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他看到秀秀那张清秀美丽的脸颊上,此时此刻尽是焦急与惶恐,就连那双水灵婉约的眼眸中,亦是充斥着慌张不知所措,他才意识到,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想一般。
当下赶紧拉上秀秀,就往于奶奶家跑去。
刚一进门,老人屋内已经有聚集六名男女,其中有俩人就是秀秀的父母。
其余四位,也都是和老人做了一辈子的街里街坊。
在得知老人出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老人家中。
陈子渊先是对几人礼貌打招呼,随即才皱眉向身旁的秀秀询问道:“秀秀,于奶奶怎么了?”
小姑娘或许是终于等来了陈子渊,也可能是这句话让她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一双灵秀婉约的眸中,顿时流溢出晶莹泪水,在屋内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异常楚楚可怜,看的陈子渊不由心头一紧,就欲伸手为其擦拭。
秀秀赶忙抬起手臂,用衣袖抹去滑落在脸颊上的泪水。有些哽咽说道:“戌时左右,有一辆马车驶进了于奶奶的家中,从上面抬下一具尸体,正是刘叔叔的。于奶奶伤心欲绝,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正好我从于奶奶家门前经过,这才及时发现,将于奶奶从地上扶起,然后去请了大夫,可是大夫在为于奶奶把完脉后,却……”
说到这里,秀秀再难掩心中悲痛,泪水猛然夺框而出,泣不成声。
陈子渊见此,忙上前安慰。他知道,秀秀对于奶奶的感情,完全不亚于原本的陈子渊。
这时秀秀的父母也走到了秀秀身前,他母亲见女儿哭的伤心,赶紧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劝慰起来。只是劝着劝着,连她自己也不由无声哭泣起来。
秀秀的父亲脸色亦是难看至极,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自己的妻女,碍于口舌不利,又只是个田埂愚夫,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最后只能重重发出一声叹气,转头对陈子渊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于奶奶还有口气,就一直念叨着你,我就让秀秀赶忙去你家喊你,但你这小子不知道大晚上跑哪里去了。秀秀连着跑了不下二三十回,也没能瞧见你半个身影。”
秀秀父亲说到这里,憨厚淳朴的糙脸上明显有着不淡的怒意,狠狠瞪了一眼陈子渊,这才继续说道:“于奶奶临走前,让我们转告你,以后再也不能给你烧鱼吃了。”
短短一句话,却如一柄尖刺,狠狠扎进了陈子渊心头。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也步入了秀秀父亲的后尘,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子渊只觉得心里面刺痛刺痛,泪水就要从眼中汹涌而出。
他脑中忽然想到,于奶奶出事的时候,自己正好在韩老爷子家吃饭。若是自己没有出门,若是自己第一时间赶来,于奶奶会不会在看到自己后,心里稍稍好受一些,也就不会这般撒手人寰呢?
陈子渊不知道,也不敢继续往下深想,只是强行忍着眼眶中的水花,不让它们滑落出来,已是涨红了双眼。
好不容易让情绪缓和下来,陈子渊走向躺在床榻上的老人。
始终静立在老人床前,同样年岁已高的几位老人,纷纷为其让开身影,让他径直走到已是闭眼安详离世的老人床前。
望着安详躺在床上的于奶奶,陈子渊依旧没能说出半个字。
在沉默看了于奶奶许久后,陈子渊转身望向另一边。因为有着一块与床榻平行的木板阻隔,先前站在离床远些的他,并未第一时间看见里面的情况。此时站在床榻前才发现,那儿如今同样躺着一具尸体。用两条长凳架着,上面铺着一块门板,尸体便放在门板上。
陈子渊认识,正是于奶奶的独子,刘志全,刘叔叔。
听说前些年外出做生意,一直还都挺顺利,怎么就忽然客死他乡了?
陈子渊心中疑惑,便转身对秀秀的父亲的询问道:“杜叔,刘叔怎么会这样?”
