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伟诚的记忆里,陆旗对汪伟诚大致有了些了解。
他很贪。
这句话基本上是废话,能够走上赌博这条路子的,很少有人不贪。汪伟诚属于没有什么能力,却对一切都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那类人。他很容易相信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算命、转运,或许比起老年人,他更容易掉入保健品的陷阱。
他总是听信那些狐朋狗友的话,买来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当受骗的次数不少。
这次也不例外。
被吃掉的记忆有限,陆旗没看到是谁给了汪伟诚这个情报,但是,汪伟诚确实找到了墨镜男,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墨镜男只是迟疑了一刹那,便回到摊位上,答应给汪伟诚能发财的好东西。
陆旗站在汪伟诚身边,在简陋的塑料纸铺就的摊位上,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大多是些小玩意儿,从饰品到玩具,这些东西零碎地摆放在摊位上,各有特色,不像是出售的批发品。因为汪伟诚的记忆也相当模糊,所以只有部分商品有影像,其中最为细致、最为显眼的,便是一个小天平。
墨镜男表示,这便是能让他发财的东西。
只要他把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写成字条,放在天平一端,天平就会接收到他的愿望。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就好。
“千万注意,太难的愿望是没办法实现的。”墨镜男说道,“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许太难的愿望。像世界和平那样的不行。”
虽然汪伟诚这样的人也绝不会许这种愿望,但他还是一一应下了。陆旗万万没想到,汪伟诚对于这方面的迷信远超常人,只要是有关于运势的事情,他都照单全收,甚至还对墨镜男恭恭敬敬。陆旗觉得,他大概是平常输惨了,才会这样。
离开时,汪伟诚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墨镜男仍在原地,向其他人推销着物品。
他并非每个人都推销,而是专门选择自己看中了的人进行推销。
但是汪伟诚没有在意,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找了个地方,将天平小心翼翼摆上。在他的心中,天平就是财神爷的神像。
在得到这个天平后,汪伟诚的赌运确实变得很好、非常好。他是个嘴巴不怎么严的人,喝酒后常常会把这些事情透露自己的酒友。他们之中大多数都会把这件事当玩笑,只有一个人相信了——那便是名叫孙康安的男人。
陆旗跟在汪伟诚身边,已经无数次听到孙康安向汪伟诚询问这件事,透露出自己的渴望。
接下来,故事的进展很简单。汪伟诚得到利益时,也被天平所诅咒,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他很快便受不了,辗转了很多医院检查,但没有任何一个医院给出结果。感到绝望的汪伟诚某天回到家中,发现自己的天平丢失了。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孙康安偷的。
陆旗能看出来,汪伟诚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是他此刻已经无暇顾此。他也多次跑到古玩街寻找墨镜男,但每次读无功而返,墨镜男分明是知道后果才将那件物品卖给他的,自然不可能让他找到。
最终,汪伟诚在极度痛苦之下想到了自杀。但在他自杀的过程中,便因为内脏所受压力过大而死。
从记忆中走出时,陆旗深吸一口气。
“得找到那个名叫孙康安的人……不,不对。如果他和汪伟诚一样贪,那他现在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
陆旗的眉头拧在一起,“我们必须找到天平去了哪里。”
墨镜男在贩卖怪谈没错。
想到这里,他便头皮发麻。天知道墨镜男怎么做到的,但是这些怪谈卖出去的话,问题就大了!
“天平怪谈也没有本体意识。”方镜说道,“很奇怪,和那面镜子一样,不知道本体去了哪里。”
“墨镜男手上的怪谈都是这样。”陆旗说着,打开了手机,“完蛋,我没留薛鸿宇的联系方式!”
……
……
晏秋岚赶到医院时,已近黄昏。
医务人员匆匆地推着银色的小车子通过,医院里的人和白天一样多,她费了好大劲,才在前台问清楚了段雨兰的病房。等到了对应楼层,晏秋岚才堪堪松了口气,虽然电话里的人反复表示车祸并不严重,但她还是急坏了。
“左手数第三个病房……左手数第三个病房……”
她嘴里不停念叨着,人已经站在了病房外,小心翼翼地探头。
雪白的被褥,刺眼的灯光。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传出来,晏秋岚轻手轻脚走到唯一一个被子鼓起的床前,便看到了段雨兰沉睡中的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段雨兰。记忆里,自己的舍友总是化着淡妆,栗子色的卷发光彩异常。但她万万没想到,现在那头秀发已经成为了杂草,她的脸色发白,比起之前瘦了不少。
“请问你是?”
