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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鹰之羽(1 / 1)

“这个六圣徒……成员怎么这么复杂?”莫德雷雅将手指从长袍里伸出来,仔细的捏住名单,凑到自己的大鼻子前仔细阅读起来:“冰精灵、沼泽精灵、漠精灵、御精灵……嗯……还有牧精灵……”

“有什么问题吗?”杜马杜克用拇指舔了一下新磨的剑刃,似乎对研磨的效果不太满意:“啧……这怎么磨的……一群废物……”

莫德雷雅顺手把名单放下,又从盘子里捏起一片碎玻璃,仔细端详起来:“行省大会那边吵得不可开交,咱们这边就要抓捕这么多异族人,总觉得有点……微妙。”

杜马杜克冷笑了一声,从亲兵手里抓过磨刀石,自己磨起来:“异族人?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有点意思。”

“你们御精灵可以吧牧精灵视为手足,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们沙漠精灵?”莫德雷雅厌恶的吸了吸鼻子,手上的活却没停下。他拧开一瓶药水,将手中的玻璃扔了进去,玻璃一接触药水顿时冒出一大股气泡,在小瓶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烙铁蛙?有意思~”盯着小瓶子里的玻璃片,莫德雷雅有点兴奋的舔了舔嘴唇。

“喂,我说你啊~”杜马杜克丝毫没在意对方的厌恶,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你这次回来,给了什么官职?怎么也是……我想想……枢机顾问?”

“没有。”莫德雷雅又拿起一枚金币仔细观察,随后取出一块红色的金属放在金币上压了一下,接着随口答道:“我现在就是个侍从。”

“摄政王叫你回来,还不给你官职?”

“是的。”

“你没提官职的事?”

“难道你让我跟摄政王讨价还价?”

杜马杜克皱了下眉,砸了咂嘴:“你说你啊,我提醒过你吧?让你去战争学院你不去,非去搞什么……什么基础符文学?教书教的官都丢了,有意思吗?”

莫德雷雅没回话,他的脸也藏在兜帽里看不出神情。可是他手上的金币却慢慢开始变色,莫德雷雅把红色金属移开,金币上赫然浮现出淡红色的复杂纹路。

“六圣徒……里面那个女巫,叫薇-艾米是吧?”

杜马杜克点了点头:“怎么?很厉害吗?”

“学的都是歪门邪道。”莫德雷雅顺手把金币扔到一边:“她用的魔法都是市立图书馆里公开的东西。粗糙的不堪入目!”

杜马杜克耸了耸肩,想想也是,下城区能有什么高手?

“不过……”莫德雷雅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又补充了一句:“很明显,没人指导她魔法,她所有的法术都是自学的。可是能把这些烂大街的戏法用到这个程度……除了刻苦,我只能说她是个天才。”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狐禅还能学出天才?”杜马杜克撇了撇嘴。

“你们这些武士,用的剑法有什么招式是废的吗?”莫德雷雅吸了吸鼻子,转过来面向杜马杜克。

“嘶……”杜马杜克掂了掂手里的剑,思索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招式都不外乎刺、砍、拦、削这几样,也就是个组合问题。”

“是的,在某种意义上魔法也是这样的。”莫德雷雅插着手解释道:“其实一名法师最大的实力,不在于他有多少魔力,也不在于他会多少种符文……而是他有多大的创造力。”莫德雷雅说着指了指脑子:“法师的强弱,要看脑子。所有法师都知道磷火石在高温下可以发光,也知道烙铁蛙的内脏可以发出高热。但没有哪个法师有闲心看烙铁蛙的肝油滴在磷火石粉里会怎样,因为除了发出微弱的光之外不可能有别的结局。但是这个丫头……不但去尝试了,而且她居然试图去控制这个发光的过程,她用最笨的炼金方法把这个发光过程缩短了几百倍,所以一下子就可以爆发出足以令人暂时致盲的强光。”

“所以你认为他们是早有预谋的犯罪喽?”杜马杜克眼睛转了转,就得出这个结论。

“我觉得不是。”莫德雷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没有证据,但我感觉,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魔法而已。不过这个丫头根本不需要我来抓,任何一个皇家法师都可以收拾掉。摄政王叫我回来,还是要对付那些雪猴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这次也就是给你个理由回流银厅而已。”杜马杜克终于对剑刃的锋利程度感到满意了:“所以你打算怎么查?”

