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缓缓放下一半,元攸宁清楚的看到霍远白打湿的额角和牙齿咬破的唇瓣,心往下一沉。
元霁开车停在旁边,元穆放下车窗,趴在上面招手,“宁宁,上来啊。”
元攸宁转身走过去,停在车窗边,软声轻轻撒着娇:“哥哥,我朋友来看我了,有点事要说。”
“这样啊。”
元攸宁点头,又说:“我先坐他的车回家,我们跟在你们后面走,好不好呀?”
“好。”元霁点头,淡漠清冷的目光扫过霍远白的车窗,几分审视,触到元攸宁苍白的笑脸,又变成全然的宠溺,“我们先走,在家等你。”
车窗合上,元穆不悦的扭过去。
“哥,那家伙谁啊?”
元霁面不改色道:“宁宁说是朋友,就是朋友。”
元穆收回视线,摸着脖子,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养个招人喜欢的弟弟,有点危险呢。”
…
小美人站在原地,软白的手指按在车窗的缝隙上,毫不犹豫去触到霍远白黑暗和隐藏。
“霍远白,放下去。”
霍远白的手指轻轻扣动,车窗完整的放下,他的狼狈再也无处可藏,俊美又苍白面容出现在元攸宁眼前,眸色漆黑,“宁宁…”
“霍远白,你说你要试着信任我的。”
小美人俯下身,趴在车窗上,左手指尖抓在窗户上微微泛白,另一只手按在霍远白的肩膀上。
软糯的声线,不轻不重的在他耳边落下,有些发痒,“信任是相互的,我信任你。”
霍远白抬眸,下意识的舔唇,面前的人美好的不真实。
“现在打开车门,让我进去。”
车门和车窗紧关上的一刻,事态开始失控。
红嫩的舌尖舔过受伤裂开的唇瓣,一寸寸的释放出专有的安抚剂,抚平不安的心。
小美人柔软的身体压在霍远白身上,甚至说不上是一个吻,而是情人间的隐藏暗语,似有微弱的电流滑过彼此的指尖,心跳随之加速运作。
元攸宁乌黑的眸子转过来,对上黑沉的精致眉眼,白嫩的掌心捧起他的脸颊,一字一句的说:“霍远白,无论什么事情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小美人掏出裤袋里关机的手机,示意一下,他叹气,“下次,你不要再偷偷走掉了。”
他软软的唇瓣,吧唧一口亲上微红的面颊,柔软的声音直击心脏,“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出现呢?”
“宁宁…我不会了…”霍远白卷缩手指,声线轻颤,眼下才有几分十八岁的少年青涩感,他拧开车钥匙,“我送你回家。”
“走吧。”小美人自觉的从他腿上挪开,倚在副驾驶上休息,眸色清亮,柔软的黑发垂在肩上。“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霍远白说完俯身,弯腰为他系上安全带,动作比起以往的熟练,微微发涩紧张。
他会包容,霍远白偶尔出现的脆弱和退步。
元攸宁弯了弯眼眸,认真点头,“好。”
——
楼上,元霁抱着布偶猫顺毛,元穆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看到车辆,立刻咚咚咚的跑下楼开门。
老爷子坐在厨房里,扇着扇子,用砂锅小火炖着排骨苦瓜汤,冒出鲜美的香味。
元攸宁一进门就闻到了,元穆心有阴影,非要扶着他走去厨房,小美人“被迫”接受。
“爷爷,好香啊。”
元老爷子看他没事就放下心了,但苍白的脸还是要好好补补,拿出一个勺子,“宁宁回来了,爷爷煮的专解暑的汤,对你身体好嘞。”
小美人乖乖的探头,尝了一口,味道清甜可口,立刻竖起大拇指,“好喝,大家都喝。”
厨房闷热,元穆索性蹲下来,轻轻松松的背起他,上二楼进房间吹空调。
小美人:“ヽ(*。>Д<)o゜”
默默实现脚不沾地的人生计划(?)
一开房门,他的布偶猫正享受着大哥的照顾,趴在元霁怀里,梳毛梳的尾巴转呀转,一点都不闹,软绵绵的:“喵~”
看到小主人进来,也只是叫的更软了,爪子不挪一下。
元攸宁扶额,真是没出息,“谢谢大哥。”
“没事,它很听话。”元霁眸色沉静,去掉梳毛刷上的毛发,扔进垃圾桶里。
布偶猫四季掉毛,夏天更是重点掉毛期,但整天待在空调房里会好很多,至少崽崽的“围脖”还没有掉,是一只毛发旺盛的布偶崽崽。
元霁敛了敛神:“今天高考成绩要出来了,有准备报哪个学校吗?”
