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沈世喻与季舒玄领命在军队里办学堂,以保证各位士兵不再做睁眼的瞎子,也能在之后的战争中防备间谍。他二人先在京郊驻扎的羽林军试行这些计划,这些时日得来的结果倒是很令人满意。
可毕竟是头一次在军队进行文字教学,虽然好多士兵迫于命令不得不从,私下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愿。觉得这是文官故意迫害他们这些武将,想着将文人的酸腐味渗透到军队里来。
沈世喻他们觉察出来后,为了不给这些人继续惑众的机会,便都住在军营里,与这些士兵同吃同住同上学,以期能够改变这些人的想法。
这些时日,在士兵们晨起操练时,沈世喻也起身同他们一起,吃饭也是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就连巡逻他也自发将自己编入队伍按时值班。
时间一久,平日与他相近的几队士兵都佩服他起来,从他们的角度看,金尊玉贵、弱不禁风的公子哥竟然真的能适应底层士兵的生活。于是,这些士兵再与沈世喻一起上课时,也变得更加认真起来,毕竟文人都能适应武将的生活,他们武将可不比文人差,自然也可以学会文人擅长的读书写字。
这边沈世喻与季舒玄将征和帝吩咐的事干得如火如荼,殊不知那边那些有开国之功的老武将正在暗自不满。
征和帝这一年来先是在殿试上改科考形式,这会又将手伸到军队里,不免让他们嗅到了一些风雨欲来的意味。
这些老将军能稳坐朝堂、享受荣华富贵,靠的就是手里握着的兵权。这会征和帝要在军队里搞事,这些人自然会害怕触及他们自己的利益,都憋着一股气想阻挠沈世喻他们的计划。
这日,征和帝上早朝时,就有御史台的人带头弹劾沈世喻和季舒玄,讲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说他俩在军营胡作非为、扰乱军心。
有御史台打头,武将里自然也有不少人出来附和,他们指责沈世喻二人不守“祖宗之法”,擅自带不明身份之人出入军营,给军队秩序和纪律带来了恶意影响。
征和帝自然知道,他们明着是弹劾沈世喻和季舒玄,实则是自己近期的改革手段让他们觉得不安。毕竟这些官僚、地主有时将自己的利益看的比国家的奋发图强还要重要,改革一旦触犯了他们的某些特权,他们必然站出来强烈反对。
宁朝经历了几代的繁荣富强,如今正式进入了疲软期,此时正需要各方面的改革来刺激一番,给予这个国家继续向上发展的动力。毕竟以史为鉴可以看到,若改革成功,人民必然会更加富足,军队也会更加强大,国家自然也会成为当代的强国。
可就是有些老顽固只顾眼前的利益,不懂得长远的发展,但凡上位者稍稍有改革的意向,便千方百计的阻挠。
征和帝即位不过七年,又正值壮年,他一心想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将宁朝发展到一个更高的位置,所以一直以来都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如今好不容易时机成熟要大展拳脚,岂能被几个顽固分子给拦下来,当下便在朝堂上甩了脸子,表明季舒玄与沈世喻做的事都是由他点头的。
这些弹劾的官员自然不会与征和帝当面硬碰硬,顺着征和帝的解释就坡下驴,可私下里谁知道又会有什么动作呢?于是下了朝征和帝就派人去军营将沈世喻和季舒玄召了回来,想当面商讨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些顽固分子。
沈世喻与季舒玄快马加鞭从军营赶回来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了,两人也顾不得休整,径直进了宫。到了宫门口发现征和帝的贴身内侍祥公公已在门口等着,见了他俩寒暄一番,便带着两人去了勤政殿。
进了门行完礼后就看见征和帝一脸烦躁的坐在龙椅上,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要对方小心行事的意思。季舒玄在征和帝身边久了,面子自然要比沈世喻的大,他便笑着开了口:“陛下,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莫非是有了好酒赏给微臣和沈兄?”
