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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三皇子,那个东西为什么要吃他的舌头,三皇子说......”
统领的八卦还在继续,说到精彩处,还特意停了停,待看到云珺捧场的眼神,这才继续说下去。
“三皇子说,是他不该利用它,是他毁约在先......”
说完这句话,统领就沉默了下来,肃起了脸。
三皇子的这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如今这宫里人都知,三皇子指认九皇子的离苑里有不该有的东西,只等国师回来就去验证验证。
然而,国师还没回来,控诉者自己就被那东西缠上了。
利用?毁约?
由不得人不浮想联翩......
统领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云珺,难免问了一句:“云珺,你真的,没和那东西......”
云珺作惊恐状,连连摆手:“表哥,我真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要见到了,我这胆子......”
云珺摇了摇头,又垂下头,似对自己的胆怯而感到十分的羞耻。
经过这短短一段时间相处,云珺的弱小形象却已十分深入统领的心,他拍拍云珺的肩。
“没有就好。三皇子自小就崇拜国师大人,恨不得也跟国师大人一样能够斩妖除魔,我看他是走火入魔,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乐西宫现在也被国师大人留下的锁灵鼓封锁了,皇上躲在国师大人留下的阵法里不敢出来,这两日你也小心些,等国师大人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统领前面还在说三皇子崇拜国师大人走火入魔了,后面自己在提起国师大人时,却也是满脸的崇拜和憧憬。
云珺温顺地应和了几句,便把人送了出去。
院内安静下来,云珺送完人一回头,凌霄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
她的左边唇角微微勾着,见他转头,便对着他挑了挑眉。
“如何?这便是智取吧?”
小女儿家的小得意姿态,落到她身上,不十分娇俏,却十足明艳。
云珺被晃了眼。
心血来潮,他忽的也问了个,自认幼稚的问题。
“为何是舌头?”
凌霄肃起脸,回答得一本正经:“造口业,就是要被拔舌头的。”
云珺就被她的肃容逗乐了。
他撇开头,抬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没忍住闷闷地低笑了起来。
凌霄完全摸不着头脑,“怎的?”
云珺抬眸望了她一眼,那眼里装着细细碎碎的,冬日的暖阳。
他摇了摇头,敛起笑意,“凌姑娘很公道。”
堂堂魔尊,自然要讲公道。
凌霄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自然。”
她忽的想起什么,又问道:“你是因为国师要回来了,才想把我支走?”
云珺怔了片刻,才应道:“嗯。”
“你见过那位国师?”
“没有。”
云珺解释道:“国师二十年前离开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凌霄就奇了,她问:“你是觉得,我不如那位国师?”
“不是。”
云珺不假思索地否认:“但我不希望凌姑娘涉险。”
凌霄还来不及向云珺说明,那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险,云珺就先她一步,继续开了口。
“不是凌姑娘不够强,是云珺太弱了。”
凌霄不解地望他,云珺笑了笑。
“弱到一点风险都不愿承担。”
弱到一点会让她受伤的风险,都不愿承担。
何况,他的心里总有一层隐忧...
凌霄歪了歪头,张狂的话说得极是坦荡:“有我在,自然是一点风险,都不需要你承担。”
凌霄总能把这样令人误会的话说得如此自然。
她是说得毫无心理负担,却不知云珺听得,难免又生起绮念来。
云珺微仰起头,细密的长睫上忽觉落了点凉意。
他轻眨了眨眼,一片雪花自他的睫毛滑落。
云珺笑着,声音低低:“凌姑娘,下雪了。”
凌霄抬头,天穹一片白茫茫,细细碎碎的雪花如鹅毛,自无尽天穹深处落下,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有点凉凉的。
刚刚因禁卫军的到来,凌霄撤了这座院子的术法,猝不及防却遇上了这场雪。
这是凌霄第一次看见雪。
很白,很小,一碰就会融化。
很弱。
凌霄低头,抬手接住一瓣雪花,还未及细看,一只手忽得自她眼底掠过,停在了她的眉峰位置。
凌霄抬眸,冰凉的指尖触上她的眉。
一触即分。
云珺勾着唇角,眉眼带笑。
“凌姑娘,这雪真美。”
有片雪花,在云珺的指尖融化。
凌霄恍惚被漫天雪色迷了眼。
……
这场雪,越下越大。
直下到了,国师回宫的那天。
红墙白雪琉璃瓦,银装素裹美如画。
丛云国的皇宫覆了满满一层雪,让这处庄严肃穆的地方也染上了几分诗意。
在如此诗意的情境下,皇宫内却满是热闹喧嚣。
来往的太监宫女,皇子皇女,妃子大臣...每人脸上都带着亢奋的红光,眼里也神光湛湛,为迎接国师大人的归来而欣喜若狂。
凌霄站在宫殿墙头,望着底下来往人群的激昂神态,蹙起了眉。
总觉得这些人的状态有些诡异,可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又没有发现异常。
凌霄将神识覆盖了整座皇宫,在养心殿里,看见了那个胖子皇帝,和一个老人。
那老头身形清瘦,眉目慈和,面色红润,确实长了一副凡界世外高人的模样。
只他一双眼,很是混浊。
是个瞎子。
凌霄在他身上,感到了一点微弱的道气波动,就只是个普通的凡界修道者,道行似乎微弱得凌霄一根指头就能碾死。
这人,大概就是国师大人。
那位国师正听完了云帝对云珺和三皇子之事的描述,困惑问道:“九皇子...?”
