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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天色黑了,亮起,又黑了。
一片寂静中,063房的门由里而外地打开了,陈旧老化的铁门发出“吱”一声,四种浓郁的oga信息素盖住了血腥味与腐臭味,229苍白的脚尖踩在了外面的地板上。
脆弱、温顺、奴性等是从古至今人们给oga打上的标签,没人认为oga能起什么反抗的心思,所以哪怕生育所关着有237个oga,但警卫却只有寥寥8个,虽然也有愈少人知道生育所内部的事愈好的原因。
063房的洗手间内堆了4具尸体,229走到059房,用从警卫身上夺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现在是凌晨2:04分,但此时此刻,里面的4个oga并没有入睡,而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地板上,仿佛在等着什么到来,身旁倒着一具被瓷片捅得满是窟窿的尸体。
229认得,是那个总是打他们的警卫。
“监控室的也死了吗?”229问。
他们点了点头,缓慢地站起来,187说:“……死完了,监控也都关了。”
整个7区生育所,现在只剩下oga了。
199安静地站在门外,他们都光着脚,明明是在夏天,但寒意仍旧顺着脚底传到了心口。终于可以解脱了,这是她日夜都在盼望的,可为什么当真的要实现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轻松呢?
窗外的月光阴森,229让他们将63间房一一打开,她自己则拿着一抽钥匙,往禁闭室走去。
禁闭室,是给那些企图自杀,以及怀了孕企图伤害肚子里的孩子的oga用的。
229拧开门,“咔”的一声,一个肚子隆起弧度的oga霎时惊恐地抬起头望过来,她的四肢都被束缚绳绑在床上,排泄会有专门的排泄管,吃食会有养育员负责。
在灰蒙蒙的环境里,只能看到墙壁上偶尔透过小裂缝照进来的一束阳光。如果不是229来了,她会这样一直被绑着,直到没有轻生的想法,直到孩子生下来。
235,这是一个刚进来且刚怀上孕的oga。
229连开了6个禁闭室,里面无一例外都是较新的oga,但有3个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他们日复一日地呆在这个小房间里,不知晦朔,不知时间,不知外界,精神已经失常。
虽然在睡梦中被叫醒,但大家都很听话地集中在了平时看新闻的饭堂里。
“大家听我说!”229用力拍了几下铁桌子,然后踩了上去,声音在空荡的地方转了几个圈又回来,“我———要烧掉这个鬼地方。”
oga们仰头看她,脸上的神色或迷茫或惊讶或释然。
“现在大门已经开了,如果各位想走,就赶紧走。”
可是,没有一个人动。
229又拍了好几下桌子,高声道:“不走的话,会死,我要放火!烧掉这里!全都烧掉!”
一些oga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理解后,却只是了然地垂下了头。
僵持。
还是没有一个人动,连脚步都没挪一下。
眼见229又要愤怒地拍桌子,一个oga哑声道:“有什么……好走的呢?”
是啊,有什么好走的呢?他们现在的身体,已经差到连发个烧都能去鬼门关走一趟了。出去了,能活吗?政府会放过逃走的oga吗?
229顿住,不甘地抿紧了嘴唇,她跳下来,沉默地去每一间房,疯狂地将被褥和一切能烧的东西扔到一楼。
203将从工具房里拿到的汽油洒在每个角落,199他们也在帮忙。
等一切弄完,几人气喘吁吁,先前发出的哐当噼里声骤然停下,衬得越发死一般沉寂。
没人说话,也还是没人离开。
229攥紧了手里的打火机,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忽然,一声啜泣打破了安静,一个oga崩溃地哭着,满脸的泪水,声音嘶哑:“对、对不起……我想走,我有一个很爱我的父母……他、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救我出去,对、对不起,我还想见他们……”
229说:“走。”
这个插曲结束,又过了无声的十多分钟,他们在哭,却无人再走出来了。
229摊开手心,把打火机递给203,203沉默地接过来。
“朋友们,”229裂开一个笑容,“等我杀掉一个畜生,就来找你们。”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在即将踏出门口那一刻,身后的203喊住了她:“诶!”
