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7当年紫光论道【一更】
尚宰粗嘎地说：“那位世子，我倒是曾有幸一见其身姿，一年紫光宗论道，他代表家族前来紫光宗坐论，说到兴致盎然之处，便有人朝他发起挑战，我站在外面的高塔上，只远远看到他周身剑气盎然，宛若寒冬凛雪，流星飒沓，只一招一式之间，便是万径人踪灭，天地为之寒。”
那是尚宰见过的最惊艳的剑招。
他几乎被蛊惑了，想要触碰到那惊鸿照影的衣角，这也是让他滋生了谋求绝世秘籍的萌芽火种，那时他就在想，如果我也出生在上古神族，也能接触到那些能干坤涌动的秘籍，是否也可以一招一式之间，让天地日月星辰都为之失去颜色？
他显示震撼，接着艳羡，最终这些复杂的情绪悉数变成了浓浓的嫉妒，以及对这世道不公的浓浓愤怒。
他甚至不配知道那位世子的名字。
神族之人，蝼蚁不得窥探。
经尚宰这么一提，洛青莲倒是有那么点儿印象。
那时他和容九霄还不认识之时发生的事情。
若真细细数起来，他和尚宰竟还算是师出同门。
他那时候就是紫光宗落仙湖深处的一朵青莲。
一朵花傲娇地在寒潭幽火交错之处孤芳自赏，成日逗逗鱼，弄弄花骨朵，日子巴适得很。
他是花灵，并不是花精，虽然总是有人将这两种存在搞混淆。
但精类都是有魂魄的，而他有感于天地，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有了意识，对这个世界有了感觉，甚至有了属于自己的模样，却并不曾拥有魂魄。
洛青莲那时候，还不叫洛青莲。
湖里的鱼叫他作精，还有一只王八叫他小莲花。
他那时候，总是喜欢仗着自己天生修为高，来无影去无踪，便去紫光宗到处乱逛，有时候去炼药师的丹房里面偷药，还趁机偷偷摸摸在炉子里面煽风点火，看着那些炼药师手忙脚乱地连眉毛都被烧没，自己还在旁边偷偷笑话。
有的时候，他也喜欢凑热闹，去弟子们修炼做晨课的地方捣乱。
他觉得那些弟子们穿的衣裳好看，就吹一股大风想把衣裳吹掉，结果往往就是那些弟子们头发散乱，衣裳随风鼓动，飘然欲仙，却又掉不下来。
小莲花有些不解，只好怏怏不乐地放弃，又飘到了紫光宗的各种禁地之处。
他放走过一个被关押在死牢里面的魔头，那是他第一个魔族朋友。
那魔头长得极好看，美艳无双，叫人见猎心喜。
只是，听说他早些年与神族为敌，作恶多端，触怒了神族，后来就被神族关押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快千年时间了。
魔头每日都遭受万蛊食心的痛苦，身上的伤疤好了又烂，烂了又好，叫他日日夜夜都无法安眠。
寒冰幽火地牢便在落仙湖底，白日若寒潭，夜晚若火炉，小莲花天生长在这交界处，不觉得如何，但寻常人却是半分都不得靠近的。
魔头却在这种环境下，度过了漫长的日子。
魔头很喜欢逗小莲花笑，总给他讲各种天马行空的故事，给他讲外面的名山大川，给他讲九天大世界各地风土人情，还给他讲神族与魔族长达数万年的爱恨情仇。
小莲花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便在脑子里面勾勒出了一个他心目中的九天大世界。
有一日，魔头告诉他，他就要死了。
小莲花茫然不解，说：“怎么就要死了？”
魔头说：“没有人能在落仙湖冰火交融处存活太久，我自然也不例外，那些将我关押在此处的人，便是为了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慢慢消亡。”
小莲花觉得难过，扁了扁嘴巴，说：“那你能把没讲完的故事，写在画本上留给我吗？”
他还有很多故事都没听过，魔头要是死了，就没人给他讲故事了。
魔头：“……”
魔头循循善诱，说：“要是我还能活着，往后就能给你讲故事。”
小莲花歪着脑袋，一副乖巧的样子，说：“你不是快死了吗？”
魔头额头青筋跳了跳，说：“你要是能把我放出去，我就不会死了。”
小莲花看了看那水底牢房的金色法印，点了点脑袋说：“好啊。”
魔头愣了一下，眼瞅着小莲花就要上手，赶紧阻止道：“哎，我就这么一说，你别乱碰这个大梵伽若印，碰了就要死——呃！”
小莲花已经拍在了那个印子上面，被弹出十八米外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小莲花鼓捣了一会儿，那传说中属于上古十大封印之一的大梵伽若印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魔头：“……”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莲花拉开牢笼大门，对他眨眨眼睛，说：“你可以出来了，你不会死了，我要听昨天说的那个白蛇报恩一不小心把它夫君脑袋咬掉的故事。”
魔头：“……”
现在是讲故事的时候吗？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封印解除，魔头却并未出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满心雀跃等着他讲故事的小莲花，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小莲花：“？？？”魔头有点儿愧疚，说：“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要回魔域去了。”
小莲花有些茫然，说：“你走了，谁给我讲故事听？”
魔头说：“我可以带你一起走，你想去魔域看看吗？过了一千年，应该也没什么变化，我肯定认路。路上，我还能给你讲故事。”
