桌案边。
“在这里坐下。”
云烟又道。
林傲雪点了点头,听话地坐在椅子上。云烟忍俊不禁,想揉一揉林傲雪的脑袋,但此地并非私密之所,容易招人非议,她才将那冲动按捺下去,朝林傲雪嫣然一笑,随后走向医堂里间。
云烟一走,林傲雪的紧张便散了些,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四下一扫,见那打扫卫生的小厮和堂前翻看账簿的掌柜视线都若有若无地朝她看过来,待林傲雪目光瞅过去,他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开头,做起自己手中的事情。
林傲雪板着脸,也装作没有发现堂里伙计好奇的目光,正襟危坐地等着云烟换好衣服出来。
期间她将云烟留在桌上的医书拿起来翻了翻,上面记录的东西都十分艰涩,术语太多以至于林傲雪半点都看不懂,但她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带了两分笑意,目光从那医书旁侧一行行整齐娟秀的蝇头小楷上掠过,眼中的笑越加深邃。
纵然她看不懂字里行间所书的内容,却不妨碍她秉持着一颗欣赏云烟才华的心,来品鉴这一手好字。
烟儿真是多才多艺,连字也写得这么好。
林傲雪笑吟吟的,心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云烟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林傲雪便听见后堂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她从书中抬头,轻轻将书册合上,转过头,朝云烟看过去,待那佳人窈窕身姿映入眼帘,林傲雪的目光顿时凝滞下来。
但见云烟穿了一身浅粉的衣裙,衣襟袖口有银线绣了梅花
花纹,腰间坠着半块鸳鸯玉,面上着了淡妆,她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打扮,但也能看出这一身穿着颇为用心,她朝林傲雪走过去,恍惚间美人如画,似踏着从容优美的步子从笔墨中走了出来。
林傲雪看呆了,心里揣的那只小鹿又砰砰跳了起来。
“林公子,小女子这身衣裳,可能入公子的眼?”
云烟在林傲雪面前做了一个万福,眼里笑意莹然,朝林傲雪看过去,直将后者晃得头晕目眩。
林傲雪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她将视线强行从云烟身上撕扯下来,目光垂落,这才勉强恢复清醒,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言道:
“云烟姑娘容姿无双,自是好看的。”
云烟唇角翘起来,又朝前迈了一小步,用两指挑起林傲雪的下颌,强迫林傲雪抬头,那一双柔媚的眼眸中荡漾起粼粼波光,微微一笑:
“公子都未细看,又怎知小女子好看呢?”
云烟无疑懂得自己的美,也知晓如何才能展现出自身的魅力和优势,她那一双浅媚的瞳眸扫过林傲雪的脸孔,直将后者双颊灼得滚烫起来。
林傲雪呼吸滞塞,支支吾吾地回答:
“就,就是好看啊……”
云烟忍俊不禁地笑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林傲雪这躲躲闪闪的性子一时间是改不过来了,能让她当面说出好看二字,也是颇不容易了。若再逼紧一些,指不定林傲雪就先怯场,今日便不能相约去听戏了。
思及此,云烟松了手,朝后又退了一步,她没再反驳林傲雪,但眼里的笑意几乎从眼眶溢了出来。
林傲雪松了一口气,同时将背在身后的拳头捏紧,她觉得自己一直这样紧张不好,但是又无法抑制这种紧张的情绪,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云烟也依旧如往常那般云淡风轻,她自己却像是将那紧张翻了一倍似的,一个人拘谨得不行。
“那,咱们去听戏吧。”
她一边努力做好心理建设,一边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向云烟道出邀请。
云烟笑,不再逗她,点头应了声好,转而与堂中小厮吩咐了两句,便与林傲雪并肩离开医馆。
时辰还早,市集上没什么人,林傲雪和云烟并走了两步,越临近福云庄,林傲雪便越尴尬,她已经发现了自己临时想到的活动多么愚蠢,这个时间去听戏也太早了,福云庄的酒堂子里现在连酒客都没有,要到午后搭了戏台子,才会聚起一些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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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雪这么早来,是因为心里想早些见到云烟,但临到了医馆门口,她才想起来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什么,她总不能就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医馆里,妨碍云烟做事吧?故而林傲雪在医馆门外站了许久,始终踟蹰紧张,久久不前。