229转过头,看到了203红了的眼眶,后者说:“能问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余霜,”229怔了下,望着她,“……我的名字,余霜。”
203也笑了,“我叫顾迎。”
“好,”余霜压抑住颤抖的呼吸,“回见。”
她想平静地走出去,可步伐却越来越急促,差点绊倒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环绕着耳膜,到了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余霜跑出集中生育所大铁门的那一刻,她回头,看到身后的那座监狱从所未有地亮堂。
一个oga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瞳孔里一抹鲜亮的火焰沿着汽油快速朝他袭来,他却安详地闭上了眼。
熊熊烈火,滚滚浓烟,几乎照亮整个黑夜。
凌晨,等到这场大火被发现,已经无力回天,这个埋葬着许多灵魂与鲜血的地方,燃烧了2小时37分钟,伴随着灰烬,消散了。
凤栖礼堂,白糖和一众师生默然地站着,他们低着头,面色沉痛悲伤。
他们在为昨夜7区生育所死亡的oga默哀。
今天是周一,平时在思想课掷地有声的时穆清却是沉默了,半晌,他疲惫道:“……散会吧。”
白糖尽力压住鼻尖的酸意,他知道,时校长或许是想起自己的妻子了。
这一节课刚开始5分钟就下课了。
学生们又站了一会,才安静地、稀稀落落地走了。
白糖也离开了礼堂,站在室外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冷静了好半天,才收拾好了情绪回办公室。
他上楼,一路经过,看到5个班都已经坐满了学生,他们自觉地开始了自习。
办公室里6位老师身边都围了几圈人,白糖深吸一口气,走到属于他的办公桌旁,刚坐下,一个学生就找了过来,“老师……我、我可以问你问题吗?王老师那边……”
学生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那边排满了人……我有些等不及,时、时间很紧,我得赶紧学……”
白糖一听这哭腔,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他死死地瞪着眼,憋了回去:“可以……哪一题?我看看。”
白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读题目,这一张试卷他昨天刚回顾了一遍,他呼出一口气,说:“民营企业加大海外投资力度,参与国际并购,拓宽了企业的经济发展空间,提升了企业的国际化经营水平,所以1是对的,但是加大海外投资力度并不会发挥出我国劳动力资源的优势,只会……”
白糖解决完一个学生,抬起头来,却看到自己身边蓦地围了三四个,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个学生就把卷子放到他面前,“老师,这题我不太懂,为什么明明是启示类的题型,但答案……”
蒋云书穿着手术服,平举双手进了手术室,刚刚医院送来了13个alpha伤员———一个oga在火车站连捅13人,急诊科人手不够,通知他们来帮忙。
平时嘻嘻哈哈的手术室,此刻都安静得不行,气氛沉重。
病人呈失血性休克体征,从伤口位置及出血量判断,怀疑外伤致腹主动脉破裂,蒋云书看到血疯狂地涌出来。
昨夜火势非常猛,7区集中生育所被烧得只剩一个框架,里面的人直接变成了灰。
社会一片混乱,不同的声音炸裂开来,抗议的,游行的,争吵的,趁着混乱烧杀抢掠的。
那位画手的作品《他们永远在你身边》重新挂上了热搜。
晚上8点,白糖在凤栖等alpha,蒋云书刚关上门,就被扑过来的oga抵在了车门上。
白糖紧紧地埋进alpha的颈窝里,后者顺势揽住,侧脸压在oga的头顶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依偎着,汲取着对方的信息素,呼吸沉沉地打在对方的身体上。
他们知道,自己的爱人此时此刻都不好受。一个是遭受过虐待的oga,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们有血有肉,他们有同理心,他们是人。
各种情绪积压了一天,蒋云书紧绷的精神在闻到熟悉的味道后,总算是放松了一点。
“云书,”白糖用力搓着alpha的后背,“不想煮饭了……点外卖吃好不好?”
蒋云书低头,吻上oga略微干燥的唇,如愿以偿地尝到了更多的炼乳味,“好,我想吃泡芙。”
白糖说:“巧了,我今天让老板留的就是泡芙和千层。”
两人牵着手去学校对面的蛋糕店拿甜点,白糖划拉着手机,问:“蒋医生,想吃点什么?”
蒋云书把泡芙一口塞进嘴里,“吃点刺激的。”
白糖:“……?”
白糖眨了眨眼睛,“我?”
虽然作为外科医生,听黄腔听得耳朵起茧子,但蒋云书保证,他没对着白糖开黄腔,也没有真吃了白糖,而是很认真地点了刺激的麻辣拌,微辣微麻酸甜。
今晚两人简直和连体婴一模一样,过度喜爱肢体接触,肌肤相贴,从吃饭到洗澡到睡觉,每时每刻都粘在一起,依赖得不行。
他们没有工作,早早地上了床,却只是时不时亲吻着,抱着,用嘴唇蹭着对方的脸颊和耳朵,白糖叹了口气:“被学生问问题时很慌,现在回想一下感觉能答得更好的。”
今天的情况,在吃饭时白糖就和alpha说了,此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蒋云书抿了抿oga滚烫的耳垂,想了一会,低声说:“我今天参与了四台手术,其中一个伤患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我本来不想和你说的,怕让你更难过,但又觉得,你应该更希望我说出来。”
在蒋云书长达10年的医生生涯中,有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第一次,23岁的他那时只是旁观,但出了手术室后,他情绪失控地哭了,他觉得糟糕极了。
后来的后来,他逐渐看开了。
但接受,并不代表释然,每一条生命在他眼前流逝,熄灭,那种感受,他永远也不会适应。
而这10年来,这种窒息的心情,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消化,他不知道是否有消化得很好,但起码是消化了。
蒋云书不想让oga听到这些,白糖的遭遇已经足够痛苦了,他只想白糖快乐。
可白糖曾经认真地和他说:“如果我的爱人只会和我分享好消息,对坏消息却缄口不言,我不会开心,只会觉得失败。”
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99步就好走了许多,alpha继续道:“我很难受,不舒服,这样的情绪我应该是习惯了的,但……好像又没习惯。”
白糖安静地听着,让alpha放松地泡在自己的信息素里。
他听到蒋云书的坦白,惊喜之余又有些无措,他不知道如何安抚蒋云书才是效果最好的,也怕自己说错话,勾起alpha的伤心回忆,所以只好将高大的alpha抱得更紧了,用力地、一下又一下亲着alpha的眼皮。
所幸,蒋云书爱极了这个拥抱与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