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雅:“…………”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使用神降,而且龙化状态也不可能看不到鳞片。
她感到体内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涌动澎湃,似乎亟待着释放,于是随手一划——
空中闪过一道雷电般的凛冽光弧。
下一秒,水池边一尊黄金雕塑倏然被切掉一半,沉甸甸的金块坠入水中,溅起一片浪花。
卧槽。
戴雅很确定她没用剑气,也没用任何魔法,刚才那应该是肉|体力量,但她甚至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
她心情复杂地走过去,用时间魔法将那东西复原。
然后,她试着给自己“变”出了一条裙子。
戴雅:“……”
这果然是什么幻术世界吧??
另外,诺兰的指示在那座高塔就戛然而止。
戴雅其实不知道下面应该如何走,环顾四周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周围也没有人声。
刚从恸哭花园里出来,她其实还没有完全脱离那种战斗状态,而且不确定现在的环境,因此甚至不敢说话——是的,她会用隔音屏障,但使用圣术也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
戴雅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战斗。
微风吹来时浴池水面上荡漾起涟漪,氤氲的白雾不曾消散,那些高大的金色松树组成莽莽林海,林梢雀跃着琥珀色的光斑,花园里一片灿金。
戴雅走在花园的石板路上。
两侧的树林笼罩在雾与光晕中,金色的松针叶尖上闪耀着星点光芒,枝杈里漾着边界清晰的阴影,微风温柔地穿过林海,周围安静得令人感到惬意。
然后,她在道路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金发男人伫立在树影落画的阴影中,若有所思地回首。
在他微笑的时候,整个场景甚至多了几分缱绻诗意,一时间宛如画卷。
“……你做到了。”
他低沉深邃的嗓音回荡在花园里。
“是啊,为了见到你。”
戴雅停顿了一下,她不想去回顾自己弄死了多少人,“还真有一点困难——我们是在神域吗?还是在什么幻境里?”
“我们在神域,这里是永恒花园。”
诺兰很耐心地解释道:“对于来自大陆的人,进入恸哭花园时,肉身就已经崩溃了,唯有神和高等龙族才能承受这个位面的力量。”
戴雅:“……”
对于人类或者精灵兽人这样的种族而言,失去肉身和死亡无异,因为绝大部分人的灵魂不能单独存活,或者只能独自维持很少的一段时间。
“这就是我在那里不能使用剑气的原因?因为我的肉身已经凉了?”
少女有些无措地抬手比划了一下,“还有,如果这样的话,那什么sha're:n才能获得力量又是为什么?你是神吗?”
诺兰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他垂首时耳畔灿金的发丝拂动,露出一片雕镂繁复的翩飞鸟翼,璀璨的白金光华闪耀。
“你希望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我以为你练就了同时回答很多问题的本事。”
戴雅看着那个熟悉的耳夹,心情复杂地小声吐槽。
怪不得空间戒指和刀都没了。
如果她现在是某种灵魂状态——或者刚才是,那么这就说得通了。
“前两个,是的,第三个,准确地说,那不是真正的杀戮,失败者并没有死,他们只是离开神域去往另一个地方,但他们灵魂中的光之力会被夺走。第四个,是的。”
他很淡定地回答了四个问题。
“……好吧。”
戴雅抬起头,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间流泻进眼中,并没有丝毫的异样感。
“我会不会其实已经死了,这实际上是我的幻觉,或者是什么死后的世界?”
——她在直视太阳。
戴雅有些惶惑地看了一会儿。
考虑到现在就置身于神域,也许日神殿下本人距离都不远了。
至于诺兰,好吧,他是个神。
这有一点意外但也完全合理,就像他曾经对人类的脆弱身体表露出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曾经死过,现在又重生了,不过这并不是幻觉,你得到了新的身体。”
金发男人沉吟一声,似乎有点戏谑地问道:“你希望死后还能和我见面吗?”
“……”
戴雅沉默了一会儿,“你可能不信,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特殊的存在,不仅是因为你看到了那时候的我。”
说实话,很多人都见过她糟糕的样子。
譬如说凌旭,无数次把她揍得半死不活,看着她像咸鱼一样瘫在地上,骨头被打断脸都被打得看不出人样——真正的战斗中谁会遵循什么不打脸的规则?
所以训练里也没有这么一说。
玄焱更别提了,那个神降让她五脏俱焚,差点当场暴毙,后面还昏睡了十天,整个人都是他弄回去的。
青郁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情况,她在失落之地里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完全就是半死不活,随时都能原地去世的状态。
“……”
诺兰低头看着她,小姑娘稍微攥起了手,似乎有些紧张。
他一时莞尔,“是啊,你还有很多精彩的冒险。”
“……啥?”
戴雅不太明白对方指的什么,“那个,我是想说,我是一个有很多问题的人,我很少迎难而上,也很少有那种坚持到底的信念——你给了我一个目标,或者说你帮我坚定了它,在那之后,我做了许多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所以如果我真死了,或者处于什么幻境里,我潜意识中也许真的很想看到你。”
诺兰很认真地倾听她的话,“你可能不信,你对我而言也很特殊,两种意义上的。”
戴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地说:“我,我对你来说,或许有一点点人格魅力?”