直到小厮无意间撞破了她的犹豫,让她不得不直面云烟,她这才临时寻了个借口,说要请云烟一起去听曲看戏。
云烟心中觉得好笑,她一眼就看出了林傲雪这个借口找得匆忙,但她自然不会将林傲雪戳破,难得这个呆子主动邀约,云烟心中欢悦,同时还有一种自家的小狗崽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既然答应下来,就代表了,这一整日,云烟会将旁的事情全部搁下,全心全意陪着林傲雪,即便这呆呆傻傻的人儿还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闹明白。
两人一起在市集的街道上走着,因为时辰太早,除了几间商铺之外,路上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邢北关不像京城有那么多玩乐之所,也没有像湛阳湖那样风景秀美之地。
军中将士每逢休沐,除了去烟雨楼小坐,便是到福云庄喝酒,林傲雪平日里跟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在一起,也是来这两个地方,旁的倒真是一窍不通。
她不太懂怎么约人出来玩,以往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如今临到上阵,还成功邀到像云烟这样的姑娘,她实在不知道该去哪些地方才好,故而一路上,林傲雪双肩紧绷,两手握紧又松开,显得仓皇无措。
云烟明显看出了林傲雪的窘迫,又再行了两步,便探手轻轻拉了拉林傲雪的衣袖。
林傲雪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脸上纠结的愁绪一下子散了,像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打下了阳光似的,云烟笑着瞧了她一眼,抬手指向一旁几间商铺,道:
“现下时辰还早,若公子无他事,可愿陪小女子随便逛逛?”
林傲雪的目光顺着云烟所指看过去,入眼一片琳琅,玉器行,绸缎商,胭脂铺,邢北关虽不如京城地域辽阔,但这些各地都有的小商铺却也俱全,林傲雪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逛过这些小店了,此番云烟提起,她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云烟的善解人意让林傲雪不再那么尴尬窘迫,她转头看向云烟面上温柔的笑容,那始终令她心慌意乱的紧张感好像一下子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松开紧握成拳的双手,放松地呼出一口气,也跟着微笑起来:
“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林傲雪陪着云烟走进一间玉器行,店铺里的玉器都分门别类地展示在货架上,掌柜的见林傲雪二人走进来,忙堆着笑脸迎过来,询问:
“二位客官要买什么?”
云烟瞅了林傲雪一眼,遂笑言:
“我们随便看看。”
掌柜的看看林傲雪,又看看云烟,虽然二人的衣着不甚华丽,却也不显得寒酸,他脸上笑意不减,轻轻应了一声“?g”,就落后两步跟在林傲雪二人身侧,云烟的目光在某个物什上多停留片刻,掌柜的立马积极地上前介绍。
林傲雪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货架,视线于一支红色的玉钗上顿住,见掌柜正与云烟说着什么,她便朝那玉钗走过去,将其拿起来细细观察。
玉质温润柔滑,打磨得十分精细,钗头两朵雕琢成寒梅形状的珠花在日光的照射下颜色稍浅,呈现出半透明的感觉。
那边云烟将一块环状的玉佩放下,再转头时,便见林傲雪手里拿着一支玉钗,像是在发呆。掌柜眼尖,看见林傲雪手里的东西,顿时扬起笑脸,快步走来,说道:
“这位公子好眼力呀!这是邢北关最好的工匠选用上好的红玉精雕而成,与您身边这位姑娘,真是太般配了!”
掌柜的一边介绍玉钗,还不忘出言推销,明示林傲雪可以买个钗子送给身边的姑娘。
林傲雪握着玉钗,五指轻轻摩挲着玉钗光滑的表面,抬眸看了一眼云烟,后者的笑容依旧恬静而温柔,无喜无悲,无怒无痛。
她也觉得这支玉钗和云烟很配。
“这钗子,多少银钱?”
