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无比感激地看梁宵一眼,接而兴致勃勃地转向她:“能不能提前剧透一下,生死未卜的林岚到底怎么样了?艾希礼真的是卧底吗?还有还有,萧明月最后和谁在一起了?一定要是蔺决啊!”
“剧透不就毫无乐趣了吗,”颜绮薇叹了口气,“你很喜欢蔺决?”
从小中二到大的梁博仲小朋友毫不犹豫点点头,她继续问:“为什么?蔺决不过是男四号啊——因为他嫉恶如仇、行侠仗义?”
梁博仲见到她,嘴巴张成了鸡蛋形状,吞吞吐吐好半天,舌头像打结:“颜——言、言叶老师!你怎么来了?”
颜绮薇笑:“你哥说你想见我呀。”
他的神情很明显黯淡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旧事,陡然便泄了气:“不是的。我喜欢他,是因为蔺决实力很强,每次都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这是她未曾想到的答案。
然后乖乖应声:“好。”
颜绮薇与梁宵赶到会议室时,家长会还没正式开始。
“这不是套路。实在是……”
他答得认真,说到一半也轻笑出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情难自禁。”
曾经青涩懵懂的少年碍于身份与性格,只敢将秘密悄然藏于心底,直至今天,他才终于能向心爱的姑娘吐露心意。
来得太迟太迟了些。
嘴里仍衔着那朵花。
颜绮薇不知道的是,六年前在同样的地方,他们也是像这样并肩站在花圃旁。
这个不期而至的吻像一道闪电,匆匆袭来又于转瞬间消逝,只有唇瓣上残存的柔软触感与消失的花朵再清晰不过地告诉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绮薇见他满脸通红的模样,不知怎地就笑出声,佯装嗔怒地问:“你从哪里学到的这种套路?”
犯规。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淡淡花香里仿佛还弥漫着青年柔和的体温。
盯着别人的眼睛说出这种话……果然太犯规了。
颜绮薇本意是想调笑他一番,没想到反而被梁宵的一句话说红了脸,继而听见他低声道:“走吧,会议要开始了。”
那时她踮起脚尖把一朵花塞进梁宵口中,不经意掠过唇角的指腹如同一粒石子,毫无征兆地落入无澜死水里,引出难以遏制的阵阵涟漪。
这是个迟到了六年的吻。
梁博仲若有所指,梁宵明白他说的是几年前姐姐的意外离世,伸手摸摸小朋友的脑袋。
自那场事故发生后,全家人都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悲痛之中。梁博仲也就是从那时起变得愈发肆无忌惮,热衷于寻衅滋事。
对于世界观尚不完善的孩子来说,那或许是一种有效的释放压力途经。
家长会很快开始。会议室比教室宽敞很多,即使家长与学生并排坐在一起,座位也仍有剩余。
老师从月考成绩讲起,再延伸到课堂秩序与学习态度,在每个模块里,梁博仲都是头号恶劣选手。
逃课上网、呼朋唤友打架、考试交白卷,班主任说得痛心疾首,其他家长纷纷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在看见颜绮薇与梁宵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两位不会是那孩子的老爸老妈吧,不对不对,这么年轻,应该是哥哥姐姐之类的关系。可这一家子的基因未免也太好了些,不像是来开家长会,倒像去拍电影的。
再看这三位的态度,明明是全班被批评得最厉害的顽劣分子,小孩漫不经心地打着瞌睡,颜绮薇捂嘴笑,梁宵则保持着一张冷漠脸,只有偶尔偷偷瞥她时才会露出微笑。
果然是一家人。
情不自禁笑出来这件事儿,着实不能怪颜绮薇——她与梁宵同窗同桌那么久,却还是头一回用自己的身体和他一起坐在学校里。
日光如同六七年前那样懒洋洋下坠,稍一抬头就能望见碧蓝如洗的天空。讲台上的老师和曾经的班主任一样,永远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类似“我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学生”的话。
她有种转过视线就能见到少年时期梁宵的错觉,可转念一想,那已经过得太久太久,恍如隔世。
例行班会结束后,“梁博仲同学和他的家长”被点名留下。
班主任无可奈何地扶了扶眼镜,抬眼将他们俩打量一番:“二位是……”
梁宵答得毫不犹豫:“哥哥姐姐。”
梁博仲听见“姐姐”时神情一顿,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梁博仲在校期间表现极度差劲,希望家长能加强管教。”她皱着眉头,从讲台上拿出一份试卷,“这是我们语文考试的卷子。他这次心血来潮没交白卷,没想到内容比白卷更加过分。你们看这篇作文,什么‘斗气化马’、‘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以为自己在写仙侠小说呢?”