“简单,只要发现他们,就想办法告诉这个女孩……只要她把哈柯小姐带出来,就保送她去六塔魔法学院上学。”

“她也不傻,怎么可能相信?”

“为什么不信?”莫德雷雅捏了捏自己的大鼻子,严肃的说:“我们是真的要送她去,你真的打算放了她,她一定会相信的。”

“可是他们是犯人,放了一个,好说不好听啊!”

“啊,简单……六圣徒,却有七个人,怎么会有人想到呢?六圣徒就应该只有六个人并不是吗?”

杜马杜克冷笑了一下,想想也对。

“喂!银指那边有消息了吗?”

“大人,银指应该是接触了目标,但随后就失联了。灰狗那边还在找!”

这些灰狗啊……

“废物!”杜马杜克脸上的刀疤抽了一下:“没仗打了是吧?灰狗都他妈成了奶狗了是吧?回头我再收拾勒旺那白痴!”

“大人……”亲兵迟疑了一下:“勒旺大人,已经被摄政王裁撤了。今天早上刚下的命令。”

“啊?”杜马杜克吓了一跳,不过想也正常,灰狗这两天的表现差到这个地步,不撤了勒旺这个总指挥还等什么?

还有啊,勒旺这家伙,可是跟本都且萨尔是在一个战壕里挖过坑的啊!

“现在灰狗的指挥官是谁?怎么不来见我?”

“报告大人,是……是校官麦蒂伊诺,御前秘书亲自指派的。他说怕耽误了案子,已经带人去街面上了。”

麦蒂伊诺,是啊的确应该是他。那个小伙子给摄政王当私人侍从已经十年了,最近突然调到军队里,才几年就升到了校官。

妈的,这次再搞砸,这个麦蒂伊诺下一步就要升到我们禁卫军了。这要是让他进了禁卫军,我这靠命换来的位置,恐怕就得拱手让给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了。

“莫德雷雅啊……看来摄政王让咱俩在一起办这个案,也是警告你我啊!”

说到同病相怜,可诺瓦有的时候真的在考虑,如果不跟着皇储,会不会不这么提心吊胆呢?

啊,没有皇储的日子真是难以想象。

“殿下啊,咱们真管啊?太危险了吧?”

“你刚才不是说的有理有据吗?”图拉真一脸无所谓的吃了口点心,头又埋到书里。

“那您……您也不能想出这么过分的计划啊?”诺瓦看了看手里的蜡烛,有看了看被图拉真扔到地上的床单:“您要是有个闪失,判我个弑君谋反,我怎么担得起?”

“要是我不参与,就凭你,怎么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图拉真在书后面小口的吃着糕点,头也不抬:“你昨天晚上去温室那边走了一圈,应该已经让守卫们盯上了,你不可能再靠近温室了。如果我们不行动,搞不好萨尼加把那女孩挪走,咱们就没地方找了。”

“你这话倒是有道理,但是……”诺瓦还是犹豫不决。

图拉真不耐烦的伸出脑袋:“你要是不行我就自己来!”

“别,殿下还是我来吧!”

这不过是因哈泽无数个普通的早晨,阳光依旧明媚但毫不刺眼。空气有些许干燥,但一本花茶就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就是如此舒适的早晨,摄政王还在跟冰王座讨价还价,薇艾米刚刚从昏睡中苏醒,科玛留斯已经被御医缠满了绷带,翁德塔拉正在盯着树下的食盒,阿伯瑟还在看着灰狗们愤愤不平……而就是这个时候,却是流银厅里所有下人最轻松的时候。

大人们都吃过了早饭,各谈各的事去了。打扫基本告一段落了,准备午饭还有点早。守卫们也开始松懈,毕竟谁也不可能大白天的闯进宫殿啊~

这难得的几十分钟,就偷偷坐下歇歇吧。

于是仆人们在茶水间串些闲话,守卫们靠着长矛打个盹,期盼大人们不要突然叫自己。

大人们也刚刚开始一天中最重要的公务时间,最不希望仆人们来找事。

然而这个人人都期盼不要再节外生枝的时候,温煦明媚的流银厅被一声尖叫吵醒了。

诺瓦并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发出这么尖锐的叫声,但是她的确不是刻意为之。看到图拉真的衣服着起火的时候,她近乎本能的哭喊起来,附近负责监视图拉真的侍从们被她的尖叫感染一般,也跟着乱叫起来。

“着火啦!!!皇储殿下着火啦!!!!”

