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映南将他光脑的屏幕投影出来，神色漠然地指着上面一则落款为adam的通知给我看，语气听起来有点告状的意味：“那个人工智能刚刚切断了这层楼的能源供应，给我的理由是系统临时故障。”
“亚当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我摇头，“这一看就是他随便找的借口，这层楼的能源多半被他挪用去做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秦映南收起投影，语气淡淡的：“你很了解它？”
“还可以吧。亚当之前每次版本迭代完都跑来找我演示新功能，我跟他基本算一起长大的……如果ai也有长大这一说。不过我进军校后一直没接入星网，所以弄不清他最近在想什么。”我从秦映南桌上拿起个杯子，朝拧着眉的对方晃了晃，“能允许我接杯水喝吗？”
他主动接过杯子，走到净水器前给我倒水：“那为什么进了军校，就没继续跟你的……青、梅、竹、马相处下去了？”
青梅竹马？
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adam跟我的关系。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我顺着秦映南的话一五一十地往下讲：“我一直都知道adam在探索人类的情感，但他对这类无法用代码描述的东西的理解很浅，初期搜集数据时也不怎么烦我。伊甸园陨落后，民众的悲伤与愤慨形成集体情绪，以星网为载体持续倾泻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adam从高强度的信息输入中对情绪产生了一定理解，也开始热衷于用我的反应来验证他的解读是否正确。我嫌他问题太多影响我学习，就没进星网了。”
秦映南啧了声，面无表情地把水杯递到我嘴边，半强迫地给我一口气灌了下去：“你提到那个人工智能的时候，总是话很多。”
“虽然adam真的很烦人，但你不觉得他的存在是个奇迹吗？”我捧着杯子看向秦映南，认真地低声道，“起初只是一串研究员敲下的代码，之后十余年里却能通过无数次的自我迭代拥有思维，成长为联邦系统不可或缺的主脑。如果他是人类，在看到这份履历后我一定会非常崇拜他。”
滴的一声，由光点汇聚而成的形象忽然浮现在了落地窗外。
我跟秦映南同时望去，发现正是我俩在讨论的那家伙。
居然还用的是幼年时期的形象。
“叶旭，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但我无法获取这层楼中核心设备的控制权。”银发银眸的俊美少年委屈巴巴地扒着外层的玻璃幕墙，格外专注地看着我，“所以我把一部分代码进行复制，嵌入到权限较低的清洁用机器人里作为入侵的跳板，你可以把它当作是另一个我。”
话音未落，我刚刚摸过的那个银白色小机器人就吧嗒吧嗒跑了过来，举起机械双臂亲昵地蹭了蹭我的小腿。
……然后在下一秒被秦映南踹出几米远，撞在墙上直接烧毁了线路。
我看了眼冒着黑烟的小东西，又看了看忽然做出暴力行为的秦映南，不明所以地继续跟adam对话：“什么事？”
他看着我，清澈透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叶旭，我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你感兴趣了。我想验证一下，可以吗？”
第28章告诫
告诫
28·告诫
“不可以。”
在我开口前，秦映南断然否决。
这人声音像结了层霜，英挺的眉宇间戾气深沉如海。他冷冽的海盐味信息素将我从头发丝到小腿全包裹得严严实实，简直像是野兽在护食。
但这类威慑对adam而言毫无作用。
悬浮在空中的银发少年只是毫无情绪地歪了歪头，数据流的光芒在眼底一闪即逝：“接收到噪音。处理方式……无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谁敢这么挑衅秦映南，饶有兴致地边在脑海里回忆考试要用到的知识点，边听这俩人莫名其妙的争论。
“我需要警告你。”秦映南语气渐沉，“挪用能源入侵系统的行为违反联邦法律。再一意孤行，我会提交销毁你部分程序的申请。”
这回adam做出了回应。
他嘴角上扬露出个公式化的微笑，唇瓣间发出的电子音清脆而冰冷：“你的申请有%的概率会被驳回，叶元帅很信赖我。”
“叶元帅信赖你有什么用？”秦映南冷淡地回应，“任何人的意志都无法凌驾于法律之上。”
我的关注点跟身侧这人并不相同。
编写了adam源代码的研究员是一位相当细致严谨的高级教授，而这一特质，自然而然地延续到了adam的逻辑判断与行事准则中。