颜绮薇像个犯错的学生,把试卷小心翼翼接过来,放在自己和梁宵中间。
梁博仲同学很真情实感地写了个废柴逆袭的微小说,语言幼稚得近乎于可爱,情节更是把她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
“写仙侠小说也就算了,这都高中生了,还满篇都是错别字。”说起这个话题,班主任显得有些激动,“哪个学生能把‘狼狈为奸’写成‘狼被围奸’、把‘咧开嘴笑’写成‘裂开嘴笑’啊?想一想那场景,也太吓人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艳情鬼故事。”
颜绮薇与梁宵听罢一起点头:“老师,一定改。”
然后同时诧异地看对方一眼。
班主任忍不住笑:“你们这哥哥姐姐,还挺有默契。”
那可不嘛。颜绮薇悄悄想,她和梁宵可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久呀。
他们俩听罢班主任长达半小时的控诉,直到窗外响起一声闷雷,眼看天气转阴即将落雨,才终于得以被允许离开。
梁博仲还要留在学校里上课,只能站在校门口的栅栏后与二人挥手道别,活像个被关在铜墙铁网中的囚犯。
颜绮薇临走前神神秘秘地靠近他,一本正经地笑:“小朋友,你不是想知道后续剧情吗?如果年级排名能提高一百名,就奖励一个剧情点;提高五百名,我就为你单独设计一个角色,加在小说里。”
梁博仲:!!!
“我可以我可以!你等着我!”
梁宵看着他狂奔离去的背影,无声勾起嘴角:“你倒是挺擅长这个法子。”
“还是给你的奖励最丰厚啊,梁宵同学。”
把她自己都搭进去了。
经过一番商议,梁宵决定开车送颜绮薇吃晚餐。
如今正值夏日雨季,三天两头地下雨,整个帝都如同浸了水汽的蒸笼,又潮又闷。遥远天际线传来鼓擂般的闷雷,让颜绮薇下意识想起七年前梁宵病发时的模样。
都过了这么多年,他对于雷雨天的病态反应应该已然痊愈。
——可还是不对劲。
流动的云流覆盖下层层阴影,夹着雨的细风拂动行道树的疏影。车内寂静,渗进晦暗不明的光。
梁宵没有说话,长睫沉沉下垂,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如同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颜绮薇看见他压在方向盘上,苍白且突出的骨节。
她半张了口,压低声音:“这里离我家不远,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这件事不太对劲。
颜绮薇想。
在高二时,梁宵的应激性精神障碍已恢复许多,即使偶尔遇见雷雨天,也不会表现出太过痛苦的神情。
可如今他分明在咬着牙苦撑,从紧蹙的眉头里可以明显看出隐忍之意。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病症居然比之前更加严重。
窗外雷雨声渐大,颜绮薇将他安置在沙发上。梁宵勉强笑了笑:“你别担心,这个症状并不严重,我只是有些累。”
这当然是在骗她。
颜绮薇心下明了,轻轻抚上他手心。青年指尖微颤,反手将她整只手握起来。
她想问为什么,声音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堵在喉咙里,这个现象反而让她明白,加剧梁宵病症的原因与自己有关——或是说,与活在几年前的梁薇有关。
一个念头自心底席卷而上,颜绮薇想,或许梁薇去世的时候,也正是这样的雷雨天气。
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给予梁宵的刺激才能不亚于那么多年被折磨的经历?
她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更何况在另一个时空里,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现在她以“颜绮薇”的身份坐在梁宵身旁。
他难受得厉害,脸色苍白得如同一面薄纸,有汗珠自额角渗出来,被她极尽轻柔地抹去。
忽然梁宵安静抬眸,声音微弱得快被雨点声吞噬殆尽。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眸子里映着水汽,用接近于哀求的语气:“能抱抱我吗?”
在根植于颜绮薇脑海中的小说里,梁宵被描述成一个偏执寡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面对女主角时,从来都清冷阴鸷得近乎霸道。
可如今当他真真正正地遇见了心仪许久、失而复得的姑娘,反而产生了股近乡情怯般的迟疑,炽热的情愫全然被闷在胸口,只能轻轻地问她,能抱抱我吗。
这五个字比其他任何天花乱坠的情话都更加令人心动。颜绮薇没由来地眼眶一红,缓缓伸出双手,自他鬓角抚掠而过,最终停留在梁宵后脑勺。
紧接着手腕稍一用力,将他的脑袋拢至肩头。
他身体僵硬如铁,脸颊发凉。
手指摩挲于青年柔软的发丝,她似乎听见梁宵低低笑了一声。
然后他反手搂上颜绮薇后腰,烙铁般的指腹沉沉压在脊椎上。沙哑声线如同一团棉花,随喷薄的热气弥散在颈窝里:“薇薇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考试串串烧qwq
话说三章之内要高能了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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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雾20瓶;叶执暮9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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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宵对此毫无经验,蜻蜓点水后便戛然而止。亲吻结束得猝不及防,在颜绮薇兀自愣神时,反倒是他先红了脸,垂着眼眸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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