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拿一下睡衣吧。”
“我挂在房间门后,刚才忘记了。”
“麻烦你了。”
季盛夏愣了一下,看着关闭的卧室门:“啊?”
颜凉时声音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季盛夏这才缓过神来,应了声:“好。”
她站在卧室门前,有些犹豫,但却又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声音:“你直接进来吧。”
季盛夏脚步一滞,“什……什么?”
沉默了片刻,季盛夏听到颜凉时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儿无可奈何,补充道:
“我是说,你衣服就挂在卧室的衣架上了。”
“你直接进,卧室。”
顿了顿,颜凉时又补充道:“我在卫生间,门关得很好。”
门关得很好。
很好。
季盛夏轻咳了一声,之前吹进房间里闷热的风似乎还没有散去,她解释道:“我知道了,我刚才就是没听清而已。”
季盛夏一边把手搭在卧室门把上,一边又问:“那我进来了?”
随着卧室门打开,颜凉时没有再出声。
季盛夏想起自己上一次出现在这里还是《孤岛古道》杀青宴酒醉的第二天。
那个时候她还是晕乎乎的,只记得颜凉时的床很大卧室很整洁卫生间连洗漱台也很干净。
季盛夏一眼就看到了大床旁的衣架,上面搭了两件深色的衣服,睡衣的上衣和短裤。
季盛夏去楼上1202梁辞那里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颜凉时穿过。
季盛夏看向一旁卫生间紧闭的门,隔着门,能看到屋里带到门上的雾气和热雾碰到门时积攒的水珠痕迹,她出声:“我看到你衣服了。”
颜凉时“嗯”了声。
季盛夏走向那像是树枝造型的高衣架,但余光却扫到了一旁和书桌相连的书架,上面有一本书深红色的书脊在一排黑色白色或者米色中非常显眼。
甚至还有点儿莫名的熟悉。
季盛夏脚步没停也没有多想,直接取下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她拿着,站到了卫生间的门口,手指捏住衣服,眼神打量了一下卫生间的门。
过了会儿,才开口:“我拿过来了,你……”
她听到了颜凉时淡淡应的一声:“好。”
卫生间的门像是玻璃材质,但并不透明,像是加了无数个磨砂特效,只能看到门里似乎有模糊的身影裹挟着热气靠近,把卫生间门靠近门内的那一边蒙上了更深的雾气。
即使是这样,季盛夏还是没忍住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卫生间的门,只把一只手还有手里拿着的衣服向门边靠着,像是要接力跑交接的姿势。
季盛夏:“我……衣服递给你。”
季盛夏的视线里,更加清楚地看到了书架,还有那深红色的书脊,以及那本书的名字。
季盛夏有些晃神,那是一本脑外科的书脊,这下书名加上红色的书封,季盛夏终于知道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她没有读过这本书,但却好像在a哥给她看的有关ls那个账号的图片里看到过,深红色的脑外科的专业书籍。
这么巧?
还没等她再想什么,身后的门传来了轻轻的“咔哒”一声,随之是打开的一条小缝和手中的衣服像是被拽住角一点点通过那条缝拖进门内,又同时一点点从季盛夏手中滑离,直到季盛夏的指尖最后和布料的一点接触。
卷走了衣服,卫生间的门又关了。
颜凉时:“谢谢。”
季盛夏的动作从食指微动的指尖开始,而后手指弯曲,握拳,这才把自己刚刚递衣服的那只手连同向后靠的手臂一同收了回来。
刚刚开门时从屋里透出来的热气也是按照这个规律,由下至上,从指尖到手臂再到半边的锁骨,好像都染上了湿热的气。
室内一下又安静下来。
季盛夏还在原地愣神。
她突然摇了摇头,去听到了颜凉时的声音,隔着门:“今天怎么了吗?”
