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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章朕的君后,你当不当?……(1 / 1)

千机蛊虽名带“蛊”字,但它与苗疆的蛊虫并不是一种,而是越陆的一种的秘法毒。

之所以带“蛊”字,是因它与蛊有几分相似。

蛊虫有母蛊,能够控制子蛊毒发。千机蛊虽没有母蛊却也配有“毒引”,只要将“毒引”折损千里之外也可要人『性』命。

这按说听着不合理。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传世的一些秘法是存在的。

一如荀长相隔千里却能入梦看人,按照宴语凉的常识来说也不合理,但小狐狸就是能做得到。

庄青瞿那瓶蛊毒所配“毒引”,被下在一枚红『色』的珊瑚戒指上。

……红『色』的戒指。

那枚红『色』戒指,岚王前后两次戴在他的手上。

第一次是在锦裕六年喝下毒『药』后。他眼睛里尽是猩红的凶狠,他说阿昭我的命交给你。你若不信我,可找宫中的太医来把脉证明。再不信,也可掰断戒指看我毒发疼死。

一切随你,只要你愿。

第二次给他戴上戒指,则是宴语凉受伤失忆刚醒没几天。

岚王哑着嗓子威胁他,阿昭,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敢——

可如今想起来,庄青瞿在此之前早也跟他说了无数个“最后一次”,每一次都不是最后一次,每一次他都要被他『逼』疯了可最后还是原谅他。

有人喜欢他,爱他。愿意无条件纵容他。以至于心里难过、仍百死不悔。

水声哗啦。

宴语凉被抱到岸边。右手被岚王拿起一点点细细擦干。布巾掠过那红『色』戒指,宴语凉心间被蛰了一般,指尖狠狠一抖。

岚王抬眼看了看他。微微皱眉,眼里是平静的疑『惑』,确定没什么事之后低头继续顾擦。

轻轻的每一下,宴语凉都心如刀绞。

这是岚王的命。

万一真的弄坏了怎么办,蹭坏了怎么办?不小心折了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

【阿昭,你再不必防我。有朝一日腻烦了我,随时掰断戒指就是。】

【这样够不够?】

【我能不能去出征了?能不能去替你打你的江山?你还要我怎样,还要我怎么做?】

【阿昭,还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

……

风灯火光摇曳,盛夏的泉水里有些落花。

身边的男人替他擦完手脚又替他擦头发。动作小心翼翼的,身边风灯火光摇曳,照得他唇角一丝弯弯的弧度。

回忆里的岚王,屡屡被『逼』到末路的片段,那张俊美的脸经常扭曲狰狞着,从猩红的双目到佝偻的躯体,都分明是碎成一片一片的痛苦。

而此刻的岚王,周身不再有一丝曾经那种腥风血雨的戾气,倒是看起来很放松、很愉快、十分享受照顾帝王的乐趣。

宴语凉呆呆看着他。

岚王以前说过,过去的事情,既希望阿昭想得起又希望阿昭永远不会想起。他那时不明白。

而今,终于。

可他依旧不懂。这个人既曾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一度不堪折磨吞下毒『药』,又心如死灰自愿去做引诱敌军的饵。后来又是怎么自己好了的。

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他失忆以后还肯与他重新来过。

夏夜的风吹过,明明带着些暖意清润柔和,可宴语凉竟突然冷得有些受不住。

“阿昭?”

庄青瞿放下手中丝布,拽过衣服包裹他。

他知道他冷了,搓着他颤抖的指尖呵气。只还当他是在想他母妃当年的冤屈而,他过去一直不晓得此事。

心疼又自啧啧,他哄他:“不怕。阿昭,都过去了,说出来就好,以后有我陪着你。”

“我不会再如以前一般犯上。以后一切事情,都不会再要阿昭独自面对。”

“你如今想起惜雪娘娘了,待咱们回京回太庙,再多给她上几炷莲花香。”

“阿昭小时候很孝顺惜雪娘娘的。”

“以前服侍过的老宫人都说,阿昭小的时候聪明伶俐,惜雪娘娘很是骄傲,闲了常会教阿昭认『药』草、背诗、学越陆文字,两人在一起成天脸上都有笑意……”

蝉鸣轻轻。

宴语凉深深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抱紧他的腰。

……

队伍一路凯旋回京,自然是途经各城百姓欢腾,都在舞龙舞狮放鞭炮。

终于到了京城。

乌衣卫卓子昂还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在大营看到了他爹。他爹和京城各大商铺的铺主一起来劳军,免费的酒免费的醋各种免费的好东西一车一车的送到兵营来。

数月不见,战场磨砺,卓爹很欣慰儿子沉稳了。

反倒是卓子昂自己觉得远远不够。

他一直到回来的路上,好久都还像做梦一样,他们这处月一役赢得轻松又盛大。他虽然只是来管后勤的依旧有一丢丢得意忘形的与有荣焉,然后,他就被苏栩揍了。

苏栩:“轻松?”

