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升见到二人出来,立刻跳下马车。“爷。”
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意筠直直略过他自己上了马车,他看着萧远祁,轻声道:“爷,世子妃这是?”
萧远祁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明日元州游湖节,去雇一艘画舫,越醒目夸张越好。”
醒目夸张?伍升虽不知何意,但执行力极强,立刻点点头,“是。”
赵意筠进了马车,坐下的那一瞬间突然不太明白自己现下为何不悦,按理说能飙戏自己应该很爽才是?
面前的帘子一动,萧远祁出现在她视野里。
“明日,你同我一起去游湖节。”
萧远祁当做没看见赵意筠的刻意忽视,坐在她的身侧。
“我估计沉雪姑娘现在已经反应过来我是女子了,你确定我也跟着去?”赵意筠轻哼一声,往边上挪了挪。
“你在不高兴什么?”萧远祁突然正色道。
赵意筠一愣,立刻反驳,“谁不高兴了?”
说完,她沉默着,等半天也不见萧远祁开口,于是忍不住转过去头,就见他正盯着自己看,“……”
“你似乎不太想理我?”
赵意筠抬眼,“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萧远祁仍旧看着她,眼里少了几分兴味,多了一丝认真。
“……”赵意筠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谁让你一直把难题抛给我,你是生怕沉雪注意不到我吗?”
萧远祁见她开口吐槽,反而露出一丝笑,“我不是说了吗,我本来就是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同你关系不一般。”
赵意筠被噎,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她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咳,我觉得以世子你的人格魅力,不用这样做也能让她死心塌地。”
“是吗?”萧远祁轻轻反问,“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那还是进行到底吧。”
说完,他直接正回身子,一副“就这么着”的模样。
赵意筠轻叹一声,感觉明日有一场大战。
次日。
元州城游湖节一向是城中除却七夕元日等传统节日外最热闹的一天,此次游湖放在了城中最大的烟雨河举行。
烟雨河碧波微荡,河边停驻着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画舫,其中最大的一艘便是宇成裘所在的官舫,整整三层,船身也比其它的要宽上一倍。
只是今日烟雨河边,百姓谈及最多的却不是这一艘官舫,而是与它相隔不远的一艘私人画舫。
此画舫名曰歆尘,船头较窄,整个船身以朱红为底,围栏处镀着耀眼的金片,上层楼阁处立着一座石雕,仿若正在开屏的七彩孔雀,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更重要的是,船舱两侧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流苏,河风一吹,迎风而摇。
“这画舫是谁的啊?”河边一位书生轻轻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叫什么祁公子。”
书生有些疑惑,“元州城有祁姓富商吗?”
“从未听过呢,不过这画舫的品味……”
“哈哈哈哈,老兄,你可别说了……”
赵意筠一身茶白色锦袍,玉冠束发,正扒拉着人群挤到河边码头,一眼就看到了伍升雇下画舫。耳边众人的吐槽声还在继续,她面上一滞,这腿真不想迈不出。
伍升这是什么眼光,花里胡哨,毫无重点,上头那只孔雀单拎出来是一件上好的艺术品,可搭在这画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赵二,你怎么不走了?”伍升突然从后头冒出来,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处,似乎是想推着她往歆尘走去。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伍升和她基本已经处成了朋友,在外头也不再是“世子妃、世子妃”的喊,而是简单的一个“赵二”。
“咳,我不是正要过去吗?”赵意筠就势往歆尘走去,“对了,爷呢?”
“齐安有事向爷禀告,一会儿过来。”
赵意筠点点头,恐怕是宇成裘的事。
两个人上了歆尘,赵意筠似乎都能听到河边那些看客嘴里的唏嘘。
“小公子,这画舫着实和‘歆尘’这名字不搭啊!”河边刚刚那个书生忍不住喊道。
赵意筠听见这话,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伍升,你上哪儿找的画舫啊?”
这种画舫真的会有人买吗?