林傲雪觉得这钗子合适,也没隐藏自己的欣喜,唇角带着一抹笑意,转头询问那卖东西的掌柜。掌柜听闻她此言,眼里的笑掩藏不住,但见林傲雪和云烟好像又不是富贵人家,就试探着说道:
“公子啊,这玉钗是好货,可价格……确有点贵。”
林傲雪眨了眨眼,见他如此,心里也思量起来,自己的钱够不够买这个钗子,但她还是说道:
“无妨,你且告诉我多少银子我才能买下它?”
掌柜见林傲雪一点不惧,心里也乐开了,张口便来:
“十两银子。”
十两。
的确很贵。
北境军营的军饷算是高的,林傲雪做上百户时一个月的月银也才一两银子,也就是最近连连升官,她能拿到的月银要高一些,但这一支小小的玉钗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几乎要花去她入军营一年以来的全部积蓄。
云烟瞅了瞅林傲雪的脸色,心里思量着怎么劝说林傲雪放弃这个钗子,她总不能去与那掌柜讲价,那样会让林傲雪十分尴尬。正待云烟上前,要开口叫林傲雪离开,她虽然也觉得这个玉钗好看,但最好的还是林傲雪的一番心意。
林傲雪有这个想法,她在用自己沉默又别扭的方式来维系她们之前的关系,这让云烟感到非常欣喜。
但在她开口之前,林傲雪却龇了龇牙,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递给那掌柜说:
“我手上没有那么多的现银,这是我在军营里的腰牌,暂且抵押给你,明日我拿银钱来换,可行?”
掌柜接过林傲雪手上的腰牌,一瞅那纹路,辨识出这腰牌不普通,想必是军官级的人物,掌柜自不敢大意,细细看了两遍,确认此物不像假造,他思量一番,心觉这笔买卖可以做,便点头应道:
“得!小的信得过公子,买卖成交!”
林傲雪成功买下这支玉钗,掌柜问她是否要用盒子装起来,林傲雪笑着摆手,道了一声不用,而后走到云烟面前,笑着说:
“烟儿,我观此钗精致,便想将此物赠你。”
云烟凝眸看着她,眼里蕴着一层清浅又温柔的笑,轻嗔地问了一句:
“如此贵重的钗子,你怎地这般想不开?”
林傲雪笑了起来,回答道:
“烟儿忘了,我先前入京面圣,陛下赏了我不少银子,我虽然穷,但一支钗子还是买得起的。”
云烟听闻林傲雪这般回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开了,她倒真的忘了这茬,林傲雪哪里呆了,在算账这方面,她还是挺精的呀。
林傲雪被云烟的笑容迷了眼,她深吸一口气,将那钗子举起来,鼓足劲儿问道:
“不若,我将此物,替烟儿戴上?”
云烟眼中笑意多得几乎满溢出来,林傲雪难得要送她东西,她当然不会拒绝,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好啊。”
林傲雪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那玉钗替云烟装点在发上,与云烟今日所穿的衣裙格外相配。
“烟儿可真好看极了。”
林傲雪后退两步,目光克制又温柔,轻笑着说道。
“公子与姑娘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掌柜的十分捧场,林傲雪是他的客人,他自动忽略了林傲雪脸上那半块面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面具所带来的凶煞之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这恭维的话说出口了。
云烟也笑了起来,她拉过林傲雪的衣袖,转头朝那掌柜地看了一眼,垂首谢过,便走离了这家店铺。
“我也觉得咱们般配。”
从玉器行出来,云烟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林傲雪耳边说了一句。
林傲雪眼皮一颤,脸色微微晕红,但却少见的没有因为太过害羞而跳脚反驳云烟的话,听到旁人说她与云烟般配,她心里其实隐隐欣喜,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害臊,但还是开心的情绪更鲜明些。
她眼里流露出掩藏不住的笑意,云烟的唇角也翘了起来,拉着林傲雪又走进一家布匹商行。
在林傲雪惊讶的目光中,云烟让掌柜的拿了一些上好的料子出来,对比着林傲雪的性子和喜好,选了两匹布料,爽快地付了银钱,让店里掌柜着人送去烟雪医堂。
待两人离开时,林傲雪侧着头,疑惑地问道:
“你买那么多布料作甚。”
云烟笑她:
“真闹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买布料当然是要做衣服呀。”
林傲雪追问:
“给谁做?”
