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凝望着林傲雪的眼睛,从那一双深邃又温柔的眼眸里,她感觉到沁人心脾的暖意,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她身边,不管道路多么艰险,她都能从这个人身上汲取温暖,不管发生了什么,林傲雪都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她轻抿着唇,眼里荡漾着柔和的光芒,像这样与自己心爱的人同床共枕,将彼此最脆弱的一面完全交付,不用担心危险突然降临,也不用担心对方会舍弃自己,真的太过美好,让人不得不沉迷其间。
她嗫嚅着,纵然此刻回想起方才小院中发生的事情,依旧会感到后怕,却已没了心悸的恐慌,她朝林傲雪靠过去,主动埋入后者怀里,难得显现出迷茫困惑的模样,轻声说道:
“沐雪,方才我看到影伍了。”
轻轻浅浅的话语,却在道出的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的反应。
林傲雪两眼一瞪,险些从床铺上跳起来,她下意识地撑起上半身,在骇然惊呼之声脱口的瞬间,云烟猛地伸手将她的嘴捂住,林傲雪呜呜两声,云烟紧张地示意她莫要激动,有了云烟的提醒,林傲雪也反应过来,她强行按捺住内心叫嚣的惊骇之情,抑制住大声追问的冲动,待云烟松手,她俯身朝云烟靠过去,紧拧着眉,压低了声音一脸震惊地问道:
“影伍不是死了吗?!”
不怪她如此震惊,影伍死的那天,她和云烟都在场,影伍是中了毒,在向云烟禀报完自己对郑柏的调查结果之后,就死了,云烟因为影伍的死受到极大的打击,还吩咐影肆将影伍带回家乡安葬。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又活着出现?
林傲雪惊骇极了,忙不迭地追问:
“怎么会是影伍?你没看错?”
云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林傲雪如此震惊实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也觉得不可思议,直至此刻都还未从那惊骇的情绪之中脱离出来,但听林傲雪这般张惶地询问,云烟便将今日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影壹三人去曲垟山寺院寻找裴青下落,彼时便有刺客入院,其余人等借被我布的毒阵阻了脚步,然其中一人却不为毒阵所困,及至近前,我看清其人样貌,原本有机会躲开,却因太过震惊被此人手中之刃划伤。”
“好在影伍行动滞塞,武功大降,否则这一刀可不会只是划伤这么简单了。”
云烟说得轻描淡写,林傲雪却倒抽一口冷气,若不是云烟不会拿这事唬她,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重新活过来,还处在云烟的对立面,刺杀云烟。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真实发生,林傲雪实在难以置信。
“我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影伍是在我们面前断气的,若他那时候没死,影肆带他回去安葬的途中难道没有发现端倪?若影肆没有对我说谎,那他又是如何从墓地里爬起来的?”
林傲雪神情凝重,她将云烟抱在怀里,感受着后者再一次开始颤抖的肩膀,她温声宽慰道:
“烟儿,你先莫急,兴许那个人并不是影伍,只是长得像罢了,明日我便派人去影伍下葬的地方查一查,看那墓地是否被人动了手脚。”
云烟也明白今日她实在过于慌乱,操之过急了,如此武断地认定某种真相不像她以往的作风,她埋进林傲雪的怀里,好在这时候还有林傲雪陪在她身边,可以在她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时候在她身后撑起一片天空,给她提供遮风挡雨的栖息之地。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还有一部分猜测埋在她心里,没有完全吐露出来,她需要一点时间去佐证,如果林傲雪派人调查之后得到的结果与她的猜测一致,那才是她最惧怕,也最不愿相信的事情。
在剧烈的惊慌之后,云烟埋在林傲雪怀里,心神渐松之下,逐渐有了困倦之意,林傲雪在她身旁躺着,不轻不重地轻轻拍打云烟的肩膀,见后者的呼吸缓缓放松,她的双眼却暗沉下来,瞳眸之中神情闪烁不定。
若她没有记错,今日,该是影伍的头七。
云烟说她看到影伍,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不管真相如何,这两日云烟恐怕都会陷入惊恐之中难以完全摆脱,且院外几名影卫也让她无法全心信任。林傲雪轻声一叹,她虽然心疼云烟,但此事她也没有万全之法,若她贸然派旧部的人过来,也保不准旧部那边的人是否就真的可信。
在彻底除掉玄鹤,她们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之前,这种不安定的感觉都会如影随形。
林傲雪暗自咬牙,她有心无力,只能抽时间多来陪陪云烟。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林傲雪与云烟说了头天旧部的势力因为裴青失踪而联系上她,她可以让旧部这边的人马帮忙调查影伍的事情,云烟初时还有些惊讶,但见林傲雪说起旧部的酒庄也遭了袭击,云烟便让林傲雪自己多多小心。
林傲雪建议云烟将影卫留在院内,纵然昨日之事有蹊跷,也不会所有人都有问题,云烟也知道自己不能因为昨日之事草木皆兵,虽然对林傲雪心有留恋,但还是以大局为重,让林傲雪先回军营,她这边暂时没有什么事情。
林傲雪再三叮嘱云烟好好养伤,这才偷偷溜出医馆,回到军营里,手写一封信件,让薛贯立即送去酒庄,交给薛仁义。
薛仁义回消息也很快,不过一个时辰,薛贯便将薛仁义回复的消息向林傲雪转述:
“将军,三叔让我找将军要一副那人画像,另外,三叔已经派人按将军所说前往此人家乡,想必不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林傲雪点头,随后又将影贰找了来,在传给云烟的信上只写了画像二字,然后让影贰将消息带给云烟。
除此之外,军中一个正四品将军失踪,玄鹤又未将此事向林傲雪知会,林傲雪大可光明正大地去寻人,但她转念一想,又觉此事不妥,沉吟片刻之后,干脆自己独身一人踱步去了烟雨楼。
烟雨楼外的姑娘早已将林傲雪的样貌牢牢记住,如今林傲雪再来,她们极为默契地领着林傲雪走进楼里,直接朝烟雨楼上边的楼阁去。
玄鹤不出所料在楼阁中静坐,他手里端着一壶刚沏好的茶水,正往面前两个空杯中倒。
林傲雪来了烟雨楼,玄鹤自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故而早早备了茶水,就等林傲雪落座。
“师兄雅兴!”