伍升嘿嘿一笑,挠挠脑袋,道:“这是我精心挑选的。”
赵意筠点点头,语气调侃,“嗯,这我相信。”
“爷说越夸张越醒目才好,我同那店家说了,他却说自己不能保证达不达标准,于是我就自己搭配了一下。”伍升憨笑一声说道。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画舫,除非掌柜已经放弃开店了。
船舱里,一早雇好的小厮丫鬟正在不停忙碌着,整个宴厅虽说不大,但却处处透着细致。
赵意筠走到上层阁楼,推开窗户,双肘抵着窗沿远眺。
河边,越来越多的人聚集着,边上几艘画舫也渐渐有了动静,唯有……
她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官舫,这宇成裘此时知不知道自己心爱的沉雪姑娘已经有了其他爱慕者。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赵意筠回过头,“你怎么走路没声儿?”
萧远祁走至床边,站在她的身后,从她的角度也看到了官舫,轻笑一声,“是你自己出神没听见而已。”
“齐安和你说了什么?”
“宇成裘已经知道祁萧的存在。”
赵意筠挑眉,“哟,还真挺快,看来这掌班还是更偏向宇成裘啊。”
“宇成裘是前别驾,更是如今的新任太守,这大腿不抱紧怎么行?”萧远祁冷哼道。
“也是,虽说你出手阔绰,看上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只要有心去探查就会发现元州压根没有这么一个祁姓富商。这两相对比,若我是那掌班,自然也会偏心宇成裘,不过嘛……”
赵意筠回过头看向萧远祁,“就算心里有所偏向,作为掌班也不会显露半分,毕竟多给祁萧一点甜头,多在这冤大头身上捞些钱也挺香的嘛,是吧,世子?”
“冤大头”垂眸看着她,勾起唇角,“没事,等祁萧自己的钱花光了,可以用他夫人的嫁妆,夫妻同甘共苦,挺好。”
赵意筠嘴角一滞,后又想到什么,冷哼道:“好嘛,拿着正妻的嫁妆讨好那外头的小娘子,我掐指一算,这冤大头可能会被绿。”
“嗯?”萧远祁目光一凌。
“咳咳,开玩笑哈哈哈。”她迅速避开视线,转回头,目光一下就定在河边的某人身上,“世子你看!”
目光所及之处,一女子长袖翩翩,明眸皓齿,笑意璀璨,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说不上的风情,这人正是玉清阁头牌沉雪。
“她身边那个人……”赵意筠往沉雪身侧一瞥,看到一约莫近三十的男子。
萧远祁微弯下.身,从窗外瞧去,“那便是宇成裘。”
赵意筠猛转过头,话还没说出口,嘴唇却轻轻擦过身后男子的下巴,不似女子的细腻,她只觉自己的唇瓣有片刻的酥麻……
两人都有瞬间的凝滞。
还是赵意筠最先反应过来,她试图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地开口,语气却有些许的僵硬,“那什么,既然宇成裘都来了,我估计游湖活动就快开始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说完,也不等身后的人有什么反应,直接转身下了楼。
萧远祁立在原处,右手轻抬,抚上被某人的唇轻轻扫过的下巴,眉头渐渐蹙起,这感觉似乎有些新奇?
……
船舱里,两侧各端坐着三名以薄纱掩面,低头抚琴的女子,赵意筠略略看了眼便走到伍升身边。
“宇成裘来了。”
伍升点点头,“他们已经上画舫了。”
“沉雪呢?”
“哝,”伍升用手指指河边的那名女子,“还在河边等着呢,也不知在等什么。”
赵意筠微眯着眸看了眼,心说,估计在等着萧远祁去接她吧。
“宇成裘竟然没让她上自己的官舫?”对于这个,她还是有些意外。
“宇成裘是官,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硬逼着一名玉清阁头牌进自己的画舫。”不知什么时候,萧远祁也下了楼,他走到赵意筠身边,淡淡开口。
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赵意筠不知觉想到刚才在阁楼的那一幕,一时语滞。
伍升自然看不出二人之间的异样,反而直点头,“爷说得有理,更何况宇成裘那是官舫,就算他如今是太守,也不可能让官舫里的众人独独等他一个。”
萧远祁不语,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沉雪,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只见一名华服男子拿着一张帖子小跑到沉雪身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雪身边桃红先摇摇头,一抬手,身后的护院将华服男子挡开。
“这沉雪倒是受人欢迎。”赵意筠忍不住感叹一声。
“她不是受欢迎,一般人压根不会主动招惹玉清阁头牌,一是没什么资本,二便是前有宇成裘被拒,此番去请沉雪岂不是惹祸上身。”萧远祁回道。
“那这人……”赵意筠侧过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刚刚这人是你安排的?”
