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了!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丫头,把团扇落在了凉亭里……”
裴道珠手捧团扇,匆匆踏进闺房。
闺房寂静。
谢南锦端坐在妆镜台前,闻言含笑转身。
她接过团扇翻看,柔声道:“这次成亲,叫阿难受累了。等婚礼结束,定然给阿难封一个大红包。”
裴道珠笑了笑,与她说起私房话来。
其他去找团扇的姐妹也都陆续回来,闺房重新热闹起来。
裴道珠退出那群莺莺燕燕,替谢南锦做上花轿前的最后检查,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闺房里弥漫着脂粉和牡丹花的甘香。
她合拢手中的紫绢纱折扇,嗅了嗅鼻尖。
因为这些年家族落魄,阿娘和姐妹们用的脂粉香膏都是她亲手做的,嗅觉也因此培养的灵敏许多,她闻见那甘香底下,像是还藏着其他的味道。
似是……
血腥味儿?
她狐疑地望向被众星捧月的谢南锦,很快又打消了疑虑。
谢姐姐一直安然无恙地待在闺房,这里怎么可能凭空多出血腥味儿呢?
许是自己闻错了也未可知。
随着吉时到来,谢南锦被簇拥上花轿。
谢府门前洒满红纸金箔,爆竹声起,迎亲队伍缓缓启程。
裴道珠站在人群里相送。
迎亲队伍要绕城一圈以示风光,她和其他女郎们则走近路去陆家吃宴席,四周的女孩儿们成群结伴,已经开始往陆家走。
裴道珠正要跟上,一名小丫鬟突然哭着找到她:“裴姑娘不好了!我家姑娘走得匆忙,落下了如意同心金锁项圈,这可如何是好!”
她手里果然捧着一把金锁。
谢家花费重金打造的金锁,有巴掌大,沉甸甸的相当精致漂亮。
新嫁娘戴在身上,寓意夫妻同心,从此以后生死与共。
许是新嫁娘的佩饰太过繁琐复杂,这金锁竟被妆娘落下了。
裴道珠接过金锁,难得发起脾气:“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帖帖,怎么临到头,又是团扇不见了,又是金锁落下了?!你们侍奉谢姐姐多年,怎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丫鬟哭得抽抽搭搭,哽咽着答不上话来。
裴道珠握住金锁,左右环顾。
宾客们都往陆府走了。
谢小世子跟着迎亲队伍也已走远,随意叫个管事去送金锁,她又不放心。
思虑半晌,她挽起裙裾,亲自往马厩走:“吩咐管事准备马车,咱们去追谢姐姐。但愿能在她下花轿前送到,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
城北。
城北近郊,树林丛生。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地经过此地,却不知怎的忽然起了风。
风势渐大,浓雾从四面八方袭来,困住了迎亲队伍。
“公子,要不咱们等浓雾散了再走?否则只怕大家瞧不见路,走散了耽搁吉时!”
有小厮征询陆玑的意见。
身穿红色绸袍的郎君,面如冠玉温润潇洒。
他骑在白马上,蹙着眉尖朝四周张望,然而这白雾来得蹊跷,铺天盖地的,竟看不清楚半丈开外的地方。
他不愿婚礼出岔子,于是叮嘱道:“就地休整,别叫人走散了。给轿夫他们拿些茶点喜糖好生款待,莫要小气。”
小厮应着“诶”,连忙下去吩咐。
陆玑跨下骏马,行至花轿边。
隔着花轿窗帘,他温声细语地解释:“树林起了雾,咱们过会儿再走,锦儿别着急。”
窗帘忽然被人卷起。
谢南锦手持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精致的杏眼。
她弯起杏眼:“陆郎想看我今日的妆容吗?”
她作势要挪开团扇,吓得陆玑急忙转过身去:“别!咱们还没行大礼,先看你的容貌,这与礼不合,会不吉利的!”
谢南锦吃吃地笑起来。
她凝视陆玑的背影,她这辈子潇洒不羁惯了,看不起建康城那些苟且偷生的士族,就没想过能找到喜欢的郎君。
只是陆玑……
他和别家郎君不一样。
明明是个温润如玉的读书人,却偏要跟萧衡上战场。
明明恪守礼仪,却敢于对一见钟情的姑娘大方告白。
她喜欢他的坦率端肃,也倾慕他的学识修养。
便是守规矩的模样,也莫名可爱。
谢南锦是懒得守规矩的。
她不在意地轻摇团扇,伸手戳了戳陆玑的后背,小声逗他:“看一眼又有什么关系呢?偷偷看一眼,旁人不会发现的……陆哥哥?夫君?”
一声“哥哥”,一声夫君”,唤得陆玑面红耳赤。
他的锦儿,也忒大胆了!
看,自然是想看的。
天底下,再没有旁人比他更想看他的锦儿。
可他不敢。
哪怕不信神佛,却也怕逾越规矩,会让他和锦儿日后不顺。
他低下头,耳尖红得仿佛能滴血:“锦儿,你别胡闹……”
“好了,不逗你了。”谢南锦敛了玩笑的神色,她今日也还有正经事要做的,“你转过身来。”
陆玑慢吞吞地转过身。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瞄了两眼,确定谢南锦有好好地用团扇遮面,他这才放了心:“等雾散了,我们就启程,定然能赶上吉时的。”
谢南锦歪了歪头。
郎君还没从羞涩中缓过神来,白玉似的面颊依旧绯红。
当真是赤诚至极。
她心思微动,忽然朝他勾勾手:“你俯个身,我与你说句悄悄话。”
陆玑愣了愣,见四周浓雾弥漫谁也没注意到他们,于是听话地俯身凑到花轿窗边:“什么悄悄话——”
谢南锦探出娇软的身子,隔着团扇,亲了一下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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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