元攸宁抱着猫,回答没有犹豫:“燕市戏剧学院表演系,文化课能考上。”
他记得自己的文化课成绩达到了普通一本分数线,加上表演名次,报这个学校更是绰绰有余。
“嗯,晚饭给你端上来,不用下楼了。”元霁收拾干净站起来,似乎只是问问,没准备去干涉。
话题突然结束。
元攸宁一愣,仰起头,“谢谢大哥。”
元霁站在门口轻轻笑了一下,眼睫垂下,对他说:“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不用说谢谢。”
“嗯,我知道了,哥哥。”
元霁走后,他站在房间里回头,猫咪突然跳上桌子,他发现空置的桌子上放着几大袋零食和饮料。
他挪开看,甚至后面多了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掀开,贴着的白色字条上潇洒的写着四个字:“毕业快乐。”
是他的家人。
比梦想中,对他还要细致关心,用真心爱他的家人。
如果是元家人,一定会拿出来隐隐约约的炫耀几次,再当着许多人的面递给他,语气不轻不重的说:“这是专门给宁宁挑的,开心吗?”
然后,许多人都会记得元家给予的宠爱,忘记元攸宁本人接受的开心与否。
充满明码标价的家庭,总是冰凉刺骨的,哪怕彼此笑容满面,亲切问候。
回到自己的家里,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楼下,元霁站在元老爷子身边,低声道:“宁宁应该已经看到了,没有拒绝。”
元老爷子盛着汤,叹息:“哎,这孩子乖的我心疼,不定遭了多少苦呢。”
元穆倒完垃圾回来,“哥,爷爷,说什么呢?”
老爷子横扫了他一眼,“还不快去洗手,给你弟弟端过去。”
“好。”元穆乐呵呵的点头。
–
[照片][照片]
[元:我爷爷做的,超好吃!]
[软软最可爱:拿走…呜呜呜…我又吃不到!]
[元:别嘛,等你有空,请你来吃饭呀[猫猫摸头]]
[软软最可爱:哼,不过要等等,我现在出不了门[兔兔捂脸]]
[祁羽:咳,我可以蹭饭[举起只吃一口的勺子]]
[元:你啊,在剧组等着吧。]
[祁羽:好的好的。]
小美人关掉群组聊天,点开陈璟初的对话框,让他再推一天报道。
最后,一本正经地收拾好,弹开霍远白的微信,迟迟没人接。
元攸宁只能挂掉,重新发微信。
[元:我吃晚饭啦,你呢你呢,要检查!]
…
心理诊室。
霍远白平躺在躺椅上,窗帘紧紧拉上,不透一丝光线,他凝着眉,紧闭双眼,满身是汗,处于心里的黑暗之地。
幼时,四处狭窄漆黑的房间,一次又一次的针剂注入,冰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女声无情的在头顶响起。
“你是个多余的…小怪物。”
小小的门关紧,他伸出手,逃不过的晕厥感。
许久,灯亮了起来,霍远白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坐起来。
居明珺穿着白大衣站在一边,鼻梁上架着眼镜,递过纸巾,浅浅笑道:“又失败了,最近还去赛车吗?”
霍远白垂下眼眸,擦干净头上的汗水:“去过两次。”
居明珺听着,顺手记在诊疗笔记上,“两次,少很多了。”
霍远白扔掉纸巾,漫不经心地说:“以后不准备去了。”
居明珺放下笔记,笑眯眯道:“我要跟礼辞说一声,以后他可没了你这个活招牌坐镇。”
“说吧,我有事,先走了。”霍远白拿起手机,看完起身,留下居明珺站在诊疗室内,草草写下结论,“第四十三次催眠治疗,失败。”
“真是让我的职业生涯变得格外艰难的一位患者啊。”
…
图片上,小美人面前瓷白的碗里放着饭菜,漂亮的眼眸含着喜悦,软白的手边趴着正在酣睡的布偶猫。
元攸宁的世界一片明澄,而他坐于涂炭。
微信又叮铃铃的响起来了,霍远白快步坐进车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点开接通。
小美人穿着竹节棉的白色睡衣,坐在床头灯前,周身笼罩着柔和的光,乌黑的眼眸透着干净,发出疑问:“霍远白,你怎么还在外面啊。”
霍远白往上撩起打湿的刘海,眸色暗了暗,摇头说:“有些事。”
元攸宁歪了歪脑袋,白净的锁骨微微露出,捧着脸看镜头,“哦哦,你有没有吃饭呀。”
“没有。”
一听,霍远白才发觉自己的胃,很久没有进食了,上一顿饭还是早上。
元攸宁很不满意,唇瓣撇了撇,不高兴地说:“霍远白,第一个作业,把你的晚饭录给我。”
霍远白声音沙哑,眼眸温和地滑过屏幕上的每个表情,他说:“好。”
霍远白的目光总是像是漆黑夜色里的星辰,此刻,常年笼罩在阴影处的戾气消散些许,遮盖的云雾偏离航道,开始往明亮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