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鹤在云烟的小院里,林傲雪心中迅速做出判断,眼中冷芒渐渐凝聚,她没有第一时间翻墙进入院中,而是强自压住内心升腾而起的怒火,在院外屏息以待。
至少以眼下的情况判断,云烟应当还没有受到伤害。
林傲雪打算就候在院外,先小心翼翼地观察一下情况,若玄鹤当真要对云烟动手,她再伺机而动,眼下如果贸然现身,说不定会激怒玄鹤,若因此让玄鹤生出对云烟的杀意,那便弄巧成拙了。
在她心里,击杀玄鹤远没有云烟的安全重要,故而在短短一瞬之后,林傲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放轻了脚步,注意不弄出任何动静,而后将耳朵贴在墙边,继续听院内的谈话声。
玄鹤话音落下之后,云烟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
“军师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何故冤枉我背叛了王爷?”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一点都不着急,也让林傲雪心里紧张的感觉放了下来,她呼出一口胸中浊气,让自己再冷静一些,继续听下去。
玄鹤对云烟的话嗤之以鼻,他冷哼一声,言道:
“若不是你在背后动手脚,我手下的人岂会莫名其妙遭到袭击?你这个蛇蝎之心的女人,竟在这种紧要关头不顾大局,与我针锋相对,我定会将此事如实禀报王爷,听凭王爷裁断。”
云烟不为所动,声音中依旧带着温软的笑意,并不理会玄鹤的威胁,笑吟吟地说道:
“军师大人如此冤枉小女子,就算禀报上去,王爷也能分辨真假,再说了,究竟是谁与谁针锋相对,军师大人心里不是最清楚么?”
玄鹤脸色一沉,眼里压抑着一蓬寒光,云烟给他带来的威胁越来越大,这一次卫亦和郑柏两人突然被神秘势力抓走,玄鹤的确没有把握断定就是云烟的人,但他心里有这种直觉,必是先前他针对云烟的各种行动惹怒了这个女人,她便以这种方式来报复他。
他暗自咬牙,冷哼一声:
“哼,云烟,你知道现下王爷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此前在烟雨楼中所为是有不当之处,便在此向你赔罪,你若将卫亦、郑柏两人交出,再除去我身上的毒,这件事我们揭过不谈,我也将烟雨楼重新交还于你,你意下如何?”
云烟哪里不明白这是玄鹤的试探,他说得比唱得好听,且不说她根本不会放人,甚至这两人都没有在她手里,光是玄鹤提出的那些条件,就足以令她嗤之以鼻。
毫不对等的条件能这般厚颜无耻地说出口,真不愧是玄鹤。
云烟的神态依旧温软,看起来纯良无害,她端坐在院内石椅上,在玄鹤话音落下之后,还从容不迫地倒了一杯茶水,抿入口中,这才言道:
“军师大人可真会占人便宜,这单生意唱得好听,且不说小女子手中并无你说的那两人,做不了这个主,你以为,仅仅一个烟雨楼,就能将你我二人先前的恩怨一举撇清?烟雨楼本就是我的,你如何从我手里拿走,我便如何拿回来,与你还不还,有何相干?”
云烟这一席话毫不留情,直接与玄鹤正面撕破脸皮。
玄鹤脸色一僵,下一刻,他再也无法忍耐内心中的狂怒,他猛然上前,用力一掌拍在石桌上,只听轰隆一声闷响,石桌轰然倾塌,玄鹤暴怒至极的声音也在小院之中炸响:
“云烟!你不要欺人太甚!”
任玄鹤如何狂怒,云烟依旧稳稳坐着,甚至她手中平端起来的茶碗内茶水都没有掀起一丝动荡,她又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斜眸淡漠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两步之遥的玄鹤,一点都不畏惧玄鹤身上的凶煞之气,只淡然不惊地言道:
“军师大人何必如此激怒?你可要小心一些,损个财物事小,若不慎又染了旁的奇毒,可就得不偿失了。”
玄鹤内心震怒,但在云烟此话一出口,他惊骇之下,顿觉左手刺痛,他将那手翻过来一看,便见掌心里浮现出几个红色的小点,看起来像是沾染了红疹,刺痒难耐。
一惊之下,玄鹤骇得朝后退两步,但很快,他眼里的神光便彻底冷了下来,将衣袖一甩,又朝前逼近一步,指着云烟面门喝道:
“交出解药,否则今日,我必要你付出代价!”
云烟并不害怕,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嘴里淡淡地说道:
“小女子可怕得很呢。”
笑着说出这句话后,她眼中冷芒一闪,旋即抿唇轻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意:
“你有什么招大可使来,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
云烟难得与人恶言相向,斜眸轻扫,眸光中神情冷锐,看起来格外轻蔑,却让玄鹤束手无策。
玄鹤一忍再忍,也被云烟态度彻底激怒,想到身上奇毒无解,方才又遭了云烟暗算,他再也无法忍耐,便不再顾忌,他虽不能轻易动用内力,但仅仅是简单的招式,也足以擒拿云烟。
既然要鱼死网破,那便看谁狠得过谁!
