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1 / 1)

艾丽希的灵感比那些出声的人更早地感应到了危机。

几乎与此同时,森穆特从她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拖开了半步。

紧接着,是南娜、萨沙等人出声,跟随法老的王室卫队里也不乏有其他神明眷顾的神之眷者,此刻也一起高声大喊。

卡拉姆将罕苏搂在怀里,胆怯地抬起了头。

此刻刚过正午,日光强烈。南略偏西,日光的方向,空中突然出现一枚黑点。

阳光耀眼,艾丽希只是眨了一下眼,就感到风声猎猎,气流在她面颊上擦得生疼。那枚黑点已经放大数倍,瞬间就到了眼前,几乎贴着艾丽希的肩膀,擦身而过。

“砰——”的一声,刚刚露出水面没多久的“原初土丘”基座被直接撞去了一角。高高矗立在最上首的高背王座缺了一方支撑,顿时朝一边歪倒。

如果不是森穆特拉住她那一下,艾丽希估计自己会直接被撞飞出去。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她穿进了一个古代埃及背景的作品里,艾丽希会认为那是一枚炮弹。

一向最为敏捷的侍女长南娜这时才将将反应过来,箭袋里的“四十瓦”已经化身为拥有净化能力的黄金箭簇,搭在张满的硬弓上。她的嘴唇惨白,毫无血色,似乎刚才被击中的不是“原初土丘”,而是她自己。

艾丽希听见南娜口中异常紧张地重复着:“杀戮者,杀戮者孔斯……”

这时法老那一边的卫士也同样有所行动。

“保护我王!”

“保护王妃!”

数名卫士高举木制的盾牌,挡在提洛斯和艾丽希的面前。另有两人手持刀剑护住了提洛斯。另有两人来到南娜身边,协同侍女长一起保护艾丽希。

侍从们人人满头冷汗,心想:幸亏刚刚偏差了那么一点点……不管是撞到法老还是王妃,都万万没有生还的道理。

提洛斯脸色极其阴沉,刚才那一刻他感受得很清楚——那场刺杀,不是冲他而来,是冲艾丽希去的。

问题是,这年头,连刺杀者都不屑于刺杀法老了吗?

“还没完,戒备——”

一名法老卫士忽然开口。

南娜也满头都是冷汗,突然松开手将腰间的佩剑取出,衔在口中,同时将弓弦拉到最满,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空中,那阳光最强烈的地方。

很显然,刚才这袭击者曾以这绚烈的艳阳作为遮掩,发动袭击。它的速度奇快,又是居高临下发动袭击,几乎无法防御。

早先伏在淤泥里向法老跪拜的平民们几乎都没有反应,一切发生在呼吸之间,他们连想逃的念头都还没生出。

“又来了!”

有人大声喊着指向灿烂阳光中迅速变大的一枚黑点。

南娜看得真切,手中弓弦响,以黄金为箭簇的羽箭“嗖”的一声钻向空中,迎向那枚黑点。

同时南娜立即抛下弓箭,抓住口中佩剑,迅速向空中奋力挥动。

“当”的一声巨响。

就是这么快。那枚黑点已经避开了南娜的羽箭,瞬间欺至众人面前,随手隔开南娜的佩剑,避开两名卫士的攻击,将长长的指爪伸向艾丽希。

那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他拥有人的形态,四肢完好,甚至还穿了一件埃及人最常见的腰衣。但是上肢末端原本该长着双手的位置却各生着一只仿佛鸟爪一般的尖锐指爪,黑色,表面包着拥有黑蜡般光泽的表皮,爪尖足有三四寸长,尖锐无比又坚硬似铁。

这家伙双肩之后各生出一对巨大的羽翼,羽毛呈黑灰色,每一枚都有普通人小臂那么长,堪比鹰隼。

但偏偏,这家伙却拥有一张面目清秀俊雅的少年面孔,鬓边生着细细的黑色绒毛,绒毛生至脑后逐渐长成长长的黑羽。

他肤色惨白,双眼呈血红色,眼神专注,盯着艾丽希,随手格挡招架,目光却丝毫不曾转移转移,仿佛猛禽一旦盯住了猎物就绝不罢休。

他那对巨大黑色的指爪丝毫不惧南娜和卫士们手中的刀剑,随意一划,“嗤”的一声,南娜手臂上立即多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他再随意一弹,指尖弹入一名卫士的心口,一收,就留下一个血窟窿。

法老提洛斯抽出随身的佩剑,大踏步要上前保护他的女人,却被跪在身边的代理祭司萨沙死死抱住了腿:“我王,这是杀戮者孔斯的使者……”

——杀戮者孔斯?

