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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狼藉,每一颗不规则的玻璃碎片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反射着头顶上暖黄的光。
白糖惊慌失措的求饶断断续续地围绕着他,蒋云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什么无力的言语都梗在了喉咙里,鲜艳的血沾在尖锐的玻璃渣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彻骨的凉意从脚底传到头顶,游于全身,冷得他僵在原地。
一根无形的线将每一个被割裂的片段都串了起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白糖不上桌不睡床不吃肉,为什么白糖身上有淤青,为什么白糖时时刻刻精神紧绷,两人关系不好却对自己自己唯命是从。
蒋云书想起自己之前问过白糖,那一柜子的鞭子棍子是拿来做什么的,那时候的白糖脸上血色尽失,双腿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一步,失神地说:“先生我错了,我会改的……”
那时候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似乎对白糖从来的答非所问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来回了房间:“算了。”
蒋云书暗骂一声,恨不得现在穿越回去一拳打向那个轻描淡写的自己,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样对白糖就是种二次伤害!
白糖看着他的背影会不会以为他是要上去拿东西来打他,白糖是不是害怕地缩在哪个角落企图能稍微保护一下自己?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在蒋云苏的身体里,所以先入为主地代入了角色,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家暴——但他忘了,他和他不是一个人。
人渣,蒋云书指骨发白,他竟然重生在他最讨厌的一种人身上。
一个星期以来他对白糖的态度和所作所为就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蒋云书咬紧牙关,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之前打你?!”
玻璃碎片插进脆弱的脚心里,鲜血淌了一地,可白糖像是没有感觉到痛一样,他蹲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抖着抱紧自己的身体,微弱地喘息着,像是在呜咽什么。
听到蒋云书的质问,他吓得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可半蹲着让他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为了保持平衡,白糖反射性地伸出手——瞬间,整个掌心直接摁在了玻璃碎上。
蒋云书瞳孔一缩,齿关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稳下白糖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放柔了声音,“白糖,我不会打你,我刚刚抬手是因为怕你踩到玻璃碎,不是想打你。”
蒋云书胸口起伏,温声安抚:“你先别动,脚是不是很疼?我不会打你的,真的。”
白糖脸色惨白,没有再动。
“好,白糖好厉害,”蒋云书微蹲着身子,慢慢走近,“别怕,因为你的脚受伤了,所以我现在先把你抱出来,好不好?”
家居服上全是血污,手心里的血流到指尖,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白糖听话地蹲在原地,缩成小小的一团,可细看,他的唇因过于用力抿着而发白,脸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攥着布料的手一下又一下发着抖。
难道白糖不想躲吗,他想,但他正努力压制恐惧带给他的逃跑的冲动,因为他知道,现在听话才会挨最少的打。
蒋云书越靠近,一股甜味就越发的明显,应该是白糖信息素的味道,他想起小册子上说的,鲜血、唾沫和体液里的信息素是多的。
蒋云书有一瞬的不清醒,这是oga的信息素在对他起作用,他定了定神,屏住呼吸,“我现在伸手把你抱出来,不要动,没事的。”
触及的身体僵硬,重量轻得几乎不像个成年男性,全是骨头,瘦得铬手,蒋云书压下心中的无名火,把白糖轻轻地放在沙发上。
“坐着等一下,不要碰伤口,”蒋云书起身去找药箱,“白糖,药箱放在哪里了?”
“在柜子右边第二个……”疼痛让白糖的声音带上了颤,他脸色苍白,垂着眼睛,细密又尖锐的痛从手和脚传上来,他摊开发着抖的手心,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了。
作为一名肿瘤外科的医生,处理伤口是最基础的东西,蒋云书拿着药箱回来,伸手握住白糖纤细的手腕。
长期虐待形成的肌肉记忆让白糖反射性地想往回缩,但缩到一半就硬生生地停住了,“对、对不起先生,我……”
蒋云书摇了摇头,“是我道歉才对,我现在要握住你的手腕处理你的伤口,会痛,忍一下。”
掌心下的身体一直在抖,蒋云书觉得自己握着的是实验室里人体骨骼标本,手腕细得他仿佛用点力气就能折断。
他用消毒过的镊子,一片又一片地把玻璃碎片从肉里夹出来,又稳又快,“喀啦”,玻璃砸到垃圾桶里的声音。
“还好没有扎得很深,”蒋云书用清水轻轻地冲洗伤口,鲜艳的血被冲至粉色,甜腻的oga信息素直扑上来,“不然就要去医院缝针了。”
白糖死死咬着唇,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让他脑子有些迟钝,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视线变得模糊,还有身体受到刺激下意识的躲避,但都被蒋云书轻轻地握住了。
“接下来我要用碘伏消毒,会有点痛,忍一忍。”蒋云书说。
“唔!”白糖压根没反应过来,剧烈的痛意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一声闷哼溢出齿关。
蒋云书用绷带绑了个利索漂亮的结,“好了,我抬一抬你的脚。”
白糖浑身都躬了起来,生理泪水坠在下巴上,眼尾红了一大片,明显在极力忍受痛苦,却没有喊疼。
“闭上眼睛,我尽量快些。”蒋云书于心不忍,他不知道的是,由于oga敏感的身体,痛感是会比beta和alpha放大好几倍的,“脚放松,别绷着,不然会更痛。”
脚心的伤口很大,玻璃碎片拔出来之后,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淌了满脚的血,蒋云书反应极快,托住白糖的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大力地将棉花摁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我先止血,”蒋云书握着的那截小腿绷出了漂亮的线条,正微微抽搐着,他安慰道,“很快就好了。”
白糖脱力地躺在沙发上,额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黏在湿漉漉的脸上,手和脚已经疼到麻木。
蒋云书包扎好之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小册子上“ao之间的吸引不可抗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疲惫地擦了把鬓角的汗,刚刚在满是oga信息素的空间内竭力维持自己的清醒就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就跟在毒瘾发作的人面前放满了海洛因一样,和本能作对太难受,也太难。
此时此刻的蒋云书无比感谢自己的拖延症,幸好他还贴着阻隔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