“嗯。”
伍升恍然大悟,“爷,妙啊,沉雪姑娘拒绝这么多人,若是只来了我们这处,那宇成裘必定会亲自找上门。”
过了半刻钟,果然又有两名模样俊朗的男子前去邀请,当然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赵意筠见此,忍不住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去啊?”
“我不去。”
“啊?”
萧远祁轻抬下巴,示意她往河边看。
齐安正在河边,同沉雪说着什么,下一刻,沉雪便朝着歆尘看过来。
萧远祁踱步到船头,颀长挺拔的身姿立刻引起河边众看客的注意,他面上清淡,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沉雪那头。
果不其然,那沉雪立刻有了反应,她朝着齐安点点头,“我同你去。”
见玉清阁的头牌往那艘最夸张的画舫走去,河边的人都纷纷议论起来。官舫船头的一名男子见此立刻回身进船,行色略有些匆忙。
“沉雪姑娘。”萧远祁伸出手,做出请姿,“这边请。”
沉雪微微福身,“祁公子安好。”
萧远祁眉目淡淡,一双瑞风眼却自带着笑意。
赵意筠站在船舱门边,见沉雪进来,微微一笑。
沉雪看见她果然不像昨日般亲和,目含警惕,又有些不满,轻扫她一眼并不给任何回应。
赵意筠嘴角轻扬,并不在意。
沉雪优雅入座,抬头看向萧远祁时,眉头轻染一丝忧色,“祁公子可知,我为了上你这艘船得罪了谁?”
萧远祁抬手示意丫鬟给沉雪倒酒,回道:“自是知晓,昨日姑娘也有说,姑娘放心,若是宇大人怪罪,我自会去做解释。”
沉雪一愣,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最想听的自然是,“我会对你负责”云云。不过她到底是受过多般调.教的,任心里有多大的起伏波澜,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赵意筠站在门边无聊得慌,突然,伍升急匆匆跑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
“好,我知道了。”
赵意筠点点头,快步走到萧远祁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道:“宇成裘过来了。”
“嗯。”萧远祁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反而对着沉雪道,“昨日听姑娘一曲琴音,到了夜里都还回味无穷,不知道今日还能否有幸倾听一曲。”
沉雪一愣,心里其实有些不悦,她是来作客,不是来卖艺的……
只是想这么想,听到萧远祁沉迷她的琴音,多少还是有些得意,于是她点点头,“若是公子这儿能有我看得上的瑶琴,我便弹上一曲。”
“齐安。”萧远祁轻抬手。
齐安领命,立刻走到屏风后,出来时,手里多了把七弦琴。
赵意筠不懂琴的优劣,但看到沉雪见着这把琴时惊愣而又欣喜的神情,心里多少有些衡量。
这萧远祁还真的舍得下本。
悠远的琴声刚刚响起没多久,船舱外突然一阵响动。
伍升急匆匆地跑进来,“爷,外面,外面有人要闯进来。”
赵意筠看着伍升的神色,不禁感叹,又是一个演戏的好苗子。
琴声戛然而止,沉雪拧眉看向萧远祁。
“什么事这么急?”
伍升抬起头,先是看着萧远祁,后又突然看了眼沉雪,道:“太守,太守宇大人过来了!”
“啊!”沉雪一阵低呼,也猛地转头看向萧远祁。
“沉雪姑娘莫惊慌,”萧远祁侧过头看向赵意筠,“你先带沉雪姑娘到阁楼上避一避。”
“是。”赵意筠走到沉雪身边,“姑娘,请同我到阁楼歇息一会儿。”
沉雪无法,只得点头。
宇成裘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当他听到自己的下属说沉雪跟着一个男子走时,他还不信,可刚刚他上船后确确实实听到了属于沉雪的琴音。
他一辈子没尝过什么情爱滋味,家里虽有正室,但只是相敬如宾的感情,唯有在沉雪面前,他才会有心潮澎湃,为之发狂的冲动,所以即使自己现在被人监控着,他也要尽可能地多见沉雪一面。
“宇大人。”萧远祁走下主位,拱手对着来人。
宇成裘心中有怒,可一见这人举止有礼,样貌更是比他英俊不知多少倍,他瞬间有些语滞。
“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没听过元州城有祁姓商户。”
宇成裘在河边碰上玉清阁的掌班,已经对萧远祁有所了解。
萧远祁抬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然后才看着他,“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见宇大人一面。”
宇成裘眉头一皱,看着面前人的神色,一瞬间明白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夺人之争,“你想见我?作何?”