他指着身边老兵:“你问问他,以前寸步难行的时候是什么光景?盔甲武器不齐时是什么光景?权臣内斗京城朝令夕改时又有多难!”

卓子昂『揉』『揉』后脑,有点委屈。

他其实知道的。老兵都告诉他了,真正的战场不是你此次看到的这般。

卓子昂也知道,他们能大获全胜,是因为有这十年间修好的无数条大路,物资粮食才能能又快又顺利地运来幽澜城。

是因为在看不见的地方满是各地官员的分工配合、井井有条。有平民百姓的捐钱捐粮,鼎力支持赋税。这些事情听起来简单,实则却是多年的人心向背,甚是不易。

是因为有身经百战配合默契的的将领,有岚王、夏侯将军、师律将军,带领装备精良的将士,才能每战必捷碾压敌军。

苏栩:“不,你还是根本就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呀,你最多是道听途说、最多是只是‘以为’你知道,你太小了!蜜罐子里泡大的,你没经历过我们经历的那些年,永远不会懂!”

卓子昂委委屈屈地寻思了一下。

他其实也经历过宣明朝,但那已是他八岁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家里穷,即便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家中也给他买不起像样的棉衣,很冷,弄得他冬天满手都是冻疮。

但是小孩子活泼,也不在乎这个。

大家都穷,他有爹娘在就够了,谁在乎这些。

后来,从他八岁到十八岁,锦裕帝开放了民间做生意的管制,家里开始做醋铺生意。但从穷孩子到富家公子哥这个过程,卓子昂始终是一个懵懂的状态。

只知道和狐朋狗友开心,确实如苏栩说的“在蜜罐子里泡大”,稀里糊涂就当上了乌衣卫。

事到如今,他才好像突然有点懵懂地开始明白。

他浑浑噩噩身在其中的那十年,其实是多么艰难起伏、波澜壮阔的十年。

同样是十年。真正有心的人,在征战四方收复失地,在投身朝堂报效国家,在修路、修船,在种田种粮。在每天每夜宫中长明为国家大事机关算尽、殚精竭虑。

而他只是京城一个家境不错的幸运的少年。

什么也不懂,虚度了十年。

老兵:“哎呀,苏大人也别只顾说他啦。咱们在前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不就是为了像他这样的人家能安安稳稳好好做生意。像他这样的孩子能年纪轻轻的谋个好前途、过上好日子。你看这孩子不也挺好的吗?”

卓子昂:“……”

他终于醍醐灌顶一般彻底明白过来。

他不是战士,不是乌衣卫,他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夏百姓之一,是“被保护”的一方。

虽然什么都不懂,有时候还牢『骚』漫天,却在这十年内在无数人的默默牺牲与守护下,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过上了好日子。

战场上,年轻处月士兵跟他差不多大。

处月的上位者为蝇头小利不在乎将士的死活,以至于同样的青年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再也回不到父母身边。

而他,一直被温柔保护着,“轻轻松松”就回家了。

卓子昂又想起半年前的自觉。

半年前的他,是如何不知天高地厚,怀揣着富贵险中求的美梦当上乌衣卫,指着岚王叛『乱』他当上开国元勋,他若是见了都恨不得扇死。也怪不得他爹他娘每次回家必嘴他,说要跟他断绝关系再生一个。

……他能好好地活现在,真的,不知该感谢多少人。

谢谢无数守护他的人,谢谢爹娘,也感谢天子仁厚。他各种大逆不道的话可说了不少,当然他们老大说得更多。陛下未必不知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跟岚王感情那么好,大概也不会在意那些挑拨离间就是了。

那两人是真的好,这次在大漠他看得更加真切。各种若无人牵爪爪,陛下更不怕辛苦危险深入大漠去给岚王找『药』。

不管是真睡在一起还是假睡在一起,他都没话说了。

只是不知道当年是哪个造谣生事,天天说岚王谋逆?明明不仅皇帝疼岚王,岚王也好疼皇帝的。谣言害死人!