小莲花想了想，摇了摇脑袋，垂头丧气说：“不了，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我们莲花，都喜欢在一个地方扎根，迁移到别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太难了，山上的小弟子们说，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定我离开紫光宗，就蔫儿巴了。”
魔头语重心长地说：“别的灵植可能会，但你肯定不会。”
小莲花说：“为啥？”
魔头低头看了眼那被轻而易举干掉的封印，表情也难得迷茫：“这种程度的封印都没法把你干掉，你还怕挪窝儿？”
小莲花点点头说：“我懒，懒死了。”
魔头：“……”
封印被抹去，宗门自然会有感觉，魔头意识到他的时间不多了，见劝不动小莲花，便只好说道：“那我先跑了，来日再回头寻你。你最近就钻在本体里面别出来了，你的这些本事，也切记不要让人知道，免得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小莲花有些失落，却仍是点点头，乖乖地给魔头挥挥爪子，目送他离开。
小莲花觉得无趣，也不曾听魔头的话，躲回去睡觉，而是飘荡着来到了紫光宗最热闹的地方，趴在一个高台后头看那些穿得漂漂亮亮的修士们忙忙唿唿准备论道大会。
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弟子走得飞快，从小莲花身边过去。
“快，快点儿把洛水芙蓉香点上，听说容族世子九霄仙师要亲自过来，现在已经到了栖霞城外。”
“啊呀呀呀，九霄仙师，居然是九霄仙师！”
“听说他剑术斐然，出神入化，一剑霜寒九重天。”
“我只见他一面，便死而无憾了。”
“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快些过去准备，他喜欢芙蓉香，可别挑错了。”
“……”
当灵的好处，便是能够消散于无形，小莲花在他们走后才显现出些许浅淡的身形，摸着下巴琢磨着那位容族九霄仙师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些弟子提起他，便有种说不出的兴奋，难不成，那容族世子其实是个三头六臂、宛若盘古大神一样霸气的人物？
小莲花充满了好奇，兴冲冲地飘来飘去地随着一群前去迎接的宗门长老、弟子们，一同前往山外百里迎接贵客。
走这一路，小莲花都隐着身上的气息，他觉得凡夫俗子不配闻到他的香味儿。
晨钟暮鼓中，一排青鸾飞驾伴随着天边的彩云，翩然而至，青鸾叫声清亮悦耳，引来了不少彩鸟追随。
青鸾前方列着飘扬的金丝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容字，看起来霸气威勐，排面极大。
小莲花看到那个总是对弟子板着脸，被他怀疑是玉牌子成精的长老，此时却是笑得春风和煦，活像是一个漂亮女长老养的趴儿狗。
数位穿着金丝银线绣着法印长袍的容族弟子依次走了下来，一个个都是神采飞昂，姿容不俗，看得小莲花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紫光宗宗主上前，道：“恭迎九霄仙师。”
小莲花直接飘到了那驾最漂亮、最豪华、看起来最舒服的车子上，对着幔帐吹了口气，掀起一角，便看到了坐在里面准备下车的九霄仙师。
小莲花觉得，魔头已经够好看了，却没让他感觉到心跳加速。
可这位九霄仙师，哪怕只是面色淡淡地坐在那里，就让他忍不住想要开花儿了。
容九霄临下车前，朝着那掀起的帐幔看了一眼。
小莲花屏住唿吸，爪子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帐幔，一动都不敢动。
他憋不住，身上那股子莲香便散了出来。
于是，这位一路上都面无表情的大美人，似乎是闻到了这股好闻的气息，就这么勾了下唇角，对着空气轻笑了一下。
小莲花：“……”
他死了。
真的，唿吸都不顺畅了。
小莲花晕晕乎乎地跟着九霄仙师飘下去，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小鼻子。
仙师真好闻啊，像是紫光宗最高的山头上，经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又像是被染上了青色的流泉山间。
宗主迎着容九霄，春风满面，说：“九霄仙师能够亲自光临寒宗，倒是叫寒宗蓬荜生辉啊。”
容九霄的口吻不像是宗主那么饱满，和他气质契合，淡淡道：“原本我也不打算过来，只是有一位故交在紫光宗修行，顺道过来探望他。”
紫光宗宗主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个，摸了摸鼻子，笑呵呵地说道：“世子说的，便是御风长老吧？”
容九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否认。
紫光宗宗主道：“御风在山中已修炼多年，此时正在闭关，若是知道你来了，定是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我这就派人前去通禀。”
容九霄道：“既然是在闭关，那就等论道大会结束之后，再说其他。”
宗主连连应声，这一路也与容九霄聊了不少事情。
小莲花就这么稀里煳涂的跟在容九霄身后，屁颠屁颠地飘到了他的下榻之处。
虽说早已有弟子替容九霄在寝室里面点了熏香，但那些熏香如何能比得上小莲花天生天长散出来的味道？小莲花却不自知，偏还要在屋子每个角落都逛一圈，留下独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