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祁目光一凝,下意识握了上去,面前的小手白净细嫩,“冷静一点,没有虫子。”
赵意筠一愣,目光艰难下移,一看确实已经甩掉了,只是青虫滑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背上。
下一瞬,赵意筠脑子一抽,恶向胆边生,直直往前走了一步,手背放在萧远祁的胸口处蹭了两下。
“你做什么?”萧远祁嘴角一抽。
赵意筠眼皮一翻,直视着他,“报复。”
萧远祁眉头一挑,“你就这么不情愿随军?”
赵意筠沉默片刻,其实她倒也不是特别不愿意。虽说战事凶险,但夏昭和这么一个温婉的女子都能生存,她未必就真的只会拖后腿。更何况日日待在王府,她也闷得慌,能出趟远门,心底其实还是有所期待。
可问题在于,萧远祁压根没给自己反应接受的时间。
“你就不能提前和我说吗?”
“我不是说了吗,见你如此伤心,我才临时起意将你带走。”萧远祁面不改色地说道。
赵意筠一滞,“我不信你没看出那是演的!”
萧远祁一副恍然大悟,歉然道:“恕为夫眼拙。”
赵意筠被噎,转身又往梅子树走去。
“不怕虫子了?”
赵意筠脚步一顿,刚刚被虫子碰到过的那只手自然下垂,湿滑的触感似乎又泛了上来。身后的脚步靠近,下一瞬越过自己往前走去。
“你干嘛?”她下意识问道。
萧远祁走到树边,没有回头,“有帕子吗?”
“有啊。”赵意筠点点头。
“拿来。”
她这才明白萧远祁是想摘梅子,赶紧小步走去,将自己的帕子拿出,“你也想吃啊?”
萧远祁沉默的摘着,多了就放到赵意筠双手托着的帕子上。
“帕子我借你用,你摘下来分我一点?”站在一步之外的赵意筠全然忘了之前自己拿他衣裳当帕子用的事,眉眼弯起,带着一点点的讨好。
萧远祁挑眉,“那你往前走一点。”
赵意筠猛摇头,“我不想站在树边上。”
等到帕子差不多放不下,两个人才往回走,赵意筠看着黄灿灿的梅子,直接往马车走去。
“等下。”萧远祁突然开口叫住她,“不是说只是分你一点吗?你怎么都拿去了?”
“呃……”赵意筠愣住,双手托着帕子伸出去,“我们马车上三个人,你少拿一点。”
萧远祁一边拿一边用余光欣赏她肉疼的表情,从紧抿着唇到欲言又止。
“世子!赵将军问可以出发了吗?”一位小将从前头跑来。
赵意筠见此立刻收回帕子,转身跑回马车上。
萧远祁的手还在半空中,嘴角不自觉勾起,轻轻摇摇头,才对那小将说:“走吧,出发。”
赵意筠用水将梅子洗净,又用帕子擦干放进一个小盒子里。
“嫂嫂,可以吃了。”赵意筠说完,看了眼一旁的副将妻子,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位副将妻子大概也是听过原主名声的人,除了上马车后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便再也没同她说过话。
夏昭和看懂她的意思,对着那位副将妻子笑道:“陈姐姐,这梅子长得不错,你尝尝?”
赵意筠也笑着,“酸酸甜甜是不错。”
见此,那副将妻子约莫也不太好意思端着了,“多谢。”
整整十五日,三万兵马分成三路终于在元州城外的渠英山汇合。前军早一步在渠英山的南面扎好营寨,赵意筠下了马车后就立刻被带到了军帐里。
“赵将军的夫人不和我一起吗?”赵意筠不解地问着走在前头的小兵。
“监军吩咐了,将您安排在他的营帐。”
赵意筠一顿,没想到出远门还是得和萧远祁这厮分一张床,太难了!
萧远祁的营帐在军营的正中心,她带着行李走进去的时候,正碰上赵迟从帐子里走出来。
“哥哥。”赵意筠喊道。
赵迟眼里带着笑意,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军营里不要到处乱跑,世子不在的时候,我让昭和来陪陪你。”
“放心,嫂嫂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她的。”
大概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赵迟身后的帘子一动,萧远祁从里头走了出来。
赵迟朝他点点头,然后对着赵意筠说道:“我先走了。”
“好。”
赵意筠对着赵迟的背影挥挥手,人影一消失,她立刻转过身,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意味,“快让我康康里面是怎么样的!”
萧远祁眼见着她从自己掀起的帘子下跑过去,他一顿,跟着进了去。
萧远祁的帐篷其实和其他人的差不多,只是多了办公用的矮桌,还有特意为赵意筠准备的木桶。
“累吗?”一路来,萧远祁自然是知道坐在马车里并不是那么轻松。
“还好。”
赵意筠的适应能力不错,除了最开始几天有些不习惯以外,后面大多数时间都还过得比较轻松,即使是夜里休息,她也能歇得比较安稳。
“下午你在营帐里休息,我要出去一趟。”萧远祁在矮桌前坐下,拿起放在一旁的元州地界地形图。
赵意筠好奇地走过去,瞄了一眼,“我们在哪儿?”
