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工作中?”
陆旗问道,“看来我打扰你了。”
薛鸿宇很小心地将那张纸折叠起来,一点都没露出给陆旗,不过陆旗已经知道上面印了什么,便也没有急躁。
“没什么,只是一点想不通的事情罢了。”
薛鸿宇说着,反问道,“陆先生,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你不是还没还上玻璃钱吗?”
这人……问的可真直接啊。
还好陆旗是假自杀不是真自杀,不然被薛鸿宇这么接二连三往难堪事上捅,可真是要找个地方跳楼了。
“我已经还上了,朋友帮我度过了难关。”
陆旗说着,指了指面前两个小孩模样的非人类,“带他们来看看,顺便找个人。”
“哦?”
薛鸿宇眨了眨眼,食指抵在唇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无言曾和他见过一面,对于这个漂亮又不开口的小姑娘,他倒不至于印象全无。
只是另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他竟然没有任何印象。
那个男孩只是躲在陆旗身后,半张脸都被陆旗的身子挡住,看上去非常怕生——只有陆旗才知道,那是为了挡住半边脸上的疤痕。让别人看到倒无所谓,薛鸿宇肯定会一直追问的。
“这也是你朋友的孩子?”
“是的,帮他们带带,他们没空。”
陆旗微笑道,“薛警官看上去有大案要查,我们先去其他地方逛逛。”
“不是什么大案……”薛鸿宇说着,点了点头,“那我先继续了。”
他继续重复着自己在每个摊位上的动作。
而陆旗也没有走开,跟在他身后,等薛鸿宇问完,陆旗就跟着问关于墨镜男的消息。有了薛鸿宇这个目光凶恶的在前面开路,陆旗的询问顺利得要命,基本上摊主们都在几秒后就能给出答案。
“墨镜男?哦……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有时候早上来,有时候晚上来。”
“啊,你说他啊,他的摊位在最深处的角落里,挺不起眼的,东西应该也卖不掉多少。”
“不过他上次来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前了,我不确定之后他有没有来……你可以问问最深处摆摊的老大爷,他平常离得最近,应该知道。”
陆旗点了点头,从摊位上取走一样商品,“谢谢您,这个多少钱?我家孩子很喜欢。”
买下那个小小的木马玩具后,万彬彬确实喜欢的不得了,抱在怀里不松手。陆旗看着薛鸿宇问东问西,好像也是没得到什么信息,忍不住走近他。
薛鸿宇正在对这片区域的最后一个摊贩努力:“请再想一想,因为这样东西确实是在这里买到的。它很重要。”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想不起来,同志,现在这儿也不卖这种东西啊。”
最后一个摊主是个老大爷,被薛鸿宇问得很是苦恼,一直在挠已经没多少头发的脑壳。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
薛鸿宇从皮夹中取出新的照片,穷追不舍。
“哎哟,这儿每天都过这么多人,谁知道啊。”
老大爷更苦恼了。
薛鸿宇似乎已经把最后一个人当作了救命稻草,问的问题格外多,甚至连陆旗走近了也没发现。因此,陆旗得以窥视到第二张照片。
是个男人,不英俊也不帅气,他耷拉着眼皮,穿着旧过头的大衣。
很熟悉的一张脸。
陆旗脑海中的记忆忽然复苏……这张脸,曾出现在他家的窗前。
那个坠楼的、住在他楼上的赌徒!
名字……是汪伟诚。
陆旗的记性不算好,也不算差,但是这个名字他记得很清楚。或许是一种直觉,某种危机意识让他记住了死者的名字。
薛鸿宇在调查汪伟诚的事情?那件自杀案没有结束吗?
他是……自杀吗?
很多疑问从脑海中掠过,陆旗听到老大爷还在絮絮叨叨,“我们这儿摊位,什么人卖什么东西,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没谁卖这个。我是真没见过。”
“好吧……如果您想起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薛鸿宇有些失望,但他还是递出了只写了自己联系方式的名片,让老大爷收下。
眼看着薛鸿宇走了,陆旗摸到老大爷跟前,问道:“大爷,我也向您打听个事。”
“啥事?”
“您有没有见过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在这附近摆摊?”陆旗比划着,“他可能卖过文玩核桃,还卖过镜子……”
老大爷眯着眼睛,思考良久。
大概是上了年纪,他可能连几天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更别提墨镜男上次出现可能有几个星期间隔。
陆旗等得快睡着了。
忽然,老大爷灵光一现,激动地大喊道:“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
路人皆为之侧目,还没走远的薛鸿宇自然听到了这声高呼,风风火火地又赶了回来。
老大爷指了指自己旁边那块空地,说道:“我想起来了,虽然我没见过这个天平。但是你要问有什么人会卖这种怪东西,那肯定是他。”
“谁?”