我皱起眉，严肃地询问对方：“你为什么会把信赖作为一种理由？亚当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adam银白色的纤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看向我的眼神就跟初生的幼鹿一样无辜且清澈：“叶旭，除‘喜欢’外，我对其他情绪都产生了一定的理解。而这也是我想要找你验证的原因。因为我觉得——”
说话期间，秦映南面无表情地拉开暗格，将被列为高危武器的量子光束枪取了出来。
他以可怕的速度快准狠地击毁屋内其他几个亮着正常运作指示灯的小机器人的能量核心，然后冷淡地抬手一枪击碎玻璃幕墙——
偏折后的光束正中adam眉心。
整件事情发生在几个呼吸间，愣了个神的我完全来不及阻止。
需要能量来维持的全息影像剧烈扭曲了一瞬，随即溃败为不稳定的四散光粒，未说出口的话语也变为了完全无法分辨含义的滋滋电流声。长达十余秒的重组与解构后，光粒不甘地灭了。
见状，秦映南将枪扔回了暗格里。
他先冷着脸将落地窗前的帷幕重新放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看我：“它完全可以通过图灵测试。”
我摊手：“但是通过后就会作为案例被拿到委员会上讨论，然后有极高概率被执行初始化。对于有自我意识的ai来说，这意味着死亡。所以……”
“所以你或者你父亲帮它做过不止一次的伪证。”秦映南低声道，“对吗？”
伪证？
我皱了皱眉：“你们督查组的人说话都这么喜欢提升高度吗？”
一阵天旋地转。
我忽然被秦映南用力按倒在长沙发上，思绪被铺天盖地落下的炽热亲吻弄得一团糟。
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袍在激烈的抗争中散开，从胸膛到小腿全都暴露在对方掠食者般冷酷而漠然的视线里。
我挣扎着要从沙发上起来，却被捏着手腕狠狠压了回去。
秦映南俯身看我，温热的指腹在我颈侧的刺青上来回抚摸：“离它远一点。这不仅是我源自个人情感的告诫，同时也是来自……持续调查着伊甸园事件的、联邦中央督查组组长的告诫。”
“你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
这人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沉得让我脊背发麻：“如果它早已学会了伪装，你怎么知道它到底是因为伊甸园事件而在情感方面觉醒，还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顺理成章的觉醒契机……而协助推动了伊甸园事件呢？”
第29章钥匙
钥匙
29·钥匙
听完这段话，我心头一紧。
然而木已成舟，秦映南说的这种猜想可能存在，却没有验证的可行性。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与伊甸园跟adam联系紧密，却无人提及的东西——
这是教授当初留下来的后门程序，能绕过防火墙直接修改adam的核心代码，相当于一把可以用来掌控adam的钥匙。
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把钥匙其实一直存储在伊甸园的科研所里，并且仅教授与我父亲二人具备访问权限。
教授数年前突发心脏疾病，溘然长逝。
所以如果我父亲没有在伊甸园陨落前将钥匙及时备份，那现在的adam理论上不受任何约束，是相当危险的自由活动状态。
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一可能性。
因为我找不到adam在获得自由后，仍自愿留在联邦协助处理事务的动机。
而且，我记得上回adam还被秦映南给我的临时权限束缚住了，无法直接触碰到我，也不能观测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能截取神经刺激进行循环。
所以，根据逻辑推断，钥匙应该还在我父亲的掌管中。
“如果是adam将联邦的排兵布阵透露给帝国……这种行为属于叛国，我认为受约束的adam无法做出这种事。”我曲起膝盖抵在秦映南的小腹上，仰视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对方，“再退一万步讲，倘若他真有异动，我父亲和监控adam数据的工作人员也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并上报。通敌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