萧远祁侧头看她一眼,右手往地图最下方的一处点去,“在这儿。”
“这是元州城?”赵意筠指了指渠英山斜上方的一处城池。
“嗯。”
“元州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赵意筠还记得之前的急报,元州城失守。
萧远祁摇摇头,“还不知,现在里面的消息传不出,而我们也不能硬闯。”
赵意筠明白,城里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元州城民,若是硬攻他们未必会输,但城里百姓的安危恐怕就不能保证了。
“我记得元州是大南同北部各国贸易往来的中心,卓图的人若是将城完全封锁,不太现实。”赵意筠想起自己之前在萧远祁书房里看过的《北疆志》。
萧远祁点头,“北疆周边各国大多需要将自己的货物运到元州来换取银钱,若是完全封锁断了他们财路,必定会引起各国不满,涅北如今内政不稳,不会如此树敌。”
赵意筠看他淡定的神色,奇怪道:“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萧远祁不语,反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去探取城内消息?”
赵意筠一把扯过边上的蒲团坐下,双手撑着下巴抵在矮桌上,目光在地形图上来回转悠,道:“不如我们假扮商队?”
还未等萧远祁有所反应,外头齐安的声音响起:“世子。”
“你现在这里休息。”萧远祁起身,丢下这么一句就直接离开了。
赵意筠愣在原地,“好歹也评价一下我的主意吧。”
边咕哝着,她又拿过那张地形图看起来,目光落在元州城周围的几个小国上。
营帐外偶尔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大概是一些巡营的人在外面走。她看着地图,倦意逐渐上头,浑身发懒便直接双臂一摊趴在桌上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意筠突然感觉自己被凌空升起,她吓了一跳猛地睁眼,入目的却是线条流畅而坚毅的下巴。
哦,原来自己正被萧远祁抱着,她这么想着,眼皮又撑不住快闭了回去。
等等,不对,自己怎么会被他抱着?赵意筠猛地睁开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你干什么?”
萧远祁垂眸看了她一眼,“抱你到床上。”
说完,他停住脚步弯下腰,将赵意筠轻放在床榻上。
赵意筠还有些睡后的呆愣,她侧过头,帐子里已经点上了灯,“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
“我睡了这么久吗?”赵意筠有些意外,自己竟然睡了一个下午,想到这儿她又抬起头问道,“你们怎么也商讨了这么久?”
“意见不同罢了。”
赵意筠看了他一眼,调笑道:“怎么,竟然还有人敢驳斥你的意见?”
萧远祁轻轻抬眼,平静地开口:“嗯,你哥。”
“咳咳。”赵意筠一滞,后又扯出一个笑,“哈哈,我哥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萧远祁也不否认,转过身又坐到了矮桌前。
“你说了什么我哥不同意啊?”赵意筠拉过边上的薄被盖在身上,北疆与应华城不同,夜里同白天的温差比较大。
“由我带队,假装勒泽的商队进元州打探消息。”萧远祁淡淡道。
赵意筠一听,自然明白赵迟为何不同意了,“我哥一定是担心你这个监军的安危吧。”
萧远祁不置可否。
“需要我去同他说说吗?你从未上过战场,身上没有血腥气,由你带队进城其实是最好的。”
“你哥他知道由我带队是最好的。”萧远祁突然开口。
“嗯?”
“他并不是不支持我的想法,而是他不能支持我的想法。”萧远祁绕口令般地说着。
赵意筠眉头一皱,看着萧远祁的神色,又想到之前赵迟从这个营帐出来,心里一个猜测升起,“军中有人不服你?”
“一个工部闲职的世子,你觉得呢?”萧远祁的语气倒没有自嘲的味道,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
赵迟是萧远祁的内兄,军中无人不知。他们心里对空降的这位世子监军本就不服,若是赵迟一开始就站在萧远祁这边,反而会引起更对不满。
“那怎么办,迟一天进城打探消息,城中百姓就多一天处在那水深火热之中。”赵意筠不太能理解这些将士弯弯绕绕的心思。
“什么怎么办?”萧远祁嘴角勾起,“明日我就要进元州城,你放心。”
“……等等,你不是说你们……”赵意筠一顿,他刚刚好像只是说意见不同,并没说最后没定下来,“那你在这儿和我说这么多是在耍我吗?”
亏她还想着安慰他,空降监军本就不那么容易让人信服。
“早些休息吧。”萧远祁轻笑一声,“要让人烧些水沐浴吗?”
赵意筠觉得身上有些黏腻,刚刚睡着出了些汗,“方便吗?”
“军营里有专门干这些事的人,你不用担心。”
“那好吧,那你帮我去说说。”赵意筠笑笑。
萧远祁看她这般,眼里也染上一抹笑意,朝外头喊道:“来人。”
帐外守着的小兵立刻回道:“世子有何吩咐?”
“让人烧些水来。”
“是。”
可问题来了,这木桶就大大方方地放在床榻后边不远处,中间也没个遮拦,若是自己真要泡个澡那不是全看光了?
赵意筠看着这空荡荡的营帐,有些发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上六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