他探手为爪,飞快抓向云烟的喉咙,然则在他的手距离云烟尚有数寸之距时,院外忽然飞射而来一枚石子,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
玄鹤吃痛,暴怒转头,便见院外一道黑影翻墙而入,此人头上绑着一截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身形矫健,翻入院内后就自院墙后的老树上摘下一截枝桠,足尖点地,化作一阵狂风,朝玄鹤扑过去。
玄鹤大惊,来人武功高强,动作行云流水,招式果决狠辣,仅以树枝做武器,却因自身内力深厚的缘故,让那粗糙的树枝堪比锐利的刀剑,他只抬手挡了两招,便被枝条抽得手背上出现数道青紫的痕迹。
时值夜半,院内昏暗,仅在不远处的房檐下有一个昏黄的小灯笼,玄鹤看不出来人身份,却能感觉到此人身上蓬勃杀意,他自己不能动用内力,心知不敌,暗道失算,他先前设计引走了影肆,本以为云烟身旁已经无人,却不料云烟还有这等厉害的暗卫。
他心头暗嗤一声,从袖口中掏出一把白灰,朝黑衣人撒出去,待其人身形稍顿,他便纵身翻过院墙,飞快走远。
林傲雪追上墙头,还欲再继续向前,但听身后云烟的声音传来:
“别追了,回来。”
林傲雪脚步一顿,立即返身从墙头跃下,三两步便来到云烟身边,扯下临时包在头上的黑布,神态焦急地问道:
“烟儿,你可有受伤?”
云烟瞥了她一眼,立即从袖口掏出一粒药丸,送到林傲雪嘴边:
“我无事,你先将这解药吃了。”
玄鹤虽然扔了一把毒粉,但云烟只稍一辨别,就知道这毒是出自她手,先前玄鹤从她手里拿走烟雨楼,便将一些制毒的方子也一并拿走,他自己知道这毒奈何不了云烟,之所以情急之下洒出,仅仅是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时间。
林傲雪十分听话,毫不犹豫地将药丸一口吞下,随后又问:
“玄鹤怎么来了?他的武功下降好厉害,就这么将他放走了真的好吗?影肆呢?他怎么没在你身边护着?”
她一连问了好些问题,云烟摇头轻笑,林傲雪赶来她身边将玄鹤逼走了,她紧绷的心神松缓开来,心情也渐渐好转,便嗔了林傲雪一句:
“你问那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林傲雪轻咳一声,也觉出自己过于着急,云烟一点都不慌张,哪像她一样急得像是屁股着火了似的。她抿了抿唇,言道:
“烟儿回答哪个都行。”
末了,她话音一顿,又补充说了一句:
“嗯,不回答也行。”
她可以只知道云烟想告诉她的东西。
云烟被林傲雪如此乖巧的模样逗得心里软成一团,她抬手搓了搓林傲雪的脸颊,在她额前亲了一口,不理会被玄鹤拍坏的桌子,领着林傲雪回到屋里去,一边走一边挨个回答她先前的疑问:
“玄鹤来此当然是因为你抓了他的人,但他身上已经被我下了两种奇毒,根本无力与你动手,就算跑了也不碍事,至于影肆,他被玄鹤略施小计调走了,现下还没回来,想必还要些时间。”
林傲雪恍然,又问:
“那桌子咋办?”
在云烟面前,林傲雪渐渐习惯了不懂就问。
云烟摇头轻笑:
“一张桌子而已,明天让影肆换了就是。”
林傲雪跟着“哦”了一声,赶走玄鹤之后,她心里的火气就消了下去,见云烟没受伤,她将心放回肚子里,回到屋中后,便与云烟说起今日行动的结果以及从袁方口中拷问出来的东西。
云烟点头,今日玄鹤来寻,她便知道林傲雪的行动多半是成了,故而并不如何担心,袁方道出奇毒是经郑柏之手,她也不觉得意外,便与林傲雪说:
“以你之言来看,袁方此人胆小如鼠,又贪慕钱财,虽好利用,却并非郑柏之心腹,这毒既经郑柏之手流出,那余敬山与吴南世身上的毒多半也与此人相关,你此后拷问郑柏之时,可多留意一些。”
云烟总能精准地抓住一些林傲雪容易忽略的问题并加以提点,说她是林傲雪的军师一点都不为过,若无云烟,林傲雪即便不是一事无成,也必定会经历更多坎坷磨难。
故而对云烟之言,林傲雪素来言听计从,云烟话音一落,她便点头应了好,将此事记在心上。
云烟回到房中后便面露疲惫之色,对林傲雪道:
“时候不早了,下榻歇息吧,明日你还需早早起来回军营去。”
屋子里光线不是很亮,林傲雪朝云烟看过去,见她两眼之下有一层淡淡的乌青之色,是昨夜未休息好的缘故,林傲雪很是心疼,再者今日多波折,影伍突遭横祸也给云烟带来极大打击,林傲雪没有言明,也没多出非分之想,便道:
“那烟儿你先去沐浴,我与你暖暖床榻。”
冬日天气寒凉,被窝也是冷的,林傲雪心思简单,让云烟先去梳洗,她钻进被窝里暖着,可叫云烟回来的时候能不受凉。
岂料云烟的眼眸却因她这句话起了一层淡淡的波澜,她唇角勾起一抹笑,调笑地托起林傲雪的下颌,笑吟吟地说道:
“怎么,我们家小将军这就迫不及待要投怀送抱了?”