那些颜色偏灰的料子明显不是用来做裙子的,更像是用于缝制男装的衣料。
云烟咯咯笑个不停,她怎么感觉从林傲雪这两句话里,隐隐听出了两分不安和醋意?
林傲雪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安,又有几分难以掩藏的期待,她不是真的笨,只是不敢将一切想得那么好。
“当然是给你,我想着你就那么几套衣服,现在升了官,身价不一样了,得做两身好的。”
云烟的回答让林傲雪一颗心落地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恍惚发现,自己当真是自私又胆小的人。
她一边说着不计较云烟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只怪自己有缘无分,一边又不想云烟心里对旁人有一丝一毫的惦念,想拖着她,让她心无旁骛地等着自己报了仇,放下身上所有的包袱,来娶她回家。
思及此,林傲雪用力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沉沉的揪痛了一下。
真是矛盾至极。
云烟哪里会想到林傲雪在短短数息的时间里心里竟然闪过那么多的弯弯绕,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提议去福云庄,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
林傲雪收拾好自己散落一地的思绪,和云烟一起走进福云庄,因为此刻依旧没到庄内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生意最红火的时候,空座还有许多,二人选了一个位置较为僻静的角落坐下,让小二上了些小菜,便一边用餐一边闲聊。
不一会儿,福云庄里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酒客走进堂中,林傲雪细心地替云烟布菜,云烟便温温软软地回她一笑,彼此之间纵然不多话,也有默契从举手投足之间流淌出来。
云烟用餐时举止优雅,无论何时,她都从容不迫,成为林傲雪眼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林傲雪渐渐找回了先前与云烟相处时的轻松,她让自己不要总想得太多,以平常的心态去对待这个姑娘,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都给她,就行了。
一顿饭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之中渐渐接近尾声,庄里搭起了戏台子,林傲雪二人选的这张桌子距离戏台不远,便也没有必要挪座,她们唤了店小二来收了空出来的碗碟,又再上了一壶茶水,台上便有戏子开始表演。
林傲雪上一次看戏还是在京城,除夕夜,她受邀去了宗亲王府,还在那儿遭遇了一场刺杀之战。那时候她还是孤身一人,但如今,她已不再形单影只。
她侧头看了一眼云烟,后者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莹亮美好的眸子让林傲雪觉得非常漂亮,云烟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容颜精致又柔媚,不盛气凌人,也不沾染泥尘,每一个神情,都是林傲雪喜欢的样子。
“公子在看什么呢?”
云烟抬了抬眸,笑吟吟地看向林傲雪。
偷瞄被发现了。
林傲雪脸色一僵,不自在地转开视线,尴尬地轻咳一声,回答:
“没,没什么。”
云烟唇角笑意更深,一抹温软的笑流淌在她的眼底,林傲雪屡次将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脸上,隐晦又炽热,与那些旁的欣赏她、爱慕她的人相比,林傲雪的目光极为克制隐忍,极怕冒犯了她,小心翼翼得,令人心疼。
她侧身靠了靠,从桌下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林傲雪放在膝头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而后温温一笑:
“我想听另外的答案。”
云烟的笑容叫林傲雪窘迫地垂下了头,她嘴唇颤了颤,而后才无奈地叹道:
“嗯……我方才在看你。”
云烟笑容更甚,林傲雪可真是一个乖宝宝,她又追问:
“那,你觉得好看吗?”