“一天天只知道喝酒,也不知道为朕排解一下忧愁。”听到季舒玄说话,征和帝到是放松了几分。
季舒玄一听此话,立马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冤枉啊,陛下,臣与沈兄这些日子日夜都在为陛下办事,已经好久没尝过酒的滋味了。”
听他卖惨,征和帝不由笑骂到:“行了,少不了你这个酒鬼的,一会给你二人搬上两坛子桑落酒带回去,现在我们说正事。”
听到征和帝要说正事,季舒玄和沈世喻皆凝神静听,不敢有丝毫马虎。征和帝将早上上朝时所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们,又问他俩的意见,还要不要继续办这件事了。
二人一听都知道这是征和帝在测试他们的诚意了,连忙直抒胸臆,表示非要把这件事干成不可。
“回陛下,纵观历史,没有哪个朝代在实行新事物时没有遭到大臣、官员的激烈反抗的,所以今日这一出本来就在预料之中。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看到我们所做的事的价值,有时也并不需要他们的同意,只要底层的大多数人都同意了,他们再反抗也没法子。”在征和帝测试他们后沈世喻一脸正气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季舒玄连忙跟上,“沈兄说得多对,如今我们在羽林军的军营里也干出了一番成绩,底层士兵也有大力叫好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成绩和士兵的满意度宣传出去,让朝中大臣还有老百姓都知道我们做的是明智之举。”
“宣传?”季舒玄突然冒出了个大家都不知道词语,搞得征和帝和沈世喻都很迷惑。
“对,就是宣传,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掌握舆论,也就是大多数人对此事的看法,大众觉得满意,也就没有哪些老顽固的事了。若他们再反对,就是与站在真理一边的老百姓反着来,到时这个罪名可没有人承受的住。”
“季兄这个办法不错,世喻认为可以找一些民间比较著名的小说家,让他们在自己的话本子里透露出我们现在的成绩,贴近老百姓的生活。至于文人圈里就可以找当世被文人敬仰的大儒,让他们也写一写文章,我们翰林院和内阁的读书人遍地走,这些任务就可以给他们了。武将大臣的问题,可以从士兵入手,近日和我一起上学的士兵,有的已经可以念完自己的家书了,还有的已经可以提笔给自己家的人写信了,这些就可以再军营里多多散布,适当的也可以给学的好的士兵奖赏,将军营里的气氛先带动起来。”
苦恼了一天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征和帝最是高兴,季舒玄此人的脑子一向与别人不同,这征和帝早就领教过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沈世喻也是如此的机灵,可以跟得上季舒玄时不时的新鲜想法。征和帝看着自己看好的两位青年才俊,不负他的期望,不由的更是开心,便让两人同他一起用晚膳,这在本朝已经算是天大的荣光了。
从皇宫出来,已经月上柳梢头了,季舒玄和沈世喻说是陪皇上用膳,其实一点都没吃饱,他俩在征和帝面前连坐都不敢坐实,哪里还敢大口吃饭,两人都觉得胃里有些空虚,便一起去酒楼重新吃饭了。
饭桌上,沈世喻又向季舒玄请教了关于“宣传”的事。季舒玄作为后世来人,其实有时候很苦恼,自己动不动冒出的新鲜词汇,还要给人解释它的来源。又不能直说他是异世来客,可乱编的理由他自己有时都不信,怎么能让别人信呢。如今沈世喻来问,他到想把自己知道的都给他说了,这样以后就算不是他一人知晓这些东西,也不用藏着掖着了,而且沈世喻不是个多嘴的人,也不会东问西问的,。
于是季舒玄就将“宣传”之事,事无巨细的都给沈世喻说了,沈世喻在旁听得认真,他也不问季舒玄到底是从哪得知这些东西,到教季舒玄放下了心。季舒玄说完便自己吃自己的了,也不管沈世喻还在发呆,他知道沈世喻是在消化刚才的信息。
哪知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沈世喻突然说到:“季兄,如果说我们通过某种手段,将所谓的“宣传”变作一个通道,它的用处就是向老百姓传递信息,有时也可以变作我们向大家“宣传”的工具,更甚者可以让它传达对我们有利的思想,这样以后我们想给老百姓传达我们的想法时,就不用像今天这样四处找人做了。你觉得这样如何?”
“好小子,这不就是报纸嘛,”听了沈世喻的话,季舒玄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诚然沈世喻作为古代人没有接触过报纸,可他刚刚所说的不就是报纸的雏形嘛。只是他到底思想有限,再加上这个时代造纸和印刷都比较艰难,才没有想到可以用一张纸来向公众传达消息。
虽然沈世喻有了这个想法,但因时代的局限性还是很难实现的,况且两人目前还有更重要事要做,便不再纠结此事。只是约定好征和帝的任务完成后,两人再一起慢慢研究。
好不容易从军营回来了一趟,征和帝便给两人放了一天假,让他们都回家去看看。季舒玄家中只有他一人,看不看无所谓,他便先回了军营。
沈世喻原本也不想回家,他可不愿意回去就被催促成亲事宜,便想直接去军营。哪知江氏得知他回了京城,让松墨给他带来消息,说是已经给他想看好了一位姑娘,让他回去看看。沈世喻一听都到了如此地步,那还顾得上回军营,便随了松墨一起回了沈府。
到了家先将征和帝赏的两坛子酒分了,一坛给了沈老爷子,一坛给了沈鸿,他自己平日并不好酒,也就没有留给自己。
给各位长辈请了安后,江氏便迫不及待叫了他来,进了院子,礼都没有行完,江氏就让他坐下了,也不给沈世喻开口的机会,又塞给她一幅画像。
“喻儿,你快瞧瞧,这是母亲给你挑的媳妇,是白太傅的嫡孙女,人我也见过了,性子温婉大方,长相也是独一份的清丽。你自己看是否满意,若是觉得好,母亲明日便替你上门说亲。”江氏今日在沈世喻面前一改往日不紧不慢的模样,只一味让他看手里的画像,脸上还有沈世喻没见过几次的慈爱笑意。
可那又怎么样呢,在成亲这件事上沈世喻寸步不让,他拿了画像看都没看,径直放到了桌子上。“母亲不必如此着急,陛下交代的事喻儿至今还未完成,怎能想着娶亲之事,此事容后再议吧,母亲暂时也不要急着给我相看了。喻儿明日还要去军营,想今日早点休息,便不打扰母亲了。”说完沈世喻便走了,也不管江氏的脸色有多难看。
沈世喻平日里从不忤逆长辈,在江氏眼里这是他第一次表达自己的不认同,江氏也说不上有多生气,只是没有想到而已。她决定给沈鸿说说,让他明日里再给沈世喻说清楚,只是又没想到的是,沈世喻第二日还未到四更便牵马走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沈鸿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