秀秀的父亲又是长叹一口气,望向躺在门板上的男人,情绪有些低靡说道:“之前问过从他回来的人,听说是在外面得罪了人,被人活活给打死的。”
不是说他不为此愤怒,只是他知道并没什么用,况且这会儿早已过了悲愤的时候,只留下深深无奈与无力。
陈子渊继而沉默不语,良久后说道:“于奶奶和刘叔的丧事,只能劳烦叔您了。”
秀秀的父亲点点头,不再说话。
陈子渊又在老人床前站了一会儿,秀秀的父亲这才想起一事来,开口对陈子渊说道:“对了,于奶奶临终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陈子渊疑惑,回身接过秀秀父亲递来的一个包裹。
乃是一件四方之物,用一块深色布匹严实包裹着。
陈子渊抬头瞧了瞧秀秀父亲,见他摇摇头,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便决定当场将包裹打开。虽是老人专门留给他的,但要是里面的东西太过于珍贵,他也好当着众人面,将包裹重新归还老人,用以下葬老人时,做一个陪葬品。
这般想着,陈子渊缓缓解开包裹,很快里面的东西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并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只是一部有些老旧破损的浅蓝色书封书籍。
书封上没有字,故而很难一眼就看出这是一部什么书。
陈子渊轻轻翻开书页,上面依旧没有文字。他又往后翻了一页,这才瞧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武境有高低,武德当为先,上对天无愧,下对地无愧,中间对己心亦无愧’。
看的出来,应该是著书之人留下警示后人的。
再往后翻,便全是图谱,再无文字记载。
陈子渊了然,原来是一部拳法。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于奶奶会将这么一部拳法书籍留给自己呢?
一时间,陈子渊想不明白。不过既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看书中内容又基本上都是一些寻常拳法把戏,和逢节赶集时看到的那些卖艺人耍的没多大区别,陈子渊也就没太当回事,收下了这件于奶奶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
就当是个念想。
其余人见只是一部寻常拳法书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这东西真不值什么钱。或许花个几文,就能从小镇书店里买到一大堆。
陈子渊收好书籍,扭头又瞧了瞧在场众人。
见只有这么寥寥几人,不由心中有些唏嘘。
不过对于于奶奶的情况,他也多少知道一些。
清楚于奶奶并非小镇人士,而是以前逃荒来到的这儿的。
所以在小镇上,并没有什么亲人,至于以前的那些亲戚,老人以前说过一嘴,不是饿死,就是失去了联系。
加上这些年住在简陋的瓶儿巷,很少与人打交道,也就街里街坊这几家离得近的关系稍微好点外,就再没什么可以说上话的朋友了。
陈子渊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于奶奶上香。
便走到老人尸体前,目光落在老人满是皱纹的脸颊,心中又是不免戚戚然。
好好一个人,说走就走了。
继而又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刘志全身上,不由重重一声长叹。
收回目光时,看出陈子渊动静的秀秀,已经帮着点上三根香。
陈子渊从她手中接过,对老人和刘叔叔虔诚三跪拜,起身将香插进堂上的香炉。
却没曾想,香才刚插上,就齐齐断为了两截。
陈子渊一脸迷茫,扭头看看秀秀:“这怎么回事?”
秀秀也是一脸疑惑:“难道是这香劣质?”
说着,她又上前拿起三根清香,点燃交给陈子渊。
陈子渊再次跪拜老人与刘叔,然后将香插.入香炉。可结果还是跟刚才一样,只要他手一离开香,香便会从中断为两截。
这下陈子渊算是彻底迷茫了,这香质量得多差,才会接二连三断掉啊?
秀秀好像是要验证香的质量,便再一次拿起三根清香点燃。只是这次他没有递给陈子渊,而是自己朝着老人跪拜后,起身将香插.入了香炉。
奇怪的是,这会立在香炉中的香并没有断裂。
陈子渊不由皱眉,难道是自己的缘故?
亦是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亲自拿起三根清香点燃,然后跪拜,插香于炉。
结果还是一样,香再次断为了两截。
陈子渊剑眉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古怪的异象,很快引来众人的视线。
其中一名鹤发老人在香炉前沉思良久后,忽然以手捏着胡须,皱眉沉声开口说道:“莫非是异灵不灭,心中仍有不结之事?”
陈子渊就站在老人身旁,自然将他的话听得很是清晰。只是对于老人这番话,他心中并不知道具体代表着什么意思。
于是扭头望向鹤发老人,满脸疑惑的询问道:“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将目光落在了两具尸体上:“就是说,死者生前有未完之事,死后不愿就此入轮回。”
陈子渊仍是听的一头雾水:“那跟断香有什么联系吗?”
老人这次看都没看他一眼,唯有说话的语气中,掺杂进去一丝不满:“既然不愿入轮回,那又怎可能接受香火?”
陈子渊一听这话,脸上就更加迷茫了,指着另一侧的秀秀说道:“那为什么秀秀上香就没事,到我就一而再再而三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