林傲雪大窘,纵然内心羞臊,她还是点头,诚实地回答:
“好看。”
云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烟噗嗤一声笑了,笑得极为开怀,她动听的笑声引起了邻座几桌人的注意,那些酒客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云烟波光流转的眼眸温温地落在林傲雪身上,本来还欲再说什么,忽而有人朝她们这一桌走过来,身形壮硕,但脚却有些跛,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壶,酒气熏天地将那酒壶顿在桌上,笑容轻浮地开口:
“诶,这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可是烟雨楼的云烟姑娘?”
此人靠过来的时候,林傲雪便蹙起了眉头,当他一开口,林傲雪的脸色更是难看。云烟面上露出为难且厌恶的神情,林傲雪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那只会在云烟面前表现出的忸怩和害羞,在人前时立马变了模样。
“阁下如果没有旁的事情,最好快些离去。”
林傲雪冷着脸,以警告的眼神瞪着那醉酒的男子。
周围酒客的目光纷纷从戏台上离开,看向林傲雪与那酒客对峙的场面。店小二眼看情况不对,立马去找酒店掌柜,掌柜瞅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管不了,那闹事的两个人都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店小二闻言,内心惊恐,也不打算去劝说,唯恐引火烧身,只与那掌柜一起,稍站远了些,面上隐现忧虑之色,担心今日之事会不会闹大了,难以收场。砸坏些桌椅倒还容易解决,最怕的是伤了人。
掌柜与小二的心情此番正在堂中对峙的两人根本不予理会,而那醉酒的男子借着酒劲壮胆,本就嚣张,乍见林傲雪,是个生面孔,被林傲雪警告,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轻蔑地扬了扬头,抬手指着林傲雪的鼻子,哼道:
“你特娘的算哪根葱?也敢管你七爷的事情?”
罗七,是邢北关有名的泼皮,仗着自己学了点武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听说他在军中有些关系,所以腰杆儿很硬,没有谁敢触他的眉头,他每回来福云庄喝酒,都是赊着账,没有兑现的。
整个邢北关,只有两个地方他惹不起,一是北境的军营,另外一个就是烟雨楼。
他曾经因为在烟雨楼里发了酒疯,意图轻薄云烟,却被烟雨楼的人打断了腿从楼里扔出来,事后他心中激怒,不甘心就此罢手,就去军营里找了自己的靠山,也只被告知日后去烟雨楼行事需低调。
他被打的事情不了了之,表面上不再追究,从此之后,他也没再去过烟雨楼,并不知道云烟早已离开了烟雨楼,在外自己开了医馆的事情。
虽然他当初被打的事情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情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但他其实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他是不敢招惹烟雨楼,不敢去楼里闹事,但此番在福云庄见到了云烟,他色心起来的同时,报复之心也汹涌而来,借着一身酒胆,意图找云烟的麻烦。
酒客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扫过来,身形瘦弱的林傲雪和高大壮硕的罗七面对面站着,林傲雪显得更加弱不禁风,众人纷纷摇头,想来这一出闹剧很快就会以罗七打伤林傲雪,再糟蹋了云烟为结果宣告结束。
对于这些事情,他们中许多人都见多了,邢北关距离京城很远,衙门对于像罗七这样的泼皮处理起来含含糊糊,没有效用,罗七在市集里霸道惯了,也没有谁敢真正得罪他。
林傲雪被罗七一斥,眼里爆射一蓬冷芒,她忽然探手抓住罗七的手腕,用力一折,伴着咔吧一声脆响,腕骨错位,罗七猝不及防,没想到林傲雪还有这样一手,他被骤然传来的疼痛惊得脸色一变,想抽手,林傲雪的五指却像是铁钳似的,半点不肯放松。
见罗七挣得厉害,林傲雪稍一用力,手臂一拉,罗七顿时扑到在酒桌上,将他方才放在桌上的酒壶碰倒,骨碌碌地滚落下地,哗啦一声摔碎,声音清脆,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众人纷纷震惊,一开场竟是林傲雪占了上风。
罗七终于抽离了自己的手腕,却狼狈地跌在桌子上,他羞恼至极,一边挣扎着要起身,一边暴躁地低喝:
“小子胆肥!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七爷是谁!”
