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机微弱光芒在无尽黑暗里如同一点星光，楚虞踩着墙壁向下行走，水泥墙唰唰唰地掉渣，碎石子落在深渊里听不见任何声音。
太深了。
楚虞端量模糊轮廓，圆形的建筑仿佛超大型的商厦，密密麻麻的房间镶嵌一圈，商厦中间穿插电梯通道，他正行走在此处。
楚虞轻快翻过围墙，落在地面，以黑影的形式拐进一间房屋。
屋子不到三平米，顶棚低矮，一米八六的楚虞只能弯腰驼背，抬头就会磕到额头。
粗糙水泥浇筑成一块长方形，像床的形状，地上露出几根电线，除了门以外，墙上还有个人头大小的圆洞，看起来是窗户。
楚虞又看几间房，格局一模一样。
逼仄，压抑。
隔一段走廊，有间窄小的公共浴室，楚虞从挪成一沓瓷砖推断出来的。
每层还有小礼堂，饭堂，洗衣房、像设施齐备的监狱。
楚虞大概算了算，一层有500个小房间，这里有二百层，至少能容纳十万人。
隐约他猜到这建筑的作用了。
末日避难所。
楚虞刚才思考过，地下200层的大工程至少从五年前开始修建，那时世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危机。
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穷奇公司的决策者是位末日狂人，疯狂迷恋末日文化，坚信丧尸有一天会爆发，未雨绸缪在公司地下修建一个大型避难所。
显然这样的人会被立即开除董事会，除非董事会人人都是生存狂，这样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种，五年前，甚至更早时间，已经出现了辐射病毒，穷奇作为科技医药公司，最先掌握这种辐射病毒。
一方面小范围研究辐射病毒，试图掌控病毒，一方面修建避难所，两种措施一同执行，即便将来世界大乱，穷奇公司还能靠卖避难所居住资格，掌握新世界的财富和人才。
第三种，穷奇公司的决策者是位觉醒者。
这是楚虞刚刚想到的。
如果一个拥有财富权利的人，意外成为觉醒者，见识过真实游戏里其他世界的惨烈状况，如何才能在本世界作为游戏主场之时，还能保持自己上流社会的地位？
建一座掌控在手中避难所，成为新世界的霸主。
【觉醒者，你跨级使用b级觉醒者“躲猫猫必备技之一”，精神力量所剩无几，即将消耗殆尽。】
楚虞抓紧时间，准备继续向下走，再看看下面的情况，一回头，走廊上站满了人。
手机光芒下成群结队的人影缓缓挪动，像是包饺子一般将中心的这块肉围起来。
离得最近变异人面目狰狞，肌肉纹理交错，棱形瞳孔静静地盯着楚虞身后，仿佛再等待命令。
楚虞扭过脖子，背后爬着一个巨人，脑袋呈直角耷拉在肩膀，全身上下苍白膨胀，像在水里泡发的馒头，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颗颗诡异扭曲的脑袋从黑压压人群探出来，疑惑又好奇地看着这个发光的黑影。
楚虞一动不动，观察周围变异人的位置，直到手机自动熄屏。
重新陷入无边黑暗里一瞬间，他突然暴起，攀住巨人的大腿一跃而上，分秒之间陌刀由头顶插入巨人脑袋，噗呲一声，像插进熟透大西瓜里。
背后吓人的结果。
变异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楚虞毫不恋战，踩着屋顶行云流水地跑出去。
【隐藏任务已更新】
【消灭1-200层变异人：1/1000】
楚虞再三确定1后面是000，而不是00。
除非变异人尚具有人类思想，能相信他薛定谔□□里没有子弹，不然杀到陌刀卷刃，精疲力尽都杀不完避难所里的变异人。
情急之下他打开系统商城，快速翻到武器出售栏。
商城每隔一小时刷新一次，每次出现的东西大不相同。
现在一共有四样武器出售——
【来自魔法世界的扫帚】
来自魔法世界的神奇扫帚，能作为坐骑使用（唯一副作用：硌大腿根部），也能作为冷兵器使用，用来扫地也很不错。
售价：1500点数
【电子光线狙/击/枪】
高效快捷的□□，不需任何子弹，将枪口瞄准目标，远距离发射闪亮电子光线击中敌人。
如果你不想误杀自己与队友，不要在能反射光线的地方使用。
售价：700点数
【小兔子吹泡泡机】
儿童最喜欢的玩具之一，有两种使用模式可切换。