“我想知道对于宇大人而言,元州城意味着什么?”
“元州城?”
宇成裘对上萧远祁的目光,心下一紧,不久前的某些事涌上心头,“元州于我而言是家,更是净土。”
“净土?”萧远祁咂摸着这个词,“宇大人认为现在的元州城还是净土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宇成裘身侧的手瞬间捏紧。
“我说了,我是谁并不重要。”
“元州现在自然是净土,只是……”宇成裘眉目之间染上一层优思。
“只是什么?”
宇成裘抬眼,道:“这位公子既然不能同我坦诚相言,那我自然也不能心底话说出。”
“我姓萧。”萧远祁其实有些犹豫,可如今唯有宇成裘能解开现在元州城异样的谜底。
萧这一姓氏并不少见,可担着这个姓问这些问题,气场还如此强大的人,恐怕唯有那天家的人了。
“你是宫里的人。”宇成裘眉目严肃。
萧远祁没有否认。
宇成裘一惊,立刻看了眼四周,“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如何进来并不重要,我只是想问宇大人,这元州为何丝毫没有失城后的混乱,反而一片平静。”
“此事说来话长。”宇成裘轻叹一口气,“我如今几乎是被人时时监控着,来这里只是为了沉雪,若是迟迟不回去恐引人注意。”
萧远祁倒也不急,他一早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将所有谜底解开,“那我们今后如何联系大人?”
宇成裘沉思片刻,“玉清阁,我如今能随意进入而不受监控的地方,只有玉清阁沉雪的屋子。”
萧远祁点头,“明晚,我会去玉清阁,希望大人也能在。”
“好……”宇成裘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萧……公子对沉雪?”
从沉雪今日的选择来看,恐怕自己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宇成裘有些嫉妒。
“宇大人放心,我已娶妻。”萧远祁如是说道。
这话看似一句简单的解释,可宇成裘的脸上却莫名一热,心里暗自怀疑萧远祁这人是否在内涵他。
“那明日玉清阁见,对了,监视我的人会在玉清阁楼梯口处等着,只要能通过这一道监视,那么之后便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萧远祁勾唇,“好。”
……
赵意筠陪着沉雪在阁楼里足足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沉雪带刺的打量。有好几次,她都想直接开口,姑娘,你有啥你就直接问,别这么看着我行吗?
幸而,伍升从楼下上来,说宇成裘已经离开。
赵意筠吐出一口气,正要下去,就听见沉雪突然开口。
“你的样貌是不错,昨日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有所察觉,可没想到你真是女子。”沉雪从椅子上站起,“但显然祁公子对你只是主仆的情谊,希望你以后与他保持距离。”
赵意筠本不想搭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对我只是主仆的情谊。”
“不是你说的吗?他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你心里恐怕很是遗憾,所以昨日才会那么说吧?”
沉雪的话说得理所当然,可赵意筠脑子里却忽然浮现一个身影,那就是燕王之女韩灵雪,这俩人的脑补能力绝对有的一拼。
“沉雪姑娘放心,我同他什么情谊也没有。”赵意筠这话最开始是在这里停住的,可鬼使神差地,她走出一步后又加了一句,“最多也就是同床的情分罢了。”
沉雪愣在原处,面色有些僵硬。
赵意筠走到楼下船舱,朝着萧远祁走去,“怎么样,又问出什么吗?”
萧远祁抬眸,看见楼梯口一个身影走来,“回去说。”
沉雪下楼后看了眼窗边站着的两人,脑子里再次响起刚刚赵意筠说的话,脸一沉,一言不发地直接越过二人,往舱外走去,“桃红,回玉清阁。”
萧远祁有些不解,轻瞥一眼身侧的人,“你怎么她了?”
“我能怎么她?”赵意筠挑眉,“怎么,你心疼了啊?”