他怒声斥着,挣扎着站起来后,还挥起了拳头,打算给林傲雪一些教训。
然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比起初时的北辰霁还多有不如,林傲雪脸上冷意更甚,她唇角一勾,脑袋轻轻一偏就避开了罗七的直拳,身形灵巧地上前一步擒住罗七的衣领,再一次下扣,将罗七用力砸在酒桌上,咚一声闷响,撞得罗七脑袋里嗡嗡直叫。
这一次她没有轻易松手,而是将罗七的脑袋压在桌面上,不论他如何挣,都没办法都从她手中逃脱。
纵然林傲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几句话,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暴戾气息配上她脸上半块神秘的面具,让她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强大又骇人,此刻她将罗七往那桌上一按,看似高大威猛的罗七竟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林傲雪捏住罗七的脖子,眼里冷光闪烁,一双尖锐的眼眸和罗七有些惊慌的视线对在一起,后者被林傲雪眼中滔天的杀意惊得一个激灵。
“想死?”
林傲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雪只道了两个字。
死字落在罗七的耳朵里,竟像是化成实质的刀锋,一下子割在他的喉咙上,让他吓得浑身一颤。
堂内酒客纷纷侧目,他们先前还以为以林傲雪那小身板,站出来维护云烟是想英雄救美又自不量力的表现,岂料她仅用了两招,就将罗七压在桌上,还叫后者半点不能动弹,那模样,真是霸道威风。
林傲雪的五指掐在罗七的脖子上,死亡的感觉真实地冲击着罗七的心神,让他的酒稍稍醒了一些,目光也变得清醒起来。他的视线落在林傲雪的脸上,渐渐看清了后者面庞上那半块遮挡了半边脸的面具,他浑身一颤,彻底清醒过来,惊惶地唤道:
“林,林郡尉!”
他的酒醒了,立马便认出林傲雪。
林傲雪这两年在邢北关可谓声名大噪,但凡有些门路的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字。罗七在军中有认识的人,自然也听过林傲雪其人,甚至还被特意警告过万一不小心遇上了,千万不可招惹。
然而他刚才醉酒,完全忘记了靠山的警告,不仅随意闹事,还与林傲雪起了冲突。
“你认得我?”
林傲雪眉头皱起,面露疑惑。
罗七恢复了两分清醒,他摇了摇头,回答:
“不,你不认识我,我却听说过你!你且放开我,今日之事是我冒犯,我跟你道歉!”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打不过林傲雪,又害怕被杀,却倔着一张不值几两的颜面,故作坦然大度地对林傲雪说道。
众人哗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林傲雪,竟然在军中还有不低的地位,连罗七都惧怕她,见势不妙立即服软,不想让自己落得太难看。
林傲雪冷笑着扯了扯嘴角,此人真是异想天开,莫不是以为方才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能揭过?
“如果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矛盾,那要官府衙门做什么?”
罗七一听,心里怒火又再烧了起来,奈何他的确不是林傲雪的对手,便只得按捺住心里躁动的愤怒,耐着性子询问:
“那林郡尉以为,该当如何?”
林傲雪还未松手,眼里的冷意半点也没减少,她冷冷地看着罗七,唇角勾起的笑半点温度也没有,像是藏着极为锋利的刀子,要将罗七挫骨扬灰。
“我要你断一根手指,记住今天的教训!”
她说完,从脚脖子旁抽出一柄匕首,咚的一声甩到罗七耳侧,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刺进酒桌桌面,还削掉了一缕他的头发。
坐在一旁的云烟身为矛盾的□□,却始终保持着看戏的心态,笑吟吟地看着林傲雪为她怒发冲冠,凶神恶煞地挡在她面前,保护着她的样子。此时听林傲雪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她眼里划过一抹惊讶之色,她倒是没曾想,林傲雪在解决此事时,选择的方式竟如此凶狠。
罗七肝胆一颤,围观众人也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林傲雪当真是个狠人,胆子也大,在邢北关,谁不知道罗七出了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随便换个人来,都不敢对罗七这样说话,必然会担心被此人惦记着,想着法儿报复回来。
连一句怒骂罗七都不能忍,又何况要他自己断一根手指。
“林傲雪你莫欺人太甚!”