季盛夏仍然是背对着,后背却像长了眼睛,能够看到一门之隔某人换衣服的身影似的,这让她垂在两侧的双手都有些不知所措。
季盛夏不明白他在问什么,或者这个时候,不管颜凉时问的是再直白的问题,她也不知道颜凉时再问什么,只能回道:“我吗?”
颜凉时的声音很淡定,但轻轻的一声却感觉很近:“嗯。”
季盛夏眨了下眼:“我……”
她这才开始真正的意识回笼。
她今天,怎么了?
“嗯,你。”颜凉时大概是一边擦着头发或者穿着衣服,声音里有些漫不经心,语气却是万分肯定的,他的声音加重了“你”,又问了一遍:“你今天怎么了?”
如果不是颜凉时问。
季盛夏大概又要在某个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再想起今天的场景。
她差点儿都忘了,在知道“医疗事故”之前,在季家吃饭的自己,今天也并没有多么愉快的经历。
季盛夏有些迷茫,她其实不是没长大的孩子了,但好像没有季兴洲和夏青的认可还是会像迷了路一样迷茫,“我……”
季盛夏后退了一小步,身体就快靠到了卫生间的门,就在漫长的沉默等待中,她终于放松着身体,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起了颜凉时:“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一边问着,一边有些卸了力,半靠着身后的卫生间门。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季盛夏才听到颜凉时笃定的声音:“就是看出来了。”
季盛夏唇角动了动,一瞬间有些没忍住想要偏过头向身后看去,但同时反应过来,又克制住了动作。
季盛夏:“只是突然觉得……”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声线重合。
颜凉时:“看出来很难吗?”
季盛夏:“好像并不是那么被爱着的人。”
只有季盛夏“被爱着的人”几个字因为慢了动作,单独地留在了空气里。
气氛一下又沉默了下来。
她没有听到颜凉时的回答,只随着沉默觉得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的回答越来越显得矫情。
季盛夏一侧手指微动,握起了拳头,不再靠着身后的门,一下站直身体。
季盛夏快步走出了卧室,没控制住力道,“啪”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是从旋转门回自己家还是从颜凉时的家门出去,就听到了身后另一道开门声。
应该是颜凉时打开卫生间的门,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隔着卧室的门,季盛夏突然听到了颜凉时轻轻的一声:“季盛夏。”
季盛夏头皮一紧。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接走向了旋转门,推开,同时:“我有事先回自己房间了!”
进了自己家,甚至还紧张地盯着旋转门,补充了句:“我没同意你不能开门。”
颜凉时应该是已经走到了客厅,甚至可能还来得及看到了季盛夏上一刻落荒而逃的背影。
反正季盛夏的这句话没听到颜凉时的回答。
倒是听到了颜凉时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1202.
梁辞正拼着拼图,一千块碎片的那种,为了“标记”自己拼起来的一个一个的小块,他还在已经拼好的小部分拼图上压了各种东西。
比如钥匙压着的那个地方,是拼好的一朵花,门卡压着的位置,是拼好的一个苹果,还有自己手机压着的,像是人物的一个配饰。
这是他收到的礼物。
只说是把它拼出来以后有惊喜。
也没有个完成图可以参考什么的,地狱级难度。
但送礼物的人是魏冉,梁辞也不敢说什么。
“嗡——”
梁辞手里捏着两块相近的碎片,正根据着颜色比较着那一块是现在用到的,就听到了手机的一声震动。
响起,又很快安静。
他没有理睬。
谁知道,他还没有选好,就又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嗡——嗡——”
这次的时间显然比较长。
梁辞一下把手中的两块都按到了桌子上,一下拿起手机,却没想到自己的动作直接把手机本来压着的拼好的一小部分,连同着旁边钥匙和门卡压着的部分,都扫到了桌下。
梁辞接通了电话,但视线却沉默地盯着桌下的钥匙门卡,以及混在了一起就完全看不出来是哪部分碎片的拼图。
梁辞:“……”
电话那端传来了季盛夏的声音:“梁辞。”
梁辞:“……”
季盛夏问了句:“你现在在家吗?1202.”