“我的心从来没有疼过。”
说完,萧远祁也直接离开了船舱。
哼,还没疼过呢,听说顾梓薇和方连清定亲的事真没心疼过?赵意筠暗自腹诽着。
回客栈的路上,萧远祁说了明日玉清阁约见的事。
“沉雪所在的那一楼只有三个人住着,而进楼梯口后和沉雪房间同个房间的只有一个,这样的话,我们要如何进去?”齐安将之前打听的信息陈述一遍。
“那个和沉雪房间同个方向的是谁?”赵意筠问道。
齐安回想了下,“好像是叫什么如意?”
赵意筠看了眼萧远祁,“要不你出卖色相,看看那如意让不让你进屋?”
萧远祁听此眼皮一掀,“就算她让我进屋,我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进沉雪房间,她只是个风尘女子,你觉得她会替我们保密?”
伍升却突然道:“或许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赵意筠问道。
“之前我去探查玉清阁的时候,发现玉清阁的后墙那头是一条小路,基本没什么人走,而沉雪房间的窗户正是在那条小路的上方。”伍升解释道,“换句话说,我们可以直接从小路那头,翻窗进去。”
他话一说完,周围一片寂静,尤其萧远祁的脸,冰冰冷冷。
赵意筠用手擦去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然后拍拍伍升的肩膀,“下次这么重要的信息,一定先开口说啊。”
齐安轻咳一声,帮忙解围,“爷,我们就这么办吧?”
萧远祁看了眼伍升,只见后者默默避开视线,“嗯,明晚伍升在玉清阁外候着,齐安则在楼梯口附近等着,自然点,不要引起涅北人的注意。”
“是,爷。”二人齐齐回道。
“那我呢?”赵意筠指指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听从指挥,完成任务了。
萧远祁将目光移向她,“你和我一起。”
“啊?这样会不会不方便啊?”赵意筠还以为她和伍升一起在玉清阁外守着就好了。
齐安也微皱着眉,“爷,世子妃不会轻功,你带着她恐怕确实不便。”
“之前在应华城,我带着她飞了近半个城,无妨。”萧远祁目含思量,看着赵意筠,“我带着你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赵意筠问道。
萧远祁淡淡道:“若是有意外,涅北人突然闯进来,你说是两男一女比较可疑还是两男两女比较可疑?”
“咳咳咳,”赵意筠被呛到,“你这什么伦理问题啊!”
“监视宇成裘的人恐怕只认识沉雪一个人,如果有意外,你可以打扮成玉清阁的人,而我也可以装作是普通恩客。”
“况且涅北人并不是一整天都在楼梯口守着,他们只是跟着宇成裘,监视他而已。若真被发现,我们假装早在他们之前醉酒误入便可。”
赵意筠被他说服,“好,我尽量不拖后腿。”
萧远祁看她这般谨慎,不免好笑,“明日我还要去佟府取人.皮面具,你先同伍升和齐安一起去玉清阁等着。”
“好。”猛点头,赵意筠式乖巧。
翌日,酉时三刻。
一辆马车安静地停在玉清阁后头的小路上,里头时不时传来细微的攀谈声。
齐安目光落在赵意筠身上,“世子妃,快入夜了,这弄堂里的风挺凉的,要不要我回客栈拿件披风?”
赵意筠摇摇头,“没事,夏夜的风还没那么冷。”
齐安还想说些什么,忽地感觉到马车一下震动,随后帘子被人从外头掀起。
“爷!”
萧远祁矮身进入,“宇成裘来了吗?”
“伍升还在玉清阁正门等着,有消息就会过来禀告。”齐安回道。
萧远祁点点头,在赵意筠身边坐下。
“人.皮面具拿到手了吗?”赵意筠开口问道。
“嗯。”萧远祁从怀里拿出一张与肤色极为相近的人.皮,“今日将事情打探清楚后,便去汤祥村与沈无炀汇合,我们在元州待得时间太久了,必须要抓紧时间。”
“嗯。”
正在这时,帘子再次被拉开,伍升的脑袋钻了进来。
“宇成裘到了。”
赵意筠和萧远祁对上视线,“那我们现在上去?”