巨型泡泡：向目标吹出巨型泡泡，柔软韧性，像大皮球，阻拦目标前进路线。
泡泡雨：向目标吹出泡泡雨，立即吸引目标仇恨值，使其向你发起攻击。
售价：1000点数
【莫比乌斯的手环】
扭曲目标十米内空间，形成一个莫比乌斯环，目标无法主动离开。
不能对觉醒者使用。
售价：2000点数
【现有点数：300】
楚虞盯着300看几秒，头一次感觉到贫穷带来的痛苦。
主线任务生存27天，奖励1000点数，算上支线任务，至少他要生存三个世界，才能换一身像样的装备。
有种调侃的病叫“火力不足恐惧症”，楚虞见识到昂贵物价，立即患上这种病，他现在想做一百个支线任务，把自己从头发丝武装到脚指头。
楚虞暗暗叹口气，陌刀也挺好，毕竟陪他这么多年。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问题。
如果留在避难所，他九死无生，如果离开，舍弃一项激活天赋异能的机会，楚虞心痛到滴血。
再三权衡之后，他决定先攀上去，看能不能找几把枪。
楚虞以黑影形态，快速地向上行走，即将到达-2层，却听到地面牧野纯的声音。
“主人，任务完成。”
楚虞伏低身子，牧野纯躬身低首，神态恭敬，男人侧身而立看不清面目。
男人身形高大挺俊，穿戴华丽漂亮至极，修身浅白西式长袍垂落地面，半披深红色斗篷，边缘点缀灿灿生辉的宝石，握着银色权杖的修长手指戴满戒指，仿佛罗马时代油画里红衣主教。
他屈膝踩在金属箱子上，与贵气穿戴相悖的举止肆意放荡，“你的队友呢？”
“他们已经走了。”牧野纯抬头，希冀地问：“第一位变异人病毒的基因序列，真的值三万吗？”
男人轻笑，嗓音伴着哑，“当然，做得很好，里面有你一半。”
牧野隐忍惊喜，“谢谢主人！”
“准备用钱做什么？”男人似笑非笑地问。
牧野纯短暂思索，“还没有想好。”
男人站直身体，银质权杖落地，一种张力全开的气场奔袭而来，如同千军万马呼啸疾驰。
似在以他站立中心投下一颗重量炸弹，引力波动化为力量感重重压在每个人的肩上。
四周的的空气流动急速，一张张病床上遮盖尸体的床单无风乍起。
牧野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像是被揪住心脏，“主人……”
楚虞攀在岩壁上的手指几乎使不上劲，耳边血管被强劲压力逼到啵啵跳动。
第一次见到这样强大到离谱的异能！
你的异能很不错，以后就是我的了。
“用钱再换只义眼，你这只眼睛该换了。”男人举起权杖，压力顿时消失。
他侧过头，看向楚虞位置。
牧野纯疑惑地跟着他看过来，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楚虞褪去黑影，慢条斯理攀上来。
牧野纯见过沐木的异能，不能在她面前使用。
“楚虞？”牧野纯轻声惊呼，“主人，这是我的队友。”
沉慎睨视扫他，旁若无人地道：“还没死？”
此时此刻的楚虞像刚从血缸里捞出来，看不清本来面目，衣襟上飞溅碎末脑浆。
满身冷酷残暴的气息，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他朝牧野纯颔首示意，熟视无睹地往前走。
面前平整地板蓦然鼓起，“咔擦”一声碎裂，露出的两截钢筋像蛇一样朝楚虞的脚腕缠来！
楚虞冷静快速地向后退，地板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路嘣嘣嘣裂开，漆黑的钢筋追赶他的脚步。
作为一个改造过apoc9号基因的人，这样的危机还不足以吓到楚虞，反而使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兴奋起来，脚下步履平稳，不见慌乱，忙里抽闲还瞅一眼地上金属箱子。
价值三万点数的金属箱子。
一直退到深渊边缘，没有任何犹豫，楚虞果断向一跃而下。
电光火石刹那，耳边“砰”一声响，水泥墙里弹出一根钢筋，牢牢拷住他一只手腕，将他整个人吊在深渊边缘。
楚虞另只手攀住边缘，借力抽手腕，钢筋条较劲一般收得更紧。
沉慎笼在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影系异能，你是鲨鱼帮里的疯狂小七？”
说完，他好似觉得玷污自己矜贵的唇舌，修薄漂亮的眼尾不屑向上勾。