林傲雪朝玄鹤抱了抱拳,态度随和又不失恭敬。
玄鹤转头朝林傲雪笑,面上看起来依旧从容不迫:
“是什么风将师弟吹到烟雨楼来了?”
林傲雪哈哈一笑,行至玄鹤对面的软垫上坐下,将桌上茶水端起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说道:
“小弟心有疑惑,来向师兄请教了。”
玄鹤故作不解,林傲雪便又道:
“师兄,昨日小弟听说营中有二将来了烟雨楼,此后就一直没有回去,甚至今日,小弟发现李都尉也失踪了,师兄可知这是怎么回事?是否是师兄的安排?”
军中一连三名将领失踪,林傲雪如果一点动静也没有发现,才是真的不正常。
所以林傲雪就干脆登门拜访,找玄鹤要一个说法。
玄鹤昨日行动失败,吃了闷亏,李群也折在酒庄里,今日林傲雪来问,他的心情并不好,但又不能向林傲雪宣泄心中怒气,因为裴青与林傲雪素来走得近,他对林傲雪也生了些疑心,纵使面上看不出什么,他心里却对林傲雪多了审视之意。
故而此事他不愿与林傲雪详谈,只道:
“师弟这是何意?难道师弟以为,是为兄藏了你军中的人手?”
林傲雪闻言,笑着摇头:
“师兄哪里话,师兄做事自有师兄的道理,小弟只是想弄明白缘由而已,若不是师兄留人,小弟自不会再叨扰,便回去再着人找找。”
林傲雪笑得从容,好像的确未曾上心在意,玄鹤仔细观察许久,也没有从林傲雪脸上看出什么。林傲雪来邢北关历练了这么久,虽还做不到像云烟那样喜怒不形于色,但在玄鹤面前,斗智斗勇久了,慢慢也生出一股子不喜不怒的从容来。
玄鹤沉吟片刻,为了不让林傲雪对他生疑,产生芥蒂,便道:
“嗯,昨日裴青和余敬山二人的确来了烟雨楼,为兄设宴做东,留这二人有些用处,至于李群,则有要事外出,还未归来,军中之事,便需师弟多多上心,暂且将此事压住不提。”
林傲雪闻言,了然一笑,点头应道:
“既如此,小弟便先回去了。”
玄鹤没有留客,只在林傲雪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句:
“年关将近,师弟可得做些准备了。”
他的意思,便是先前他们之间扳倒云烟的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林傲雪应了一声“师兄放心”之后,就转身走了。
林傲雪从烟雨楼中缓步出来,及至僻静之处,她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动,但眼里的光彩却变得晦暗了许多,从今日只言片语,林傲雪判断出,玄鹤已经对她生疑。
不管是与云烟之间的关系也好,还是因为裴青的缘故,玄鹤既已对她心生疑虑,那除去玄鹤的事情,的确也该提上日程了。
又过了两日,薛贯来寻林傲雪,请林傲雪移步酒庄,薛仁义有要事要与她商谈,林傲雪没有犹豫,当即将手中事务安排下去,命影贰在帐内待命,自己跟随薛贯去了酒庄。
依旧是走福云庄那条密道,经由假山后的石桥走进酒庄,薛仁义已在旁等候多时,林傲雪到达的时候与薛仁义见了礼,随后薛仁义便直接与林傲雪言道:
“林小哥日前让薛某帮忙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其人家乡新冢被人动了手脚,棺盖被人从外边打开,尸体已经不见了。”
林傲雪闻言脸色一沉,凝眉深思片刻之后,抬眸向薛仁义问道:
“三叔,这世间可真有死而复生之术?”