“齐安,伍升,小心行事。”萧远祁轻声道。
“放心,爷。”
等齐安和伍升都离开后,赵意筠和萧远祁也下了马车。
“记住,不要发出声音。”萧远祁轻扣住她的腰。
“嗯嗯。”
头还没点完,赵意筠瞬间就被萧远祁带着往上一跃,她下意识用手抓住他腰处的衣料,死死地揪住。
两人轻轻落在一处窗沿上。
萧远祁伸出一指,将窗户纸戳出一个小洞,他微眯着眼看去,熟悉的布置,正是沉雪的房间。
“咯吱”一声,他将窗户轻轻打开。
赵意筠率先从窗户上跳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桃红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二人时,皆一愣。
“你……”
萧远祁轻跃而上,一掌落在桃红的后颈处。
处理完桃红,两人往前屋走去,里面的声响也渐渐传了过来。
“对不起,昨日……”
是沉雪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歉意。
随后是宇成裘的声音,“你莫要同我说抱歉,若你心里还有我,便饮下这杯酒,我们相处的日子总是一日少过一日,珍惜当下。”
赵意筠皱着眉头,想到萧远祁说过,宇成裘家里已有正室。
两个人低声倾诉着,不多时,“咚”的一声响起,沉雪的声音戛然而止。
“出来吧。”
赵意筠和萧远祁从拐角处走出来。
“祁世子。”宇成裘起身上前一步,行礼。
萧远祁并不讶异他猜到自己的身份,轻抬手,“宇大人不必多礼。”
宇成裘淡淡一笑,看向赵意筠,“这是?”
“宇大人。”赵意筠拱手,然后指指萧远祁,“我是他的夫人。”
宇成裘一愣,“原来是世子妃,下官失礼了。”
“宇大人严重,我们还是不要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吧。”赵意筠轻轻一笑。
三人围桌而坐,每个人都刻意压低声音。
正如萧远祁和沈无炀猜测的一般,宇成裘的存在最大的作用就是安抚民心,对于元州城民而言,国家固然重要,可天高皇帝远,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等朝中派兵来援。
而原来本该一直驻守在北疆的将士包括沈无炀,也因为萧昱镇的旨意,回到都城。
元州城民对萧昱镇没有怨言吗?不可能。
“我在元州做了近十年的别驾,城中百姓对我无比信任,太守私逃本是一件动摇民心的事,可因为我的存在,那些不安暂时被压了下去。”宇成裘举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如今朝中派兵,宇大人你看我们是否能来个里应外合,先将城内的涅北人打尽?”赵意筠问道。
“不行!”宇成裘突然提高音量。
赵意筠一怔,萧远祁则蹙眉看着他。
“为何?”赵意筠不解道,“目前元州城内的涅北人一定不会比我们的兵马多。”
宇成裘猛摇头,“不不,你们不知道,其实我不反抗,宁愿受着监视的真正原因。”
“是什么?”萧远祁微启唇,问道。
“元州城……元州城的地底下,”宇成裘双目异常明亮,“埋着大量火药制成的地雷,那些量足以将城中一半的百姓活活炸死。”
“地雷?!”赵意筠一惊。
萧远祁亦是双目温度骤降,“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有反抗的迹象,他们就会引爆地雷?”
宇成裘吐出一口气,“没错,所以我步步谨慎。”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城中地下埋地雷的?”赵意筠问道。
萧远祁开口:“恐怕就是在汤祥村的时候,如果我没有猜错,汤祥村一定有一个地下通道,能通向城中所有埋着地雷的地道。”
宇成裘点点头,“世子说得不错,这一点我此前也已经大概猜到,但是我没有办法派人前去搜查。”
“汤祥村人口多,整个村子并不小,若只有我们几个,恐怕得找很久才能找到地下通道口。”赵意筠拧着眉。
“不管如何,事情总算多了一些眉目。”萧远祁淡淡开口,看向宇成裘,“这几日我们要在汤祥村做搜查,我希望你能让涅北人的注意力远离汤祥村。”
宇成裘沉思片刻,道:“我应该能做到,从昨日开始,我就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们都以为是……”
他看了眼萧远祁,继续道:“以为是游湖节上,沉雪没有进官舫的事。”
赵意筠抬眼,“宇大人,一个地方官心有百姓是不够的。”
宇成裘一愣,“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赵意筠感觉到萧远祁也看着自己,轻咳一声道:“所说男欢女爱是私事,可我……这也算个忠告吧。宇大人若是真爱慕沉雪,那么便替她赎身,若不想赎身,那便不该来这玉清阁而忽略宇夫人。”
“不要因为自己的犹豫而害了两个女子。”
宇成裘怔住。
屋内有片刻寂静,突然房门被敲响。
三人一对视,立刻警觉起来。
宇成裘强忍淡定,沉声道:“何事?”
