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被迫种田");
翌日清早,
解雪尘甚至起的比所有人都早,把最后半袋黄豆磨了浆,坐在锅边等着搁糖。
蔺竹昨晚被他一闹,
今日睡得要晚一些,
这会儿估计还在做梦。
男人弯腰添了一把柴,
感受着如今已是寻常的安宁。
他的内心很静,
不用惊惧也不用烦怒,
终于被柴米油盐托着稳稳放下。
门帘还未被推开,
他已经开了口。
“没你的份。”
“那怎么行。”解明烟一手把布帘挂到木钩上,
身侧映着一盏烟笼:“不用搁糖,最近腰围像是宽了。”
解雪尘这些年见五哥的少,
但见他把法器都取了回来,清楚这是又潜回仙山一趟。
“别把追兵引过来,
”他舀起几勺糖往锅里搁,把这人的话当耳旁风:“我在五里和三十里外都布了结界,极南之地和极西之地放了几个影偶,
装作是我和你逃亡过去。”
“哦,那个我知道。”
解明烟搓了搓手,
半晌才道:“两路追兵都在找人。”
他们说起这件事时,
都不太愉快。
当初生辰杀宴虽然掀翻了整个忘世渡,
乃至于将他这弟弟也剜心挖肺地击落云崖,
算是仙门中人里有人积怨已久,
在议和之后来了个狠的。
解明烟虽然早早剔了魔骨,
随师祖拜入仙门之中。
但在弟弟出事之前风声便日渐收紧,不少朋友隐晦劝他早日撤离,免得那沐白又提剑过来要个说法。
好听的说法是隐秘闭关,实际就是跑路。
不给师门上下添麻烦,
也不落成刺血寻弟的工具人。
解雪尘死遁之后,很少再想过忘世渡。
他并非对那里没有执念,限于坠崖之后灵力大损,贸然杀回去反而可能更落一乘。
诸般烦忧,不如不想。
五哥出去逛了两天才回来,但这里头得应着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算法。
解明烟几番打听得了些可靠的消息,顺便把浸在道池里的沉烟笼取走,千里迢迢回来给弟弟报信。
他折腾的口干,把豆浆当水般喝了两碗,才抹嘴道:“该再来一屉包子。”
“说正事。”
“正事就是,”解明烟肃然道:“你的那头蛟,**了。”
魔尊:“……?”
“你出事那天,它在哪呢?”
“不在身边,多半是自己出去觅食了。”解雪尘皱眉道:“它虽然被我用血契强行拘作坐骑了,但基本不听我的,平时也很少回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解明烟正色道:“你把它拴在身边还是养了一百多年,人家也把忘世渡当自己的巢了。”
“你想想,它好端端一条紫海煞蛟,出去吃个饭的功夫,不光是巢给人从下到上全给搞翻了,粮仓里晒的干鸟肉冻鹿肉被烧了个精光不说,倒霉催的契主还疑似整**。”
“这能不生气吗!”
解明烟回仙山打听消息的时候,密友正蹲在山府旁改联洞密钥,差点把他锁在了外面。
一打听不要紧,事情比先前闹得还大。
他们在人间逗留三月,在天地深处却只抵得上三个时辰。
三时辰里烈蛟怒喷仙人洞,把生事作乱那派的洞府拿尾巴刺角捅得稀巴烂不说,这会儿正在咆哮着管仓皇规避的沐白要人。
沐白仙尊杀将不及,和那怒蛟战了四五十个回合才翻身落定,掐了个诀幻身去了旁处。
“然后……?”
“然后你家坐骑怒气冲冲的**去了。”
魔尊听得心态复杂又略有欣慰。
还是没白养。
“但是。”解明烟加重声音道:“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然后它迟早会反应过来,揍完那帮人再调头过来找你。
它一过来,那帮挑事的搞不好也会循着踪迹过来。
到时候再想保住这儿的农家小院,几亩杂田,未必有那么容易。
仙魔混战时火烧水淹都是常事,搞不好还会招来风雷飞沙,把地都掘出三尺。
……地里种的那小片花生估计当场能烤个全熟。
解雪尘起身欲走,又沉着脸往锅里加糖。
“够甜了,”五哥伸手想拦:“再搁就齁了。”
男人拧着眉喝完两碗,意思意思给其他人留了半锅。
“你怎么想?”
“其实这事儿……我属于被波及方,”解明烟诚恳道:“我要是劝你回头是岸,我师祖搞不好还奖励我两本道经。”
魔尊扬手要把豆浆浇他脑袋上。
“但是!!”
“再怎么着,也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解明烟颇有些舍不得这里的花木院舍,还有又新鲜又安逸的闲散生活,试探着道:“咱随他去,先拖着?”
那蛟就算过好几个时辰才撒泼打滚闹腾完,清醒点了过来找契主,人间也早就过了好几个月,说不定还能吃到自己种的玉米地瓜。
解雪尘把洗碗的粗布交到他手上。
“我出去静静,想清楚了再说。”
“那你快点……”
蔺竹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一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去厨房里拿了半个馍馍,也没注意锅里还温着豆浆。
“等我很久了吧,抱歉抱歉!”
他快步跑过去,后者坐在鸡舍前一动不动。
小芦花鸡在跟大鹅抢半条蚯蚓,在互相叨对方的脖子。
蔺竹发觉他有些异样,提醒道:“今天还去挖渠么。”
“我们可能要走了。”
“噢。”
他想说点什么挽留下,但看着解雪尘的背影,又陷入语塞。
会不会太突然了一点。
是不是你家又出事了?有追兵要过来?
蔺竹寻思半天,自己一个只会背四书五经的穷书生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神情都变得有些落寞。
“大概什么时候啊。”
“不好说。”
“……我去给你们备点干粮,再把腊肉腌鸡也带上?”
他小声道:“可惜我帮不到什么,只能送送你们。”
解雪尘把手中小米一洒,转身看他时很想教训两句。
我说要走你就开始送了?
就记着吃的东西能不能多想想别的??
话到嘴边看见蔺竹垂着眼睫不吭声了,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面前的人着实样貌清朗。
眉毛鼻子都好看。
“其实不走也没什么。”
“啊?”
“你看见对面那绣楼了吗。”
魔尊继续喂鸡,慢慢道:“五哥手里的灯盏,跟你们人间的炮铳差不离太多。”
“你看着那是一幢披彩挂灯的绣楼,其实就是个炮堡。”
蔺竹还沉浸在骤然别离的伤感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后者侧目:“所以我们目前很安全。”
“你等一下!!!”
蔺竹从来没数过那七角绣楼上是挂了多少个灯笼。
但是楼上楼下简直跟琉璃宝塔一样日夜生辉灯火通明合着全!都!是!杀!器!!
他再一扬头看那四五十个绣灯纱笼锦缎盏,已经是看见万箭齐发的恐怖场面。
而且读书人脑子很快,立刻从对面联想到自己这边,倒抽一口凉气。
“你别告诉我,咱们家院子前后……”
“叶子都淬了毒。”魔尊简短道:“见血封喉用料上佳。”
“然后地里都埋了暗桩,触发机关会引水银连喷千发,仿的是秦皇陵里的构造。”
“田垄内外也铺好了锁网,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有人敢染指咱们家地里的稻……”
蔺竹已然笑容凝固,伸手按住了他的肩示意不用再往后讲。
“你让我冷静一下。”
不用你走,我现在就想搬家跑路了!!
2("魔尊被迫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