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闻元化先生生前还有一锻炼筋骨,强健体魄之法,唤作《五禽戏》,不知这名狱卒可有带回?”
“回禀主公,未曾。”
“那此物为何又唤作华佗内经?”
说着,刘奇冷笑一声,“元化先生少时游学天下,虽不曾出仕,但一手雕花小篆亦写得独具一格,即便是血书,亦不会这般狼狈。”
戴良面色微变,“主公之意,真本被那狱卒藏纳之?”
“孤与其交谈之时,听闻元化先生有意将生平行医所著《青囊经》传于世人,以造福天下百姓,孤于江东兴办医科,当为他所眷顾,未曾想,数十日前一别,竟阴阳相隔。”
“主公,吾这便命吴卫去办此事。”
“且慢。”
戴良转身,朝着刘奇一辑,“主公还有何吩咐?”
“元化先生不知可有后人?”
“回禀主公,早年确有一子,却因误食曼陀罗而故,后元化先生悲愤思痛之下,却是创出这麻沸散金方。”
刘奇一手抚须,“可有弟子?”
“回禀主公,如今在寿春内暂且应允元直先生之请,任教州学医科三载的名医吴普,负责教授五禽戏和基础药理,此人便是元化先生之徒。”
“哦?”刘奇面色一喜,“可还有他人?”
“曹营之中,那昔日为曹操服侍煎药之人,唤作李当之,如今亦有药王美誉,亦是元化先生弟子。”
“这最后一人,便是得元化先生针灸、漆叶青粘散真传之樊阿,如今于徐州彭城任教。”
刘奇沉默顷刻,“孤欲上表天子,封元化先生为医仙,赐衣冠冢于建业城外,其二徒皆可授爵加官。”
“此外,孤欲在城内设灵堂吊唁,汝去知会方山书院罢。”
“喏。”
——
数日之后,拿着悼文的黄承彦、庞德公、司马徽入府。
前后脚,张机带着弟子卫汛迈步入院。
“拜。”
“进香。”
粗制的香,足有小儿手指粗细,插进香炉之中,倒也飘起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此刻江东四郡都已习惯以此物和纸钱祭奠先祖。
“吾闻北华佗,南张机,有心结交汝这大才,未曾想,元化兄却为奸人所害。”张机痛心疾首,在他看来,即便吴王刘奇有着超出这个时代的新奇医术,但真正普度众生,和他一样行医天下,解救黎民百姓患者无数的,除了他,整个天下也就只剩一个华佗。
在张机心中,他日后势必与华佗坐而论道,为医家革新陈旧……
“吴王,敢问元化是否为那曹操所杀?”张机眼中满是悲愤,双目紧盯着刘奇道。
刘奇叹了口气,将此前曹操杀华佗的前因后果一一告知张机。
“吴王以为,开颅医治,可否治愈曹操头风?”张机沉默顷刻后,突然开口问询道。
“以元化先生之能,或有三成。”
“三成?”张机面无表情,“若不计较麻沸散,又有几成?”
“无稽之谈。”
张机沉重地颔首,“可即便如此,曹操亦不该将其杀害。”
刘奇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曹贼此生,礼贤下士不输刘玄德,胸襟亦有,却疑心甚众,不知先生可曾听闻曹贼好梦中杀人之事?”
张机微微一愣,“这等怪癖,可是离魂症?”
刘奇微微摇头,“却是此贼故弄玄虚,因他信不过侍奉之人,以此杜绝他人于其睡梦中行刺尔。”
张机长叹一声,“听闻此前徐州刺史亦因其残暴不仁,杀害吕伯奢一家后,长喝曰:宁吾负人,毋人负吾。”
一行人行至外院,此刻华佗的两大弟子还在堂内跪着,都披麻戴孝,双眼早已是哭的红肿,他们亦有成家,不大的孩童和妇人跟着他们一同跪在堂内,迎接来往吊唁的宾客。
走在庭院之内,已任百官之病之吏太常的张机满脸痛惜,“吴王,汝以吾执掌东吴医科,亦为许昌朝臣,不知吾可否此时上表?”
“痛斥曹操?各为其主,他必不会搭理。”刘奇沉默顷刻后道。
“非是以吾太常之职上书,而是以吾民间杏林圣手之称上书,草民可击登闻鼓而上书。”
刘奇微微颔首,想来此物还是他于江东别宫前所设,听闻此事后,那许昌城内的刘协竟是也在许昌城头上弄了这么一出。
他自个儿自然不会打自个儿的脸,“可。”
“老夫欲召集天下医者署名,不知吴王以为如何?”
“若在淮河以北之医者,可让其审时度势后联名上书即可,东吴臣子,汝皆可命之。”
张机眼中多出几分感激,微微抱拳一辑,“多谢吴王。”
刘奇目光复杂,正待开口叮嘱,门外快步走来一名吴卫,“主公,邺城吴卫密报,曹操命神医华佗之徒李当之为太医令,有招募其中原医者为太医博士,教授弟子,待其学成之后,充入州郡与魏军之中为吏。”
“李当之如何?”刘奇眯着眼道。
戴良心中忐忑,微微抬手,“李当之已应命。”
“好一个忘却杀师之仇,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传令,命邺城吴卫刺杀此僚,势必取其头颅,以祭元化先生在天之灵。”刘奇顿时勃然大怒,人家华佗被曹操害了,你个当徒弟的既然继承了华佗的针灸、药理之术,竟然敢转投曹操麾下。
莫说天下缺不了他这么一个医者,便是天底下仅剩他一个医者,刘奇此刻也容不得他。
“杀得好。”身侧,张机亦是义愤填膺,“事不宜迟,吴王,老夫这便启程,一路北上至寿春,召集东吴境内所有医者,上表许昌。”
“元代。”
“某将在。”董袭大步上前。
“派五百虎卫,护送先生北上。”
“喏。”
“多谢吴王。”张机微微一辑,便带着弟子卫汛离去。
“吴王,张机此人早年亦为一方太守,如今此去,只怕是有意往许昌一行。”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之后,戴良方才在刘奇耳边开口道。
“无妨,先秦焚书坑儒,吾汉罢黜百家,如今兴复汉室之重任系于孤一己之力,亦是独木难支,倒不如先让医家与天下人见一见。”说着,刘奇背负着双手大步出府。
戴良并未立即抬脚跟上,而是从手中取出一封批阅后的奏折,上面赫然写着,“擢吴普、樊阿为太医令,加左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