“宇大人,今夜还回府吗?”
宇成裘看了眼赵意筠,“回,一刻钟后我就出来。”
“好。”
等到脚步声渐去,赵意筠松了口气。
“我们也早点离开吧,意面多生枝节。”她看向萧远祁。
“嗯。”
宇成裘看着他们,突然道:“世子,之后我们该如何联系?”
“沉雪此人并没有定性,宇大人,我不建议你继续来这儿。”萧远祁眉目清淡,“之后我会另找法子联系你,你现在只需将涅北人拖住即可。”
“……好。”
从玉清阁出来,赵意筠一行立刻驾马车赶往汤祥村附近的破庙。
破庙还是如同那日一般凄凉寂静,沈无炀正斜靠在墙边合着眼。四人甫一踏进,他便立刻睁开双眼,双目清明,并没有沉睡过去。
“世子。”沈无炀利落起身,冷冷地朝着萧远祁开口。
“面具做好了。”萧远祁将手里的东西丢进沈无炀的怀里,“明日开始,你和我们一起行动。”
沈无炀点点头,“有什么进展吗?”
萧远祁便将宇成裘所说的事复述一遍。
赵意筠看见沈无炀本就冷淡的面孔又冷了一度。
“这确实是卓图的风格,善抓人心,宇成裘不是他的对手。”
萧远祁点点头,“宇成裘说地下通道口在汤祥村,可我觉得可能并不是。”
沈无炀抬眼看着他,似在等他解释。
“汤祥村并不在元州城中心,甚至偏离人口密集之处,若是从汤祥村开始挖地道,不仅工程量巨大,且得不偿失,有很大一片地方根本无需埋地雷,因为压根没人生活。”
赵意筠点点头,“没错,若是从汤祥村开始挖,那整个元州成地下不是差不多都空了,这不合理。”
“既然卓图威胁宇成裘说,如果违抗就会有一半的城中百姓被炸死,那么这些地雷一定是埋在人口密集之处,无需多条密道。”萧远祁补充道。
赵意筠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可速度太快,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抓住。
“若是不在汤祥村,那我们搜寻的范围也太大了!”伍升急道。
“是啊。”赵意筠附和道,“而且涅北人若是想在城中某处挖地道,怎么可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会不会是我们考虑太多,涅北人其实就是在汤祥村挖的地道?”齐安也插了一句,毕竟出了汤祥村,他们真的没有任何能搜查的地方。
萧远祁和沈无炀同时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远祁终于开口,“半日时间。”
“什么?”齐安和伍升下意识问道。
“只有半日的搜寻时间,若汤祥村找不到地道口,我们再考虑其它地方。”
沈无炀点点头,“我同意世子的方法,若明日午时一过,地道口还是没有找到,我们考虑其它地方。”
“你之前说有办法进入别驾府,是什么办法?”萧远祁看向沈无炀。
“元州城这个地方,每日都会有专门的人将新鲜的蔬菜肉禽送到地方官的府上,别驾府也不例外,而其中一家供菜铺子的掌柜,我认识。”沈无炀缓缓开口,“若是需要进别驾府,我们可以乔装改扮。”
萧远祁点点头,“齐安,明日你便扮作送菜的伙计进别驾府。”
“世子,可是有何吩咐?”
“元州城的分布图。”萧远祁一字一句道。
齐安了然,“明白。”
“夜已深,大家便在这里将就一下。”萧远祁看向赵意筠,“你去马车上。”
“啊?”赵意筠瞥了眼外头孤零零的马车,“我还是睡在庙里吧。”
萧远祁挑眉道:“你害怕?”
废话,外面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嗖嗖的冷风,听着能不诡异吗?当然这都是赵意筠内心的吐槽,边上还这么多人呢,她不能怂啊。
“没有,就是觉得我不该有特权。”义正言辞。
“那行,那我自己去马车上睡了。”萧远祁作势往外走。
“啊?”赵意筠赶忙拉住他,然后对这众人一笑,“两个人一起就不是特权了,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