惨叫声在宫殿上层此起彼伏,可能对于萨尼加来说,幸运的是那声音不可能传到会议厅。不然真的要被吵死了。

“陛下!脱了衣服!脱了衣服!!”

仆人们围着惨叫乱跑的图拉真急的团团转,谁也不敢上去。图拉真身体虚弱特别怕冷,一直穿着比较厚的长袍,这一着火,立刻变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大火球。图拉真在人群里尖叫着跑来跑去,人们手忙脚乱的试图往他身上泼水,他一直在乱跑,谁也泼不准。

诺瓦不去救火,而是偷偷跑到一个房间门口冲图拉真叫着:

“陛下,不能往我这边跑,您不能过来啊,这边都是纸!”

火球立刻转向,向自己冲了过来。诺瓦一边喊“陛下你不要过来啊!”一边拉开了房门躲了进去。

仆人们拦不住,急的直跳:“完了完了!那间屋子是小书房啊!里面全是纸啊!!”

然而图拉真真的就一头扎进了那间屋子,不等仆人们冲进去救人,那门口就猛地喷出一股火炎来。

“完了,书架烧着了!!叫卫兵啊!叫卫兵!”

仆人们忘了,这间书房是先皇喜爱的阅读角,而不是专门的大书房。所以为了进出方便,它有两个门。而当他们想起来,冲到另一个门试图进去救人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变成了一片火海。而火舌已经从房门里钻出来,引燃了门帘和附近的地毯。

卫兵很快加入了救火,但仅仅为了控制火势,他们就用掉了大半人力。有些人脑子快,冲到楼下去喊宫廷法师,但是这需要时间啊!

而失火的地方距离温室只有一层楼之隔。

“殿下,您快点!”诺瓦带着满脸灰烬的图拉真躲避着呼喊救火的卫兵,尽快向楼上跑去。

“我已经尽力了!呼……呼……”

图拉真扔掉了长袍,穿着镶着玛瑙配饰的短衣,这理应不影响他的运动。但是他从来没有跑过这么远,尤其是在肺病要发作的情况下。

看着图拉真捂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跑,诺瓦埋怨着:“您啊您啊!您不说那冷光粉燃烧只有火的样子没有温度吗?”

“但是……咳咳……但是……有烟……”图拉真费力的回答。

“我真是啊……我为什么要帮您做这样的事啊!”

“别说了……咳咳……还有多远?”

终于,诺瓦推开了琉璃大门,新鲜空气顿时从室外涌进来。图拉真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多了。

而头上传来了鹰的鸣叫声,那些爪子上套着金属钩子的猎鹰看到了诺瓦,直接向她冲了过来。

那是牧精灵驯养的猎鹰,速度如同草原上终日不息的西风,即使是狡猾的火狐,一个呼吸只有也会被利爪击穿骨头……

诺瓦吓得嗷嗷直叫,她粗胖的双腿并没有那么灵活,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小山倒塌一般,诺瓦尖叫着扑倒在地。

“退后!”

诺瓦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却发现并没有利爪刺穿她。

她回头看去,是图拉真病弱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前。虽然他扶着门框,虽然他已经摇摇欲坠,但是他还是当在自己前面,擎着左手大吼着让猎鹰们后退。

桀骜不驯的风之子,居然紧急张开斑斓的翅膀,试图兜住风减缓速度。终于,鹰的羽毛在图拉真面前散落一地,猎鹰们不甘的反身飞到半空中,冲图拉真警告似的狂叫。

“殿……殿下?”诺瓦爬起来,扶住冷汗直流的图拉真:“殿下没事吧?”

图拉真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但是脸孔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

“可能伽德雅皇室……能驯服龙鹰……是真的吧……”

图拉真头上,巨大的龙鹰雕塑的翅膀遮天蔽日,那羽翼构成的天穹下,猎鹰们在半空中鸣叫,呼唤着主人。

图拉真默默推开诺瓦,尽力站直身体。他看到了,花团锦簇的温室中,一个金发少女捂着嘴巴惊讶的看着自己。

书上说,骑士的旅程,就是从拯救被困少女开始的!

妈妈,今天起,图拉真就跟祖爷爷阿尔戈特一样,是骑士了!

园艺铲被图拉真高高聚在手里,对着花房的特制玻璃狠狠的砸下去。

来吧,打破禁锢,给少女自由!

