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释放。”正玩得起兴,竟然没有觉察到铁门已经开了。释放?真的假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不会是在做梦,掐一下手背上的皮,疼。
“我吗?”站起身来,兴奋气血翻滚,估计血压在直线升高,蓄到了极点,整个监室里的人也全呆了。
“如果你叫王晨,那就是。”这是一个年轻的狱警,戴副黑框挺斯文的,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特帅,当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不管看到什么都是美丽的。
“是是是,我叫王晨。”一股暖流即将冲破血管的感觉,说不清的酸甜苦辣,第一次尝到热泪上涌的滋味。
“那就赶快走人。”边说边在文件上写东西,对他来说,一个犯人的释放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等等,让我收拾一下东西。”其实空手进来空手去,哪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只是想再多看这帮小鬼一眼。尽管相处不到几个钟头,但发现自已经喜欢上了他们,尤其是丁健,还想亲眼看到他摔倒黑皮夺冠多吃一根萝卜干呢,我的监规大改革还没有正式实施呢。
“好了,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就快走吧,婆婆妈妈的,我还有其他公干呢。”催得也忒紧了些,皇帝不急太监急,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六哥,走吧,哥几个会记住你的。”一个个站起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舍不得。
“记住我的号码,以后出去有事找我。”将手机号码给他们报报一遍,脱下黄马褂,径直走出监室,没有回头,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只听身后“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再回头,007这个数字比进来时更加显眼,希望他们的下一个龙头能延续我的改革。
走在监区的过道上,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兴奋,心酸,还是心痛。绕过第一监区,小水牛穿着警服在前面接应,我的案子归为他主办。第一次见他穿那么整齐,的确蛮酷的。可能是因为以前跟他见面都是老鼠见猫,跑都来不及,没有机会仔细看。都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朋友”,相互默契一笑,往手续台走去。
“我无罪了?”提提裤子本分地跟在他身后,
“想得美,事情还没完呢,算你小子走狗屎运,给你弄了个取保候审。”(所谓取保候审,简单的说,就是在上检开庭前,由被告的保证人提出申请,拿出适当的保证金作为担保,将犯人实行监外管制,暂时恢复一些人身自由。不过前提是案子为非暴力性质,不对社会有危险性威胁的,而且已弄清真相,并无串供嫌疑的。但并非完全的自由,犯人在取保候审期间不得离开所在的市或县,而且得做到通讯流畅随叫随到,若有违反规定将没收保证金,并会对其保证人追究刑事责任,直到开庭再作依审判决。)
“取保候审?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几个月后还得进去喽?”(一般来说从公安机关整理材料移交到检察院上检再到法院开庭需要两个月时间。)
“进不进去那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不归公安机关管,不过正常来说能取得出就不会再进去,只要你不再犯事,还得看你们家的关系网怎么样了。”
“牛哥,以后多罩着点,不要老盯着我不放,我下大狱对您也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
“少贫嘴,信不信我告你个贿赂公安人员,马上让你蹲回去。”
“哪里是贿赂,以后抽空请牛哥吃顿便饭而已。”
“饭就不必了,少惹点事就行,别老想着这些邪门歪路捞钞票,我可警告你,要再犯事,我保证你至少蹲个三年五载,你知道累犯的罪有多重不。”
说着不知不觉到了手续台,旁边的那个笼子,中年女狱警正给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犯人“搜身”,就像我进来时那会的情境一样。办好手续,领回东西,重新戴上项链,套回手表,栓好裤带,只是大前门还敞开着。
“你的家人还在外面等,你自己走出去吧,我先走了,别忘了随叫随到。”大水牛上车离开,回头,笼子里的那人已被狱警大姐带进监区,他会不会也进了401?他又会面临怎么样的遭遇呢?我是看不到了。
拱身抱着驮步跨出大门,呼吸到了外面的第一口新鲜空气,再深深吸上一口,记得进来前的那一刻,也深深得吸过一口,滋味却大有不同。尽情享受阳光的明媚与温暖,仰头,刺眼,一种柔和的刺眼,比起高墙上那几个字带来的扎眼舒服多了。终于重见天日了,那种在地狱中走了一个轮回又起死回生的感觉。
视线里,他们正倚靠车子微微淡笑,久违的亲切,泪花已在眼眶中打转,他们还是我的父母,亲人,兄弟,以及阿天和阿通,原来他们两个已经比我早一步出来。打起精神,一步一步稳健地走过去,又停住立定,再次回头,0号看守所,拜拜(绝对不能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