罗七张牙舞爪地怒斥着,要拒绝林傲雪的要求。林傲雪却一点都不为所动,冷笑着勾着唇角,眼里寒芒闪烁:
“你既不愿,那便由我亲自动手!”
她说着,一手抓着那匕首的刀柄,就要斩下去!
“啊!!等等!我自己来!”
罗七害怕极了,他是真的怕了。
林傲雪说一不二,他相信如果他不屈服,林傲雪这一刀下去,可不一定只是他一根手指。
他惊惶不安地败下阵来,林傲雪手里的匕首也没有真正砍下去,她将匕首一旋,递到罗七手里,朝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动手。
罗七哪里见过林傲雪这样的狠人,他猛地咬紧牙关,纵然心里害怕,却不得不执行林傲雪的安排,他心里犹豫极了,但一见到林傲雪的目光,他便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他用力深吸一口气,随后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用右手将匕首执在手里,两眼猛地一闭,不再犹豫,一刀砍下去。
“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了福云庄,罗七脸色煞白,眼睛里充溢着血丝,浑身因为太过剧烈的疼痛而忍不住发颤。围观的酒客已有不少害怕被波及而悄悄离开了,但还剩了一些胆子大的,想看看这件事最终的结局。
林傲雪松开了罗七的衣领,后者狼狈地扔了匕首,捂住不断冒着鲜血的小指指根,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神如狼地盯着林傲雪,嘴唇煞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毫无疑问,今日的矛盾,罗七自取其辱,不仅没能报复了云烟,还将自己搭进去,丢了一根小指。
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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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雪依旧面不改色,将那匕首捡起来,用干净的桌布将匕首的刃擦得晶亮。
罗七颤抖着后退了两步,十指连心,断去一根手指,疼痛让他浑身几乎抽搐起来,他二话不说,再瞪了林傲雪一眼,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堂内众人经由今日之事,都在心里记下了林傲雪这个名字,家中有些纨绔子弟的人,则思量着回去好好教育一番自家的小子,出门在外,可得长点心,莫要招惹了像林傲雪这样六亲不认,又身怀绝技的疯子。
一场闹剧下来,认认真真听戏的人没几个,酒客们倒是纷纷将方才一场矛盾从开头认真看到结束,云烟看着林傲雪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后,就将那匕首放回原本的位置,她心里有些无奈,林傲雪这样行事,虽然凶狠霸道,但也容易结仇。
像刚才那个罗七,如此无赖小人,心胸狭隘,将他活着放回去,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闹事,她们将时时被此人盯着,就像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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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回去了吧。”
云烟温声提议。
谴走了罗七,林傲雪身上的煞气也退了,她点了点头,转头朝云烟又露出一个笑容,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眨了眨眼,面上隐露惶恐,小心翼翼地问道:
“哎呀,方才有没有吓着你?”
那断指的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她只顾着收拾罗七,却忘了去遮挡云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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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见林傲雪这般后知后觉,她失笑地摇了摇头,心里无奈极了,起身双手握住林傲雪垂在身侧的手,轻声回答:
“有你在,我不害怕。”
她是大夫,又进过军营,什么断肢残骸没有见过,她不怕那些血腥,只唯恐那样的伤势出现在林傲雪身上而已。
听了云烟的回答,林傲雪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两分羞赧之色,褪去了那一身凶狠的狼性,又变成了独属于云烟的小狗。
她们将银钱放在酒桌上,便携手离开了福云庄。
与她们走时相反的方向,当那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神秘人重新从巷子出来的时候,他身后的阴影里,一大片血迹无声无息地淌了一地,血泊中躺着一个人影,正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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