后者哑然失笑,“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怀疑的语气?”
“因为我就是不确定啊,”戴雅下意识鼓起脸,有些不爽地说:“而且,让我来猜猜另外一种——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嗯,我不知道怎么说。”
诺兰安静地等她组织语句。
“你。”
半晌,戴雅犹豫着开口,“是不是光明神让你来接近我?你当时说的那些话——鼓励我和叶辰作对,其实是因为他想毁掉暗戒杀了艾蕾尔,只有我才能做到?”
戴雅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
譬如说诺兰似乎对神域颇为熟悉,而且还出现在这个地方,以及他曾经宣称自己并非人类。
她回想他们的初遇,再到某些对话,总觉得其中很有深意。
总之这家伙显然就是个神啊!所以才行踪不定、或者说整日里没什么正事——
不过,也许他是经历过三一圣礼的圣职者?
就像自己曾经询问过谢伊,便宜导师当时给出的似是而非的答案,恐怕谢伊也经过了这个奇怪无比的圣礼。
不过那混蛋也太吝啬提示了——但是话说回来,三一圣礼的其他参与者看似是得到了某些信息,然而那些似乎都是不对的。
比如说,在恸哭花园里恐怕不需要杀够三十个人,只要能出来就行了。
或者说,即使你人头数量够了也不一定就能成功,还是要去找出口。
看来这就是问题。
参与者要么得到一个错误提示,要么就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正在林间的小径里漫步,斑驳的光晕在树影缝隙间洒落,花园里一片静谧。
诺兰看上去似乎有点无语。
不过,他也没有表露出迷茫和疑惑,或者假装听不懂戴雅在说什么,他显然是懂了。
“……”
他难得有些纠结地沉默了一会儿,“不是。”
戴雅眨了眨眼睛,“不是什么?”
“光明神没有派任何人接近你,你也不是唯一能杀了艾蕾尔的人。”
诺兰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为什么觉得只有你能做到?”
“她说她有什么法则之力,光明神都杀不了她。”
“那只是她说的。”
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前一句是对的,后一句可未必,这世界的法则并不能直接干涉我们的举动,它在某种程度上影响轨迹和概率,让事情向着某个结局发展。”
原著剧情。
戴雅不能百分百理解对方的话,但听到后面,她脑海里立刻蹦出了这个概念。
至少她能明白,所谓的“身负法则之力的人”和“命运”是指的什么,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恐怕就是重要的主角和原著的故事结局。
“就是说,只是她自己认为光明神拿她没办法,但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
戴雅想了想,“不过,如果我没有弄死她——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嗯,我不是在质问你,我是真心发问的。”
玄焱曾说古代龙神夫妇可以窥见未来,或者至少是与他们命运相关的部分。
那么,他们俩已经被光明神宰了,光明神很显然是比他们要强的,他能否得知自己的结局?
这个答案确实不好猜测。
因为光明神本来就会想要杀艾蕾尔,后者是黑暗神的遗孤,这理由就完全够了。
“嗯,我知道。”
诺兰依然很诚实地回答,“但自从你进入这个世界后,一切就都没有定数了。”
“……”
戴雅深吸一口气,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
她有点恼火又有点心虚,还有点困惑:“有很多人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你的灵魂,那和这世界里的任何一个生灵都不一样,有些人在接近你时就能感觉到,不过,其中的大部分人并不相信你真的有能力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戴雅仔细揣摩了一下对方的话,那些人不相信她能做出什么改变?改变什么?
“……这些人是不是本来都该有糟糕的结局?而且他们还都知道?”
金发男人一脸无辜地点头,“如果你再在这世界混久一点,你就会无师自通很多东西,看到自己的未来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戴雅懂了。
那些所谓有糟糕结局的强者,就是原著里的各路反派。
那些人,或者至少其中的一部分,可能都察觉了她的存在,诺兰大概也是其中之一,他们能感觉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他们不认为她的到来能做出任何改变。
“他们觉得我做不到?”
她微微咬牙,有些不忿地说:“那些人只是一群不敢反抗的怂货!如果我穿进这个世界,变成一个神或者得到什么更强的肉身,我一定——”
戴雅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一定会直接去把叶辰杀死?
不,戴雅知道自己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在那个微雨飘摇的小镇里,两人初见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假如自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她才不在乎叶辰的死活。
当然,那时候叶辰还没有惹怒她,在她心里就是个愚蠢的纸片人。
后来两人在剑师公会吵了一架,在帝都总殿又大打出手,她心里都没有升起过sha're:n灭口的念头。
“好吧,我不该说这种话,我最初并没有那种,趁他弱立刻把他杀了的想法,你可能觉得我很虚伪,但那时候,sha're:n对我来说是个遥远的概念,远到我几乎都不会去想。”
戴雅实话实说。
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人们的思考和行为方式都会受到自身经历的影响,她现在也主动或者别动地改变了许多,她不认为那时候的自己做得不对,最多只是没那么适合这个世界罢了。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虚伪?我觉得你对我才有些奇奇怪怪的认知。”
诺兰似乎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
“也许其他一部分人会觉得你应该那么做,但你来自另一个他们不熟悉的世界,如果他们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你的行为,这才是无知,不过我同意你的说法,他们就是一群不敢反抗的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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