薛仁义接手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但他见识比林傲雪广阔些,知道的奇闻异事也更多,虽然这件事看起来离奇,但他直觉判断是有人在背后作祟,所以,当林傲雪开口问起,他便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可能的,万事万物皆有铁则,人死不能复生,此事背后必有蹊跷。”
林傲雪目露沉吟之色,点头道:
“在下也觉得此事过于离奇,不知三叔可知,有什么办法可以造成类似的效果?”
薛仁义抚着下颌思量一番,忽然眸光一凝,言道:
“若按林小哥先前所言,薛某倒是知晓两种办法可以让死人看起来像活了一样。”
林傲雪精神一震,连忙追问:
“还请三叔解惑。”
薛仁义斟酌着字句,遂言:
“在北辰以南,唤作南疆的一片区域,有两种秘术曾广为流传,一为傀儡术,二则是巫蛊术。”
林傲雪听薛仁义说着,及至傀儡巫蛊二术,她不由眉头皱起,仅仅是听着这两个秘术的名字,就让她背脊一寒。
“这两种秘术曾在北辰开国之初流入北辰,开国大帝更是借由这些秘术控制了前朝遗臣,从而掌控朝局,登临圣位,后来因其惧怕后人效仿,便以这两种秘法太过凶残,有违人伦为由,下令清剿,甚至出兵荡平南疆,从此之后,南疆再无傀儡巫蛊之术。”
“距离开国之初已过百余年,据悉傀儡术已经彻底失传,但巫蛊之术,却不知会否还有传人遗留世间。”
林傲雪听得颇为震撼,复问了一句:
“这南疆秘术既如此厉害,为何晚辈从未听说过?”
薛仁义见林傲雪震惊得没了言语,摇头笑道:
“这些秘闻早在开国皇帝下令清剿南疆秘术的时候就已经被全部载入秘册,况且,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皆为皇帝心腹,皇帝下令封口之后百余年,知晓当初之事的人尽都入了土,外界自然没有南疆秘术的传闻了。”
林傲雪似懂非懂,感觉自己好似窥探到一些令人心胆俱寒的秘密,她咬了咬牙,又问:
“若是南疆秘术还有传人在世,却不知其人动机为何?又为什么会盯上云医师?”
面对林傲雪口中一连串的疑问,薛仁义也颇为无奈,摇头言道:
“此事恐怕要等捉拿到真凶,严刑拷问之后才能得到答案,但若确认是南疆秘术,这件事就麻烦了。”
林傲雪明白薛仁义口中所说的麻烦是指何意,南疆秘法现世,牵扯之深,动荡之广,难以想象。北辰开国大帝能借由南疆秘术得到皇位,后来大肆打压,可见这等巫术的厉害,即便是皇帝,也讳莫如深。
已经被清剿的秘术重现世间,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搅弄风雨?
是玄鹤,还是北辰贺?亦或,另有黑手?
林傲雪百思不得其解,薛仁义又补充说道:
“这巫蛊之术虽然厉害,但却并非无所顾忌,他也有诸多限制,若云医师当日所见当真是已死之人,那赶尸的施术之人,断不能距离尸体太远,所以,此人应当还在邢北关。”
得到如此确切的消息,林傲雪大喜过望,当即拜托薛仁义彻查此事,薛仁义懂得比她多,对巫蛊之术的了解也远胜于她,负责此事自是再合适不过。
薛仁义也知此事牵扯甚广,恐怕与皇位争权脱不了干系,若任由其发展,对宁义云旧部的发展也颇为不利,在这件事上,旧部与云烟利益相关,故而他没有犹豫,爽快地将此事应了下来。
林傲雪将此事交给薛仁义去管,自己心里也算是有了些想法,正待她要告辞离去的时候,忽然有庄内小厮匆匆赶来,在薛仁义耳侧低低说了一句:
“三叔,烟雨楼来了关于裴将军的消息。”
薛仁义听此人汇报结束之后,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复抬头对林傲雪道:
“恰如林小哥所料,玄鹤那老贼,坐不住了。”
林傲雪点头:
“此事便请三叔多费心,晚辈先回军营了。”
玄鹤与薛仁义联系,交涉裴青之事,林傲雪不适合参与,故而她选择退避,至于之后交涉的结果,薛仁义自会转告于她。
林傲雪告辞离去,很快回到军营,当日晚,她将今日薛仁义与她讲说的消息转述给云烟,当云烟听闻影伍家乡坟冢被人动了手脚,又与南疆秘术联系起来的时候,她的脸色阴晴不定,隐现挣扎之色,随后在林傲雪诧异的目光中,开口说道:
“对于南疆秘术,我也有所耳闻,这也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沐雪,我认识一个人能操纵巫蛊的人,此人与我关系匪浅,是将我从小带大的奶娘。”
云烟眼睛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哀伤,她目光凄凉,凝望着林傲雪的时候,仿佛有一股不可抑制的哀伤在其中流淌。
林傲雪的心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终于明白,为何那日言说见到影伍,云烟会如此反常。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上半章,今天比昨天稍稍长一点这个上半章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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