薛鸿宇的笔尖在迷你记事本上颤动。
“戴着个墨镜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看着挺年轻的,不是这里的常驻摊贩。”老大爷细细讲道,“不知道从啥时候,那小子就喜欢在这边摆摊……这儿也就是个角角,没多少客人,但他也奇怪,就是不挪窝。”
“他带来的东西挺多,什么都有,每天不重样。这里只有他会卖这些怪东西。”
老大爷说完,松了口气,“警察同志,我这算不算提供情报了?”
“嗯,感谢您的配合。”薛鸿宇回答道,“您还知道些什么?比如,他什么时间段会来这里之类的?”
“不知道,他挺久没来了,可能就是个小年轻来玩玩。”
老大爷说道,“如果他来了,我打电话通知你。”
“好的。”
薛鸿宇道了谢,陆旗跟在他身后也道谢,两人的目光对上,薛鸿宇好像这才发现,陆旗也在问事情。
陆旗率先开口:“你在找那个墨镜男?”
“不是。如果他不是卖某样东西的人,我就不找他。”
薛鸿宇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你找他做什么?”
“有点事,我朋友在他那儿买了东西,现在有质量问题,想找他问清楚。”
“这样啊。”薛鸿宇叹道,“这里维权可难,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薛警官不能帮忙吗?调取监控确定身份,然后找到他不就行了?”
陆旗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期待地看着薛鸿宇。
薛鸿宇叹了口气,“哪有那么简单……”
“查案时也不行?”
“问题是我没在查案。这些都是私人行为。”薛鸿宇摇了摇头,“所以不可以。”
陆旗的眼珠转了转。
片刻后,他开口问道:“你在查汪伟诚的自杀吗?我刚刚看到你拿出了他的照片。”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薛鸿宇的眼中放出一丝锐利的寒芒,陆旗几乎感觉到那寒芒刺破自己的皮肤,正抵在喉咙上——还好只是错觉。
薛鸿宇在打量他,那是一种很认真的打量,似乎在思考他的来意、又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甚至,在那目光中还有怀疑陆旗与此案有关的成分。
被如此不信任的目光看着,陆旗倒不觉得难过。薛鸿宇此人,就算是亲朋好友与案件有关,多半也会被这种眼神招待吧……
“我家住在汪伟诚他家楼下。”陆旗说,“他跳楼那天,我从窗户正好看到了。”
薛鸿宇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跳楼自杀……”
陆旗的眼中流露出惋惜的颜色。
当然不会是真的惋惜。薛鸿宇看着他半晌,面色有所缓和:“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知道邻居名字的那种人。”
“毕竟是邻居,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呢?”
陆旗微笑道。
薛鸿宇果然在调查这件事,而且发现了足以让他独自调查的疑点。现在,薛鸿宇似乎连他这个邻居也不想放过,陆旗已经看到他拿出了笔记本。
“等等……”陆旗露出吃惊的表情,“不会吧?你要录口供?他不是自杀吗?”
“你认为他是自杀?”
薛鸿宇问道。
陆旗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难道不是?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吧?莫非有人推他?”
薛鸿宇板着脸道:“没有。”
“那——”
“你对他了解如何?”
薛鸿宇打断他,态度强硬地问道,“你认为他是会自杀的那种人吗?”
“嗯,会吧?大概会。很多人都会冒出自杀的念头,他只是付诸行动的那个。”陆旗耸了耸肩,“而且他是个赌徒,欠债太多想自杀,不是很正常吗?”
“原来如此。”
薛鸿宇的笔停顿了一秒,“确实,汪伟诚之前欠下一屁股债,赌运也不是很好。但——”
他继续道:
“——但他死前已经还清了债务,甚至,他的赌运变得非常非常好,百战百胜。”
“赌博百战百胜?”
陆旗愣了一瞬。
“是的。他还买了新车,甚至打算搬出那个出租屋。但他自杀了。”
薛鸿宇说着,忽然语调变得低沉,“你认为,天平会杀人吗?”
“……”
陆旗脑海中灵光一闪,刚想回答什么,一阵纷乱的尖叫、轮胎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还有车头撞击什么东西的声音,让他刚开口就愣在原地。
薛鸿宇与他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信息。
出事了!
……
……
古玩市场与仓都大学隔了一条马路。
车流量不大的马路上,此时围满了人,黑压压一片。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看车头的凹陷,应该是撞上某个东西后,车主猛打方向盘,直接撞向了电线杆。
看上去像是车主的男人双腿颤抖,已经完全站不住,干脆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我……我,我没看见她啊!”
“我没想撞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灌溉!
呜呜,下雨了,今天也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