一个男音问道。
晏秋岚吃了一惊,她太过专注于段雨兰,居然没看到段雨兰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个男人。对方看上去比她年纪要大,很英俊,手中正握着一个本子。
她记得段雨兰有个男朋友,但是男人看上去不像谁的男朋友,更像是来调查什么东西的人。
她小声回答道:“我是段雨兰的同学。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出去说。”
男人率先走出病房。
在病房外,晏秋岚终于敢放大声音:“她,她到底怎么回事?”
“晏秋岚同学,冷静一下。我为你说明情况。”男人说道,“我姓薛,这是我的证件。”
“……”
“段雨兰小姐遭遇了车祸,不过伤得并不严重。我们也通知了她的父母,但她的父母在其他城市,赶过来需要一定时间。”薛警官说道,“比较严重的是她的应激反应。她拒绝来医院,拒绝治疗,伴有呕吐和惊厥,如果不看着她,她还会拉扯自己的头发、掐自己的脖子。”
“实际上,事故的原因也是她突然冲出来,主动撞上行驶中的车辆。”
“我想问的是,你对于她的状态有没有什么头绪。”
薛警官说完,便盯着她看。
晏秋岚已经听傻了,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片刻后,她开始思考,“我没听说过她有什么隐疾,平常也非常正常。哦,她前几天精神状态确实不好,但我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薛警官的视线移到病房,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他顿了一会儿,问道:“你有没有听过她说,自己身上很重?”
“很重?我不记得了……我们的学业也不是很重。”晏秋岚苦思道,“好像有?对,对,几天前她睡觉时喊过很重,还惊醒了,我以为她是做噩梦。”
薛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天平?”
晏秋岚更加迷惑。
但是,她立即想到了曾绊倒自己的天平:“我是见过一个,在她的桌子底下放着,我今天出门才见到。和天平有什么关系?”
薛警官似乎刚想开口,但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对晏秋岚道了句歉,便去走廊的尽头接电话了。
是个陌生号码。
薛鸿宇自诩记忆力不错,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号码。
“喂?”
“薛警官,我是陆旗,欠玻璃钱的那个陆旗……哈……呼……靠……跑死我了。”
“陆旗?哦,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其实薛鸿宇更想问的是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
“我……我从,我从,那个老大爷手里拿到的你的电话。”陆旗的声音起伏不定,好像刚刚经历过长跑似的,“薛警官,a城这几天有没有死过人或者出过什么事故?这些事故里有没有一个叫作孙康安的人?”
“你怎么……”
“如果他死了,你有没有找到天平?”
“没有。”
“那么有没有其他被害人?就是那种明明没有病却会说自己的身体很重的人?”
“有。”
薛鸿宇听出陆旗话语中的急躁,竟如实回答。
“他在哪里?”
“仓都大学附近的第五综合医院,住院部七楼。”薛鸿宇就像是猜测到了陆旗接下来的问题,完全不等他问,便回答起来,“是今天你看到的那起车祸的被撞者。她的同伴说,出门时见到了天平。”
“我、我这就……这就到……”
十五分钟后,通往七楼的电梯当中,跑出一个满头大汗、与安静的走廊格格不入的人。
陆旗再次回到古玩街时,周围都已经收摊了,还好他和怪谈们分头找人,拦住了已经在往回走的老大爷,拿到了薛鸿宇的电话。
薛鸿宇的帮助必不可少,因为他没有权利去查看监控,寻找天平到了谁手里,但薛鸿宇有。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临近中午的车祸里,被撞的人就是天平目前的主子。
好吧,他真是柯南体质,完蛋了。
陆旗跑到一半,薛鸿宇将他拦了个正着:
“什么意思?解释清楚。”
陆旗平复了一下呼吸,认真地看着薛鸿宇的双眼:
“我们要找到那个天平,薛警官。如果不找到它,现在病房里那个人会死,而且之后还会有人死,就像孙康安和汪伟诚一样。”
沉默蔓延在他们之间。
薛鸿宇开口道:“很急吗?”
“很急。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
“我可能拿不到上级的批准。”
薛鸿宇同样认真道,“所以要让刚才那名同学帮帮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