叮的一声,铲子被弹开,玻璃却纹丝没动。

“用力啊!”花房里的少女居然跺着脚大叫,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坚硬的东西,那女孩也没有办法。

图拉真又砸了两下,就精疲力尽了。

女孩懊恼的甩了甩头发,居然不去理图拉真了,直接冲着诺瓦拍玻璃:“姐姐,这位姐姐!帮帮他!求你了!”

诺瓦赶紧凑上来,接过图拉真手里的铲子,铆足力气挥了几下。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破碎声,玻璃墙如同瀑布一般碎裂,落在地上。

女孩小心的收拢自己的长裙,防止被玻璃挂住,但还是很敏捷的跳出了温室。图拉真知道这是舞会的礼服。这女孩果然是晚宴那天就被抓来的。

“啊啊啊啊!气死我啦!!!”女孩撕扯着自己的长裙,好像非常讨厌这件装扮。她把碎玻璃踢到一边。确认地上没有玻璃之后,她居然直接把脚上的淑女鞋扯下来用尽全力往温室里一扔,狠狠的砸在玻璃墙上:“把我关在这里,地上全是土,害我只能穿着这破鞋!硌得脚疼死了知道吗!气死我了!”

图拉真愣愣的看着这女孩的举动,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他见过的贵族小姐看到她都是小心翼翼的,身穿贵族的华服行为却比诺瓦还放肆的女孩……尤其……尤其还有点漂亮……真是从来没见过。

“那个,谢了~”女孩终于想起现在是怎么回事了,她还是规规矩矩按照淑女礼鞠躬致谢。

这……行礼这么熟练!图拉真傻乎乎的看着那女孩,明明这么放肆,却能瞬间切换成大小姐的模式……这反差!

太可爱了吧!

“我们不能呆在这!”女孩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图拉真和试图搀扶他的诺瓦,又看了看天上的猎鹰,那些鸟已经彻底不安分起来。有些已经飞走了,很明显他们去找主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卫兵都走了,我们也必须离开了!有话路上说吧!”

也许是等不及诺瓦小心的搀扶图拉真,女孩不由分说抓起图拉真的手,一把将一脸茫然的图拉真拉起来。接着下意识的握着图拉真的手向室内跑去……

室内飘着浓烟,身后是破碎的玻璃,天上是乱飞的鹰,而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被一个穿着礼服却光着脚漂亮女孩拉着手,在被他视为牢笼的宫殿里飞奔……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多年之后,图拉真会说,那就是他少得可怜的青春。

“对了,我叫伊柏林!”女孩一边跑一边说,她身体比图拉真强太多了,居然没有丝毫喘息:“你叫什么?你怎么会来救我?”

“我……我……”图拉真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来话。

没等图拉真回答,诺瓦居然冲了过来,用胖大的身体狠狠撞了二人一下。两个人把握不住平衡,直接向右边的房间倒去。咣当一声,他们跌倒在那间房子里。诺瓦不等二人爬起来,立刻关上了房门。接着,门外传来卫兵的声音:

“你在这干什么?”

“卫兵大哥不好啦!着火了!皇储要被烧死了,你们快跟我去救人啊!”

“接着就听见一群人奔跑的声音。”

伊柏林趴着一动不敢动,等门外的声音停了,她才长舒一口气。接着她发现,自己居然趴在那男孩身上。

“啊,对不起……”伊柏林急忙站起身,脸颊红起来。

“啊……没关系……”图拉真瘫坐在地上,伊柏林已经站在那边了,他觉得自己站起来跟她对视会更尴尬。居然就只傻傻的坐在地上了。

“你受伤了吗?”伊柏林好奇对方居然不站起来,真的,这个人也太弱了吧?连玻璃都打不碎。

“没没没……”图拉真急忙爬起来,果然站起来就可以直视女孩的脸了,太不自在了!

“我是拉米迪亚勋爵的女儿。”伊柏林挺起胸有几分骄傲的说,接着打量着图拉真,对方只穿着很贵重的短衣,看不出身份来:“你是……你是书记官吗?”

“呃……我叫图拉真……”

伊柏林倒吸一口气,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猛地想起舞会那天站在高台上的那个少年。她急忙单膝跪下来:“陛下万福!我不知道您……”

“不用多礼……我,有点事要问你……”

公布身份之后,说话居然顺利了很多。但图拉真觉得有点沮丧,因为已经不是一个男孩在跟一个女孩说话了,而是皇储在向勋爵女儿训话。

然而伊柏林居然未经他允许就站起来,扑过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接着说出让他担忧已久的话:

“陛下!我听到……摄政王要杀弑君篡位!”

天哪,已经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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