林傲雪闻言一呆,先还没明白云烟的意思,但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豁然一下脸色涨红,红得发紫。
云烟被林傲雪的反应逗得咯咯直笑,她的心态比林傲雪好太多,这样起起伏伏不得安定的日子在以往十多年里,她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不难过,也不悲伤,有林傲雪陪在她身边,她已觉得格外庆幸。
偶尔将这人逗上一逗,总叫人愉悦欣喜。
云烟是欣喜了,可却叫林傲雪愁得不行,她还是没有习惯云烟的调笑,依旧会为云烟的捉弄而面红耳赤,紧张不已。就像此刻,云烟一句话逗得她连话都说不清楚,支支吾吾半晌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若说不是,她怕云烟误会她不愿,但若说是,她又十分不好意思,如此两个念头在她脑中翻来覆去,半晌也没争出个高低。
就在林傲雪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云烟又忽然来了一句:
“我先去梳洗待会儿你还要再去一趟,已经这么晚了,不若你我二人一同沐浴,节省时间,如何?”
林傲雪闻言彻底呆住,连思考的余力也没有了。
云烟不再说二话,开口之后这事儿便定下来,拖着呆愣愣地林傲雪径自去了浴房,她先叫林傲雪在浴房外原地等候,然后去将伙房内热水的灶炉点燃了,回到浴房门口时,林傲雪竟还是她方才暂离时那样一脸无措的表情。
云烟心里轻笑,林傲雪这呆样竟也能当上将军,她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呆。
她走过去将林傲雪的手牵起来走进浴房里,锅炉都已经烧热了,浴桶内的清水也都升了温,林傲雪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即将与云烟一同沐浴。
她四下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浴房一点都不宽敞,好像,还很热。
林傲雪的目光悄悄朝云烟瞥了一眼,但见后者神色淡然地走到屏风后边,将罩在身上的衣裙一件一件除去,林傲雪喉头一动,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轰隆轰隆震得耳朵一直嗡嗡鸣响。
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滞塞起来,直到太过紧张险些背过气去,她才惊觉自己刚才呆愣愣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烟脱衣裳实在太过失礼,便猛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发呆。
“你怎么还愣着,难道是想让奴家替你宽衣?”
云烟的声音再度传来,林傲雪下意识地抬眸,顿时鼻头一热,仿佛有灼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涌了出来。但见云烟身上只笼了一层薄薄的纱裙,将她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来,屋子里雾气渐浓,让林傲雪有一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云烟很美,在这朦朦胧胧的湿热雾气中,纱裙贴在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更是美出一股妖娆魅惑的感觉。林傲雪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确有一种尤物,可以叫人在看到她的时候,就由心升起无法抑制的欲望,想放肆触碰,并将之占有。
她食髓知味,晓得了床笫之欢,鱼水之乐,便平生出以往不曾有过的渴求。
但她在有所行动之前,只觉脑中晕眩难受,脚下一晃,就要就地晕厥。
云烟眼现惊诧之色,震惊地看着发呆中的林傲雪唇上忽然滑落两道清晰的血线,旋即两眼一翻,直接仰面倒下去。
她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看样子林傲雪受到的刺激过于厉害了,已经超过了她能承受的极限。云烟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在心生无奈之前,先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林傲雪的胳膊。
然而林傲雪平日里看着纤瘦不重,这时候却意外的很沉,云烟虽然抓住了林傲雪的手,却没能将她稳住,反而被林傲雪带着朝前一扑,脚下失衡,两人双双朝下跌落。
她惊慌失措,连忙伸手垫在林傲雪脑后,与林傲雪一同滚落在地,林傲雪手肘磕在地上,想必不久就会红肿淤青。
云烟被那拉扯的力量带着扑在林傲雪身上,林傲雪的后脑勺被她护着,故而没有摔坏,她隐约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来不及细细考究,落地之后暂缓心神,立即起身探了探林傲雪的鼻息,确认她只是昏厥之后,又按压了一下林傲雪的人中。
过了几息时间,由于太过激动而陷入昏迷的林某人悠悠转醒,她睁眼就见到云烟趴在她身上,面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饶有深意地看着她。林傲雪记忆回笼,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顿时嘴角一抽,猛地将眼睛闭上,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云烟却一巴掌拍在她脸上,轻嗔一声:
“行了,别装了,快起来,地上凉。”
林傲雪无可奈何,只好睁眼起身,云烟却又将一张洁白的丝绢递过来,对她说:
“擦擦鼻血。”
哦,她感觉自己又要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可怜的小将军,见色起意。
二毛:我不是,我没有,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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