云帝这才想起,他的前面几个儿子出生时,国师大人都尚还在丛云国,只这云珺,是在国师大人离开后才出生的。
“云珺是在国师大人您刚离去不久后出生的,还无缘得到国师大人的召见。”
国师就点了点头,“不知那九皇子,如今住在...?”
“离苑被封了,他现在住在北边的长云宫,孤这就让人把他召来。”
云帝说着,招手就要让人去唤来云珺,却被国师止住了。
国师摇摇头,脸上挂着随和慈祥的笑,“既如此,贫道亲自走一趟吧。”
云帝诚惶诚恐,并不敢有异议,忙召来了一队禁卫军,护卫着两人往云珺住的宫殿去了。
云帝提出让国师乘坐轿辇,被国师以“修道感受天地”为由拒绝了。
于是一群人便慢悠悠地,行走在寒意逼人的雪色宫城内。
凌霄的神识在国师身上来回扫视了多次,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凡间修道者,看不出有其他任何异常。
可她直觉,这个国师有古怪。
凌霄皱着眉,收回神识,下了墙。
云珺站在庭院中等着她,见她落了地,就温和的笑道:“凌姑娘,交给我吧。”
云珺要争皇位,必不能身染此类非议,凌霄自然不会被那国师看出端倪,便应了让云珺自行处理。
凌霄原想隐在一旁,奈何云珺十分坚持,要她在国师回来时暂离皇宫,她虽不知为何,但还是应了。
所以凌霄点点头,就隐了身形准备离开。
她隐了身形,在离开时,却特意迎着国师那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细细密密的雪依然在下着,两旁高耸的红墙与白雪相映成趣。
城墙之下,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走在队列最前头,身形肥胖的云帝在他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他们身后,跟着长长一队身披甲胄、毕恭毕敬的禁卫军。
在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凌霄对上了国师那双混浊的眼睛。
刹那间。
凌霄挥手朝国师劈去,身上魔气翻涌,眼里怒气沸腾。
“呵。”
国师望着她,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凌霄挥手在她和国师二人之间设了个结界,在结界隐入虚空之前,她用神念传了道音给云珺。
“云珺,别过来。”
接着是一声很轻很轻的。
“生辰快乐。”
择一物作熔炉,炼化凡人三魂七魄为食,结合心法或阵法,弱则可令食用者神识增长,强则,可令死者复活。
三魂七魄越多,心法阵法越强,效用越高。
魔族曾有一可令魔王复活的阵法,所需三魂七魄数量,以百万计。
此类以牺牲凡人性命为根基的术法,如同魔种一般,早已是魔族的禁术。
但魔终究是魔,屡禁不止是常态,凌霄能够想象,总有魔私底下还在做这些勾当,而她只能尽自己所能。
让她无法想象的,却是她轻轻一眼,就在这位国师的眼里,看到了数以百万计的,三魂七魄。
这人何等高明,他只用了一双眼睛,就做成了魂魄的熔炉。
甚至这具身体不过是肉|体凡胎,绝不是他的真身本体,而且他的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
凌霄用神识几次三番探查,都未发现端倪。
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对视的一刹那,暴露了自己。
他在挑衅她,在引她上钩。
凌霄不知为何,可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