艾丽希在提洛斯身边,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南娜惊惶的喊声,还没等艾丽希回过神,一枚又长又尖的黑色指爪瞬间搭上她的肩膀,快速向她肩胛骨下的肌肤内深陷。

还未等艾丽希感到疼痛,那枚指爪突然在她的肩膀上一滑,从旁边滑落。

杀戮者孔斯顿时流露出意外的表情,很显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手滑,嗯,手滑……”

艾丽希当然知道这是谁在帮她。

她也伸出手,手中突然凭空具现出一枚冰晶,这枚冰晶大约有两腕尺长,尖端极其锋利,有手柄,有护手,形态与南娜刚才衔在口中的那枚长剑非常相似。

艾丽希运用“相似律”具现了佩剑。

确切地说,她只是用冰晶模拟了南娜的武器,但却没办法获取南娜的攻击力。

但孔斯对艾丽希发动的是正面攻击,自己身躯的各处弱点全都暴露在艾丽希面前。

此前艾丽希手无寸铁,孔斯自然也绝对不会对她心存戒备——谁能想到她突然就来这么一下,具现出这样的利器。

只听“噗”的一声,艾丽希手中的冰剑直直地戳进了孔斯右肩,顿时血花四溅,孔斯长声嘶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一击得手,连艾丽希自己也没有想到,毕竟孔斯的双臂与指爪都像是铜铸的一样,坚不可摧刀枪不入。谁知道他正面的躯体完全没有任何防护?

艾丽希对孔斯发动的攻击来得太快,他们又都背对着其他人,再加上艾丽希具现出的冰剑透明无形,因此几乎没人知道艾丽希究竟是怎样让刺杀者受伤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艾丽希用了什么法术。

孔斯一时间痛苦难当,他脊背上一对巨大的羽翼突然扇动,顿时掀起一阵狂风,艾丽希身周没有一个人能睁开眼。

南娜高叫一声“不”,丢了佩剑要抱住孔斯的羽翼,被那力大无穷的翅膀一扇,整个人倒飞出去,顿时又撞倒两名抢上来的卫士,撞得他们筋断骨折。南娜自己却没什么事,一骨碌站了起来,随手捡起地面上的硬弓,搭上黄金箭簇的羽箭,要往空中射去。

这时孔斯已经拖着艾丽希飞上了半空。

他巨大的羽翼完全展开之后至少有二十腕尺,扇动形成强劲的升力,将冲上来的法老卫士和几个勇敢的平民扇得东倒西歪,没有一个能靠近孔斯一步。

孔斯尖锐的指爪则牢牢扣住了艾丽希的双肩和双臂,虽然没令她受伤,但艾丽希完全无法逃脱。她虚浮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即使奋力想要挣脱,也完全使不上劲儿。

就是这样片刻的挣扎与分神,艾丽希发现自己已经距离地面很远,地面的事物看起来相当小,萨卡拉行宫在泛滥之后的鸟瞰形态已能完整呈现。人们扬起的一张张脸全都成为一个个小点,他们时或恐惧或惋惜或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清。

艾丽希回头看向眼前少年,只见他双眼一片赤红,向她愤怒地龇着牙,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

孔斯的右肩处,原本留在里面的冰剑已经开始融化消失,留下鲜血淋漓的恐怖创口,看起来十分严重。

“你很疼吗?”

她柔声问。

艾丽希此刻最想拥有的就是森穆特的能力,直接作用心灵,麻痹这小孩的痛感,好让对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恨自己。

只可惜事与愿违,孔斯再次向艾丽希猛吼一声,忽然松开了他的指爪。

艾丽希身体上升的趋势陡然停止,随即被大地的力量带动,迅速向地面坠落。

她看见一枚以黄金做箭簇的羽箭射到,被孔斯奋力拨开,同时这少年右肩的伤口再次迸裂,血水四溅,背后双翼垂落,勉强悬停在空中片刻,旋即迅速远遁,避开了第二枚、第三枚羽箭。

而她不断朝地面坠落。

艾丽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回作死作大了。

从这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毕竟这又不是小说主人公坠崖。

她对被“封印”在身体里的崽略感抱歉:摊上个爱作死的母亲,看来这次连塞赫梅特神使的神咒都保护不了这个孩子了。

耳边传来一片惊呼声和尖叫声,大多是和她一起在萨卡拉行宫里躲避了半个多月的平民们。声音里的惊恐与绝望清晰可辨。艾丽希有点遗憾,到底还是没能帮他们活得更像个人样……

但是“等死”两个字在艾丽希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哪怕没有任何指望的绝境里艾丽希至少也要尝试一切可能。

于是她在空中猛地一翻身,突然向脚下伸出手——

艾丽希被杀戮者孔斯掳上半空的时候,提洛斯像个疯子似的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他心里填满了挫败感与恐惧——挫败是因为他身为法老,没有任何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恐惧则是因为,他忝为法老,号称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面对一个杀戮者的攻击他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任由其杀死艾丽希。

当然,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一样必死无疑。

或许与那个怪物、那个鸟人奋力一战,才是最有男子气概的,是属于法老的死法……

但这念头只在提洛斯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还没有继承人,他死之后埃及又将再次陷入动荡与纷争。

提洛斯这么想着,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他的手腕却在微微发抖。

偶尔一两点带着血腥气的猩红液体从高空落下,打在提洛斯脸上,打得他生疼,提洛斯竟然不敢去伸手去擦——

这是艾丽希流的血吗?