楚虞快速瞥过地上金属箱子，比起沐木中二的外号，他更关注箱子。
牧野纯吃惊，“鲨鱼帮的疯狂小七？那个专门在副本杀队友的人？”
银色权杖抵在楚虞头顶，权杖顶端栩栩如生的蛇头，蛇嘴戾张，露出锋锐的獠牙，极具心理威慑性。
楚虞颅顶正中悬浮起巨大冰锥，尖头像刀刃一样锋利，一旦落下，必死无疑。
沉慎冰冷权杖向下压，楚虞感觉到头顶瘆出的冷气，冰剑贴到头皮上，再近一厘米要刺入脑袋里。
“你很有胆识。”沉慎沙哑的嗓音含着轻快，“我们来玩个游戏。”
牧野纯面色一变，小声地说：“主人，他救过我……”
沉慎直直盯着楚虞，头也不回，“纯，你押多少？”
楚虞脸上不见半点恐慌，嘴角上扬，露出轻蔑意味的笑。
即便身处劣势，也如同掌控全局一般。
已经想好脱身的办法了。
“什么游戏？”
沉慎手腕一扬，纯金精美怀表垂在楚虞眼前，“给你一分钟，如果你逃不了——我会勉为其难杀了你。”
冰锥刺入头皮一瞬，楚虞只觉全身一凉，冰锥化成冰冷的水从头浇下来。
好冷。
仿佛掉到数九寒天的冰窖中。
沉慎瞥过他白到晃眼的脖子，举起权杖抵到胸口，挑开松散的扣子。
乌黑发丝湿透黏在脖颈，楚虞衬衫凌乱，露出半截胸膛比脖子白净细腻，随着紧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面对陌生人的冒犯，他不以为意挑眉，意思是你就这点本事？
一根细长的冰锥浮现虚空中，抵在心脏位置，像刀尖利刃，紧紧贴着肉。
楚虞冷到控制不住发颤，薄削嘴唇毫无血色。
沉慎挑眉，神态散漫，“还有三十秒，认输吧。”
楚虞一瞬不瞬盯着他。
牧野纯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嘎嘣”
轻微脆响清晰，万籁俱静的雪夜踩断一根松枝。
沉慎平稳的心跳突然快一个节拍，楚虞腾空跃起，雪亮陌刀如闪电划破长空，裹挟凌厉风声向他劈来！
沉慎闪身躲开一击，眼底黑沉而饱含笑意。
没有任何停顿，楚虞双手握刀，回身再次发起攻击。
牧野纯脸色煞白，“楚虞！你打不过他！”
话音刚落，楚虞似是短暂笑起来，刀势更快，不要命也要把沉慎的脑袋砍下来。
沉慎游刃有余，出手以一个违反物理学的角度，轻灵攥住楚虞出刀的手腕，就在牧野纯以为楚虞死定了，突然——停电了。
备用电源消耗殆尽。
浓稠黑暗扑面而来。
牧野纯怔愣几秒，启动机械义眼的夜视功能。
沉慎不见了。
楚虞以腕为轴，旋转陌刀收进背后刀鞘，漫不经心地朝她一笑，“东西我拿走了，告诉你的主人，我喜欢他这种野劲。”
当着牧野纯的面，楚虞打个响指，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牧野纯：“？？？”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倒退十秒。
沉慎听到“嘎嘣”一声后，清楚看到楚虞的大拇指外翻，为了挣脱钢筋桎梏，被他自己硬生生掰断。
顷刻之间刀刃已经逼在沉慎脸上。
应付疯狂小七这种觉醒者，沉慎慢条斯理，举重若轻。
楚虞完全放弃防御，任由手腕被人拿捏，转而提膝作势，向沉慎两腿之间狠狠撞去。
女子防身术中著名一招。
“你真有……”沉慎轻轻嗤笑，趣字还没吐出来，讽刺语气戛然而止，他脸朝下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如果沉慎多一分防备心，就会发现楚虞往他身上贴一张纸，来自格列佛游记的贴纸。
大厦断电、楚虞暴起，顺带贴纸，沉慎猝不及防缩小，这三件事发生在同一秒。
顺带，他还极为轻佻地在沉慎紧实温热腰侧狠狠拧一把，作为浇冷水的回报。
楚虞就像个精密的机械，把每个时间都算计在内。
与此同时怀表的计时截止，不过楚虞也看不到了。
没有一个觉醒者会相信，强大如沉慎居然被疯狂小七打败了。
牧野纯不明真相，黎明圣殿各大组织中，鲨鱼帮是不值一提的杂鱼，居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她回忆起楚虞与那个可怕怪物谈话时平静，镇定的态度，和主人一模一样。
这次，是主人轻敌了。
似乎想到重要事情，牧野纯神情一僵，突然看向地面。
原本金属箱子的位置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