……

庄青瞿一路回京。

一路眼睁睁看着宴语凉从一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支棱了起来。

等回到京城,又是他熟悉的那个笑嘻嘻活蹦『乱』跳的宴昭了。

宴语凉回京没几天,干了好些事儿。

他命人修师云的塑像,图纸很快已经绘了出来。师律身穿戎装、俊美英姿,长弓遥遥远望。说是要把这塑像修得特别高特别好,供后世瞻仰,让大夏永世铭记当年黎明之前的点点萤火之光。

他亦去祭拜了母妃,在莲花灯前发了很久的呆。

大胜之后自然要论功行赏,其他人都可加官进爵,却只有岚王一人不好赏。

他真的是王爵之上无可再封,金银财宝也毫不在乎。也真不愧是大夏功高震主第一人,谁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赏他。

宴语凉:“嗯~~~~”

庄青瞿看他神『色』古怪中透着一丝气人,就知道他又要吐不出象牙来,皱眉等着他继续说。

“朕是在想,再往上封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

庄青瞿心想果然。

“想也别想。”他没好气道,“我可不当你男皇后,丢不起那个脸。”

宴语凉竟还略有些失望:“哦。”

庄青瞿不理他。他可是看过京城流行某个小话本的,就武帝的那个男皇后,明明也是个战无不胜的美人大将军,结果可好了,后世可差别没被编排死。『色』画本子一大堆,烦不胜烦。

编排先帝皇后那是犯了大理寺规矩的。他经常找人逮,但类似小话本常常雨后春笋一般,逮了还会有。

宴语凉:“但岚岚,反正咱们后世,多半是被人编排定了。霸道锦裕帝和他的俏岚……”

岚王磨牙:“要编排也是编排你!”

他说了又后悔。他宁可自己名声被人糟蹋也不想阿昭被人画在本子上。但再一深想,其实锦裕帝的本子……

不是没有,他府上好多没收来的,不知道该拿着怎么办。

又不舍得丢。

有些话本写手真是丧心病狂,编排当朝皇帝都无所不用其极,岚王看着心里别扭,可合上本子以后,想着那里面很多肮脏又疯狂的……他又……

但这一切,他自不会让阿昭知道。

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皇帝虽回了京城,可英王还要继续代政很久。因为皇帝刚回来就又要走,这次是打算带岚王去越陆出访,而且是急着择日就走。

宴语凉很急。

一月一月过得那么快,庄青瞿回京以后,又在京城熬过了一个月的月中。

岚王近来身子是明显比以前不如,还好『药』草里加了大漠的饮离散以后『药』效又好了许多。加以相抵,岚王才终于不会如上次一般重病吓人。

但还是免不了受一通折磨痛楚。

宴语凉时刻陪在旁边。看他受苦,想想这些苦楚竟都是他造成的,甚至愧意横行、心痛肆虐。

但他毕竟已经支棱起来了。后悔有用么?没有。

不如赶紧想办法让岚岚快点彻底好起来,赶紧找齐剩下的两味『药』!每天待他好,疼他护他,好好补偿他受过的委屈。

还缺两味『药』,瀛洲的那味『药』尚无消息。

但越陆的湖心黛,锦裕六年宴语凉就急着让越陆王去种了。如今刚好已经四五年,也差不多到了成熟的时候。

越陆王回信说,之所以迟迟没能将『药』品送入京城,是因为那个东西它和普通的草『药』『性』子有些不一样。

湖心黛入『药』得用鲜的。不易保存、晒不干、放着几天就容易腐败变质。越陆王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法把东西好好送去华都。

只能病人亲自去越陆。行,那就去!

倒是岚王:“阿昭,国事重要,我这病又死不了……”

宴语凉:“国事有小英在,朕如今把这天下弄成这样也算对得起祖宗家法了,从今以后岚岚最重要!”

“你也赶紧的少废话,早点收拾收拾,歇两天养好身子就走。越陆人间仙境,朕要带你好好散散心!”

他说这话时,压住心里酸涩,脸上却完全支棱住了,很是霸气。

霸气得鹦鹉都跟着学:“呱,岚岚最重要——”“岚最重要——”

庄青瞿目光清清如水。

“嗯,好。”

他垂眸,又不由得挂心:“阿昭近来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些……古古怪怪的。”

“古怪?”宴语凉瞧他一眼,“朕心疼朕的人,想把他身子早些养好,这叫古怪?”

古怪啊。古怪得很。

一直在用力支棱,用力过猛的那种用力。

庄青瞿如今很怀疑他上次病发是不是真的很严重,严重到吓着阿昭了。阿昭才会那么急着替他招『药』,才会从那以后一直魂不守舍的难过。

他其实特别看不得他这样。

舍不得。

他不想爱阿昭闹心。他还是更喜欢被他养得恃宠而骄、每天哈哈哈哈的傻阿昭。连狐狸都那么挑剔的人,都夸他护得好、养得好来着。

那他是得早点好起来,免得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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