怪物会把艾丽希怎么样?会杀了她吗?

杀了艾丽希之后,他会是下一个目标吗?

代理祭司萨沙和卫队长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抱着提洛斯的脚,用哀求的声音说:“王,快走啊!”

“求您了,知道您对王妃情深爱重。”

“王妃为您挡住了这次刺杀,您千万不能让王妃为您白白牺牲啊!”

提洛斯心里一冷,头脑瞬间清醒。

是呀,他对埃及如此重要。

艾丽希是为他、为了整个埃及而牺牲的,一定是。

这种牺牲他一定会记住,会回报。

于是提洛斯嘶声下令:“走!”

余下十几名王宫卫士一拥而上,他们中有四个人将法老整个人抬了起来,让他稳稳当当地坐在他们肩上。余人手持兵器,前后护卫,簇拥着这顶人搭成的“轿子”离开萨卡拉行宫。

王船的水手见状,也迅速将那座四十桨的巨大王船从淤泥里奋力抬起,紧紧跟随在法老的卫士们身后,奔向最近一处河水还未退尽的地方。

艾丽希的侍女长南娜大约是唯一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的人,这位战神的眷者将她的硬弓挽成满月,拼命瞄准半空中那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但因为担心孔斯用艾丽希的身体做盾牌,她始终不敢放开弓弦。

而原本跪在法老身边的平民们早已忘记了法老的存在,他们中有些人去照顾那些在战斗中受伤的卫士与平民,其余人正扬起头,脸带惊骇与恐惧,望着空中。

事实上,当提洛斯勉强保持着他身为法老的庄严仪态,登上卫士们肩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后悔了。

这次他不仅是在服软、示弱,而且是主动放弃了他的女人……逃走。

他正在用一个堂皇的借口掩盖自己的虚弱与胆怯,遮掩他无计可施的事实。

即便如此,提洛斯还是在心里不断尝试说服自己——说那个怪物攻击的对象就是艾丽希,与他无关。

才怪!

谁信啊!

一个失宠的王妃,被怪物攻击,这种事闻所未闻。

只可能是法老连累了她——

提洛斯失魂落魄地想。

他僵硬地拧着脖子,尽力控制自己,绝不回头望天上再看一眼。他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没办法挪开眼,他恐怕自己会一跃而下,跪在地面上,放声大哭,宣泄出心中的恐惧与懊悔。

至此提洛斯已经非常确定,就算是艾丽希命丧敌手,从空中陨落——他们夫妻之间的这一场战争,至此艾丽希也已经赢了。

她在他心里永远种下了懊悔的种子,以至于日后无论他怎样奋力追求功业与人生的幸福,都永远无法忘却今天的怯懦、耻辱与羞愧。

突然,就在提洛斯身后,人群中传来齐齐的一声惊恐的大喊。

接着有人悲恸地哭了起来。

南娜那里终于传来了弓弦响,战神眷者大骂一声“牛粪”,马上扭头又去取了一枚羽箭,搭上弓弦。

提洛斯脸上肌肉抽动,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回头。

但是他不能回头。

他没有资格回头。

他生来是个懦夫,自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付出一切,去保护,去换回那个与他纠缠了半生的女人。

算来他人生所有不堪承受的挫败,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她就是为了折磨他而存在的。

围住法老的卫士与代理祭司也完全不敢回头,生怕脚下慢上半步,那个浑身羽毛的怪物就会赶来,将他们的王也二话不说提上半空。

于是,法老的卫队和扛着王船的水手们如同丧家之犬,急急忙忙地奔向前方。

谁知在此刻,背后突然“轰”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有人在奋力鼓掌,也有人大声赞叹。

听起来,局势竟有了莫名的转机?

谁知提洛斯的双肩猛然一紧,沉声下令:“不要回头,立即离开!”

代理祭司与卫士们都觉得很有道理:这转机也许只是表面假象,甚至根本就是引诱他们停下脚步的幻象,怪物也许转脸就会来攻击他们的王。

只有法老一个人明白,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为那个女人担忧或是欣慰的资格,只有继续这样别过脸,欺骗着自己,在耻辱的道路上继续一路狂奔。

直到奔至水边,王船重新在水中浮起,水手们搭成人梯让提洛斯上船的时候,这位法老才想起一个人——大祭司,这位号称整个埃及最接近神的人,竟然没有跟上来。

大祭司森穆特在杀戮者松手、艾丽希从空中直坠的那一刻,登上了“原初山丘”,踩在那张近乎完全歪倒的巨大高背王座上,丝毫没有顾及这也是一种“僭越”。

森穆特站在最高处,双手笼在嘴边,似乎想要像艾丽希奋力高声大喊,告诉她什么。

他一身洁净的亚麻长袍依旧纤尘不染,此刻被风扬起,猎猎舞动。

忽然,森穆特将双手放下,脸上露出纯净的笑意。

他不必再提醒了。

他想到的艾丽希也已经想到——

那是某一晚在萨卡拉的地下陵墓里,艾丽希曾经在他面前模拟过的……

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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