梁辞看着地上的碎片,依然感觉十分心痛,还是忍着心痛道:“在。”
他想着,这笔帐他得记到颜凉时头上。
季盛夏听到他的回答,立刻回道:“好,你等我一下,我现在来找你。”
电话挂断。
梁辞接电话的手放下的动作那叫一个缓慢。
他盯着地面的碎片,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倒是比他结束为自己的作品“默哀”要来的快。
梁辞按了按太阳穴,去开门。
果然是季盛夏。
但没想到季盛夏上来就是一个他熟悉的问题:“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什么钢笔吗?”
梁辞愣了一下,先朝她招了招手:“你进来说。”
门关上。
梁辞不解地看着她:“怎么又是钢笔?”
虽然这么说,但梁辞还是回道:“我们当时在医学院倒是经常用钢笔练字,但我已经很久没用钢笔了,现在的文具一般都是医院统一的那些,可能自己的早就丢了。”
季盛夏的神色露出了几分为难:“那……”
她随后恳切地看着梁辞:“那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什么愿望要我实现吗?”
梁辞沉默了两秒,想起自己瞬间完成度归零的拼图,默默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啊拼图桌子的方向。
梁辞:“你拼图快吗?”
季盛夏:“?”
她如实回答道:“我没怎么玩过拼图。”
梁辞摆了摆手。
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他还记得魏冉说的“一定要自己拼”。
梁辞双手插着腰,看向季盛夏,问道:“你要干什么?”
梁辞打量着她:“你每次问钢笔的事情,都看着怪怪的啊朋友。”
还有说什么“实现愿望”。
季盛夏的表情变了又变张口又闭上,一幅不好解释的样子。
梁辞又摆摆手:“你已经帮我实现过了。”
在季盛夏疑惑的眼神中,梁辞大大方方坦白道:“不是已经托你和颜凉时的福认识了魏冉了吗?”
梁辞又道:“虽然还没在一起——但总不能追她的事情让你代劳吧?”
季盛夏眼中闪过几丝喜悦,两手抬起,似乎准备和梁辞握手,但是却停在空中没有动作,她的声音里也听出了几分愉悦:“真的没有了?”
梁辞看着她的反应,一时失笑,双手抱着手臂肯定地看向她:“真的没有了。”
季盛夏点点头,重复道:“真的没有了。”
季盛夏:“不是我食言啊,你已经获得幸福了,祝你幸福!”
梁辞:“?”
这下梁辞是真的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才刚表达了句他喜欢魏冉,怎么在季盛夏这里就“幸福”了,这哪儿跟哪儿啊?
梁辞笑着,打趣她:“我说,季盛夏,你这样搞得很像我们俩恋爱过似的。”
还“祝你幸福”。
“还有点儿像我们俩谁渣了谁一样。”他甚至耸肩玩笑道:“我都快分不清这戏里你我谁是渣了。”
谁知道他说着话,季盛夏接的很快:“我,是我。”
季盛夏说着似乎就要转身离开,但才刚转了四十五度就又转回来看向了梁辞,还向前靠近了他一步,突然握住了梁辞的手。
梁辞:“?”
季盛夏:“谢谢你,当初和现在都谢谢你。”
季盛夏的神情实在太过真心实意,梁辞更分不清这是什么场景了。
这是季盛夏需要突然练习演技吗?
怎么还有什么“当初”和“现在”?
这情节他怎么一点儿都看不明白啊?
还是什么隐藏摄像机?
季盛夏松开梁辞的手,但梁辞还一脸的惊魂未定,甚至左看右看,好像在确定有没有什么摄像之类的,季盛夏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梁辞。”
梁辞转过头来看着她:“?”
季盛夏声音也认真极了,“梁辞医生。”
梁辞心里只飘过了一句话:
你别这么认真,我有点儿害怕。
紧接着。
像是平地惊雷,季盛夏一句话又把梁辞砸懵了。
季盛夏:“我想做你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